从气温适宜的云南回来之后，顾灿然的生活陷入了一种异常焦躁的境地。
这样的焦躁，并不是因为「恋爱」所带来的时候，而是过于炎热的天气与繁重的暑假作业双重夹击之下带来的烦恼。
在开学前两周，顾灿然的生活都在补习班和练习册里打转，忙得根本没有空去想李墨的事情。
只有在每天晚上九点做完作业后，她才有空给李墨发消息。
由于李墨陪了顾灿然和李长庚玩了小半个月，存稿告罄，晚上几乎都在赶稿子。
再加上这段时间，她也需要和富贵竹与夺笋重游之前的景点，能够分给顾灿然的时间只有短短的半个小时。
人似乎是一种把贪婪刻在骨子里的动物。随着开学的时间接近，顾灿然面对忙碌的李墨，也有了些许不安的怨言。
临近开学的前一天晚上，顾灿然收拾好东西后，蜷缩在沙发上给李墨打电话。
她抱着安枕，斜靠在沙发上，打开对面硕大的液晶屏，一边播放着《波普先生的企鹅》，一边听着手机里传来的键盘声，微微敛眸：“姐姐就真的忙吗？”
手机的另一头，李墨正专心致志地打下一段情节，听到顾灿然的抱怨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什么？”
一旁的电视里，正播放着小企鹅们大闹宴会场的热闹画面。
顾灿然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眼液晶屏幕，心里却没有什么愉悦的情绪。
她抿唇，俯身隔着抱枕环住自己的膝盖，纤长的发丝垂落在肩头，挡出了她眼里幽暗的光：“我总觉得，姐姐这段时间对我好冷淡。是我做了什么，让姐姐不开心吗？”
又来了，这种情绪。
因为别人的冷淡举措产生不安而敏锐的情绪，在深夜里，如同一场海啸将她席卷。
李墨听着从耳机里传来的幽幽叹息，沉默了一会，才停下了自己的手，抚了抚戴在右耳的一只耳机，和她解释：“没有这回事。”
“因为我白天比较忙，晚上都在赶稿子。一天要写六千字，忙不过来。”
顾灿然听到她的解释，心里泛起的愁绪也消散了点。可她还是有点不甘心：“姐姐就一定要这么忙吗？每天更新三千，而不是六千不好吗？”
李墨闻言勾唇，放松了身体依靠在椅背上，笑着和顾灿然说：“不行啊……”
“我不是那么有名的作者，没有影视版权打底，所以几乎是连载一本吃一本。”
“相对于其他更有余裕的厉害作者，我可能更像是一个码字女工。每天写六千，是我给自己订的标准。勤劳致富嘛……”
顾灿然歪了歪脑袋，尝试和李墨探讨这个话题：“可我觉得姐姐好辛苦，姐姐如果不写文的话，找个工作会不会更轻松点。”
李墨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仰头望着天花板叹了一口气：“并不会轻松点。”
“我工作过，对于我来说，大部分工作就是以消耗我的情绪为代价，工资更像是一种精神补贴费用。”
“说实话，在我之前的工作里，我找不到任何的成就感，而且还不快乐。”
“只有写文的时候，能让我减少消耗，获得开心的东西。”
顾灿然最近看了李墨不少书，知道她评论区的情况，忍不住嘀咕起来：“可是写文的话，姐姐也会遇到很多不开心的事啊。”
前阵子顾灿然还在评论区看到有一些讨厌的人，在李墨的书底下说了些扭曲事实的评论，她看着都很生气。
李墨勾唇，笑了一下说：“我不去在意不就好了。网络里的事情，网线一拔，当做不存在就好了。可是现实生活，我却没有这样的能力……”
“我的抗压能力不好，心态可能比不上你和长庚。过多的消耗自己的能量，让我的生活变得很糟糕……我不是那种对什么都能游刃有余的人，所以我选择过这样的生活……”
“写文让我快乐，让我无趣的人生里充斥了一点意义。人生这么短暂，我能够让自己快乐起来，就很厉害了。”
正是因为她过于了解自己，才会坚定地选择了现在的自己，内心有目标之后，骄傲地过着之后的每一天。
顾灿然似懂非懂，但也明白一件事：“姐姐开心就好了。”
话虽这么说，顾灿然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就是姐姐太忙了……我明天去学校之后，能给姐姐打电话的时间就很少了。”
“我能不能求姐姐一件事？”
李墨点了点头，一副有求必应的模样：“你说。”
顾灿然轻轻咬住唇瓣，纤长的睫毛微颤：“之前在我给你打电话的这段时间，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工作。”
“能不能像是以前一样，把独属于我的时间，只给我一个人？哪怕是你的键盘，你的电脑，你的故事，都不能来和我分享这段期间。”
顾灿然环住了自己，在嘈杂热闹的电影环境音里，吐露出自己的心声：“我发现，我是一个非常贪婪的人。”
“以前不认识你的时候，崇拜你，总想见见你。”
“见了面之后，就想离你更近一点，总是粘着你。粘着你的时候，就想和你在一起……”
“一开始想做朋友，现在想做你女朋友。你拒绝我，我的念头反而更加强烈……到现在，我甚至不想你把精力放在除了我之外的事情上面。”
“你好喜欢你的故事，而我却好喜欢你。”
“姐姐……怎么办，我已经开始嫉妒你的故事了。”
并非是面对面的时候，顾灿然总是那么的直白。饶是李墨已经听过她的告白，可是乍然听到顾灿然这么直球的话，还是有些心肝发颤，头皮发麻。
她不由得坐直了身体，抿唇思索了片刻才开口：“你作业做完了吗？”
顾灿然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做完了。”
李墨想了想，和顾灿然说：“你把你之前的成绩单发我一份，如果我陪你聊天不工作的话，你能确保你白天会乖乖听课，月考考个好成绩吗？”
顾灿然反应了一会，才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这算什么？姐姐这是仗着我喜欢你，在诱导我学习吗？”
李墨轻咳了一声，和顾灿然说：“这不算诱导，这是叫给马儿吃草。”
“如果你真的那么喜欢我，那么某方面而言，我也成为你的某种欲望。人都会为了更大的欲望而努力，如果你想见我，就好好加油吧。”
毕竟她可不想因为自己，导致忙于学习的少女，逐渐坠入堕落的深渊。
比起恋爱，现在显然是学习比较重要啊。
顾灿然忍不住笑了起来，双眼亮晶晶的：“好。如果姐姐能这么做，那么也会努力的。”
李墨扬唇，声音含着笑意：“那约定好了？”
“嗯，约定好了。”顾灿然回了话，异常的乖巧。
李墨笑了起来，不过想到顾灿然说的那句话，忍不住问了一句：“不过你说你崇拜我？我有点好奇，你是怎么生出这种情绪的？”
顾灿然没想到她会揪这个问题，愣了一会才回答：“因为长庚天天夸你啊，说你是写小说的，很厉害的作者，很独立的人，很有想法，处事很有趣……我觉得你好厉害哦……”
李墨不由得拧起了眉头，有些一言难尽地开口：“就这样？”
顾灿然点点头：“嗯，对啊，姐姐在我眼里很厉害的。”
李墨只觉得哭笑不得：“你这是对我有滤镜，我只是个普通人，我一点也不厉害。我散漫，拥有惰性，不自律，刻薄……”
“如果我真的厉害，也不会把很多事情弄的很糟糕。”
比如只能离家出走，不能让老父亲更难受一点之类的。
为了纠正顾灿然的说法，李墨继续说：“我只不过比你大了几岁，经历了一些你还没经历的事情，所以你觉得我厉害。”
“实际上，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会成为比我还要优秀的人。”
“年轻人，才是真正的潜力无限。你的未来，由你的现在决定。”
“你有没有学过一个典故，就是汉高祖刘邦遇到秦王巡游时，说了一句「大丈夫」当如是。你说崇拜我，可能的意思是想成为一个更加独立的大人。”
“我觉得你一定会的。不要高估我，也不要低估你自己，等你真正了解我之后，可能会发现我只是个想吃软饭的没用小白脸呢？”
可能是上了年纪，李墨也终于成为了自己以前认识的那些爱唠叨的姐姐，一天比一天爱说教。
顾灿然喜欢她，并不觉得厌烦，反而高高兴兴地笑了起来：“姐姐你好爱操心啊……”
不过她好喜欢李墨什么时候都替她着想的样子。
顾灿然放松了身体，抱着抱枕倒在沙发上，笑弯了眼：“所以姐姐现在让我努力学习，是为了让我成为富婆，好让姐姐吃软饭吗？”
“可以啊，如果是为了姐姐的话，我愿意努力。”
莫名觉得自己被调戏的李墨微微皱眉，轻声嘀咕了一句：“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我还是有点骨气的……”
“再说了，你就不能为自己努力吗？什么叫做为了我变成富婆。”
她有一堆道理，可是顾灿然也有一些应对方式：“不是姐姐说的吗，人都是为了更大的欲望而努力的。我现在是为了自己开心想要包养姐姐，所以为了这个目标而努力的话，有什么不对吗？”
顾灿然伸手，搅着自己鬓角的长发，语气狡黠：“姐姐，这可是你教给我的，你总不会要反驳自己了吧？”
李墨一时哑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老话说得没错，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这小姑娘，实在是太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