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记忆

  戴上了林喻的红绳, 宓曦顺利游出瀑布,没有触发法阵的警报,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来到了领地以外的世界。

  这和宓曦想象的世界没什么不同, 青山绿水, 和领地没有什么不同。宓曦对气味很敏感, 空气中残留的林喻的味道很淡,但并非没有,也就是说,林喻至少昨天就来过这里一次。

  宓曦记得林喻说入口处在西山南边, 那么林喻应该是从东边或北边来的, 宓曦便朝着东北方向去。

  飞到天上,宓曦看见了遥远的东海城,明白这就是林喻口中的都城,那里藏着林喻说的城主。

  宓曦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却没想到,等她到达东海城时,毫发无损地进城了。守城士兵仅仅扫了眼她手上的红绳, 就移开了视线。

  宓曦低头看着红绳, 难怪林喻要给她留下这个。

  然而, 进入东海城后,宓曦迷路了。

  东海城里有修士有城主, 人太多了, 复杂的味道冗杂在一起, 让宓曦的眉头紧锁。没戴面具的宓曦, 倾城容貌顿时引来了无数人的注意。

  宓曦对这些视线很难接受, 她走在大街上, 看着一张张陌生的脸, 或善意或恶意的目光,都让她无所适从。

  “宓曦?”

  当有人靠近时,宓曦警惕地转身,一抬手就是一掌。但令宓曦没想到的是,她作为大乘境修士的一掌,竟然被对方给轻易接下了。

  宓曦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目光凛冽盯着对方,摆出战斗姿势。

  眼前的人看着约莫二十多岁,长相普通,穿着普通,眉眼间却自带一股成熟过头的老气。若是林喻在此,定能一眼认出此人便是敖问天,但说敖问天也不准确,因为现在的敖问天已经没了,在他身体里的乃是他的师父。

  敖问天师父此时皱眉看着宓曦,扫了眼四周越来越多的人,低声说:“你打不过为师,为师也不是你的敌人,你随为师来。”

  说着,敖问天师父就转身拐进了一条巷子。宓曦扫了眼四周,陌生的人越来越多,为什么刚才那个怪人认识她?竟然还敢自称“为师”?要知道,她可没有什么师父,她是生活在蛇族领地最强大的蛇,她的强大来源于她的血脉,也没有什么谁能教她。

  宓曦心有不服,随着那人进了小巷子。而在她走后,街上的人散去,林喻挤进人群,却什么也没看到。

  曲绛跟在林喻身后,翻了个白眼:“你跑挺快啊,见着鬼了?”

  林喻瞪她一眼:“不许你说宓曦是鬼!”

  “宓曦?你见着宓曦了?”曲绛方才还带着戏谑神色,瞬间变脸。什么情况,宓曦比她更早恢复记忆吗?

  林喻看着自己手上戴着的另一根红绳,有些失落:“是啊,她被困在蛇族领地,还忘了我是她徒弟。”

  曲绛顿时松了口气,还好,宓曦慢她一步。

  在九彘大闹东海城之前,他就想要杀了城主,杀了东海城所有人,九彘生性嗜杀,他杀人仅凭本能。但他一个人虽实力强大,但双拳难敌四手,便找来妖族魔族商量进攻东海城的事。曲绛本不想帮他,但九彘允诺了曲绛一个条件。若是曲绛帮他,他便给曲绛恢复记忆。

  其实曲绛很早就察觉自己记忆不对了,她算是为数不多没有原则没有底线的人,当秘境给了她狐族少主的身份,却也给了她诸多禁锢。比如要作为狐族少主,嫁给九彘,以维系狐族与魔族之间的友好联盟,又比如她深爱自己的族人,种种与曲绛本性相悖的记忆,都让曲绛很烦躁。她也逐渐发现,她的那些记忆,根本不像她能做出来的事。

  曲绛发现了不对劲,企图潜进东海城寻找破解之法,结果被云霄宗给抓了。还好第一次被抓后就被林喻救了,遇到林喻之前,曲绛只是觉得不对劲,遇到林喻之后,她就觉得莫名的熟悉,可她记忆里又完全不存在这个人,曲绛便想,会不会她记忆有错?

  第二次潜入东海城,就是曲绛帮九彘的忙,九彘也要替她恢复记忆。恢复记忆其实没有特定的法术,记忆存在于人、妖、魔的魂魄灵识之中,其实也需要用到元神丹。大部分人记忆有误或受损,其实魂魄也会受损,修复魂魄便能修复记忆。

  正好,曲绛自己有两颗元神丹,九彘帮她恢复记忆用掉一颗。不过恢复记忆,若是一对一,那就得找个比自己境界更高的人才行。曲绛是分神境,九彘是大乘境,正好。

  九彘听了曲绛说记忆有误,他便也猜测自己记忆也被篡改了,可九彘乃是大乘境,就算有元神丹,还需要一个比他境界更高的人才能一对一给他恢复记忆。不幸的是,目前修仙界还没有这个人。

  至少得是渡劫境大能,也就是说,目前能给九彘和宓曦恢复记忆的人尚且不存在。

  但那关曲绛什么事?她只管自己恢复了记忆就行,根本不在乎别人。当然,林喻除外。曲绛刚恢复记忆,就去西山南边找林喻。

  结果当然是没找到,那时候的林喻正在蛇族领地的山洞和宓曦学习法术。曲绛鼻子也好使,闻着味儿来到了瀑布附近,但没有发现瀑布的入口。

  直到林喻自己游出来后,在西山南边的树林里,再次遇见曲绛。林喻因被宓曦赶走而失落的心情放一边,找上曲绛,请求她带自己去见曲绛。

  这时候曲绛就直接坦白了身份,林喻大喜过望,立刻请她为自己恢复记忆。

  曲绛看着眼前有些许天真的林喻,这是她从未见过的林喻,在云霄宗第一次遇见的林喻,满脸笑容,看似与世无争,其实内心和谁都隔着一堵墙。

  但这个林喻不一样,脸上没了那种装模作样的笑,眼神更加清澈,眼神也更真诚,人也更好骗。

  其实,曲绛觉得,林喻要是永远都不恢复记忆,那该多好。没有记忆的林喻,不会张口闭口“大师姐”“师尊”,不会怕她,也不会恨她,满眼都是她曲绛的影子。

  所以,曲绛手里还有一颗元神丹,但她没有提起自己能够替林喻恢复记忆的事,反而撒谎,说自己不知道怎么给人恢复记忆。

  林喻不疑有他,她从系统给的简单信息判断曲绛是她的朋友,曲绛都这么说了,她自然也就信了。所以,林喻还是想回去找宓曦,然而,林喻抽不开身。

  妖魔大闹东海城,没能杀掉城主。她们以为在城主府里的那个人就是城主,但其实城主无处不在,只要这城里除了修士以外的任何人,还有一个活着,那么城主便能复活。

  杀掉了城主府里的城主,不过就是让城主复活时间长一点罢了。东海城里有修士,有城主,妖魔杀掉了城主府里的那个城主,但还是被赶出了东海城。

  在那场动乱之中,慕离却发现了自己幽兰草的妖修身份。然而,她在藏书阁的动静也被城主察觉,她立刻被东海城打成妖魔卧底,已经被云霄宗关了起来。

  林喻正在想办法救慕离,暂时抽不出身回蛇族去找宓曦,于是便偷了一根红绳给自己戴上,把自己的那根红绳留在了山洞里。

  林喻不知道宓曦会不会发现那条红绳,如果一辈子都没发现,那就说明宓曦不想离开蛇族,她也不勉强。如果宓曦发现了,就说明她动了离开的心思,林喻便为她留下了能安静离开的关键信物,甚至还能让她成功进城。

  曲绛瞒下恢复记忆的办法,但没想到失去记忆的林喻还是在乎慕离,她知道慕离被关在云霄宗,等到十天后的进贡,就会被送入城主府,便坐不住了,进城想要救出慕离。曲绛劝说无果后,到底还是跟来了。

  两人也是刚进城没多久,带着两根偷来的红绳溜进来,听见这边有动静,林喻虽然看不清人群之中的情况,但她直觉是宓曦来了,毕竟宓曦若是进城,确实有可能引起围观。结果等林喻着急忙慌赶来,原地却已经没了宓曦的踪影。

  没找到宓曦,林喻很失落,而曲绛却松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宓曦比慕离更碍眼,更何况,宓曦比慕离更强,也比她更强,曲绛生怕宓曦若是提前恢复了记忆,会不会给林喻恢复记忆。

  曲绛催促林喻要救人就抓紧,别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林喻记不得以前曲绛杀人不眨眼的样子,也不知道自己曾经也几次三番差点死在曲绛手上,颇有种不知者无畏的勇气,顿时有些不乐意:“我师尊才不是无关紧要的人!”

  曲绛眯起眼,没好气地盯着林喻,很想怼回去,但又想到林喻失忆,只得忍了,她和一个失忆没脑子的人较什么劲儿。

  好歹也是出窍期修为的林喻,再加上一个分神境狐妖曲绛,林喻带路,曲绛负责解决守卫,两人轻松溜进云霄宗的地牢。

  关押慕离的地方比当初曲绛的牢房好多了,至少有床有被子还有书桌,除了昏暗潮湿外,就像简朴的卧室一样。

  慕离看上去精气神还不错,在牢房里没有武器,便双指并拢,以此来练剑,真可谓是勤劳典范了。

  林喻和曲绛扯掉隐身符,现身后,林喻小声喊:“大师姐,你没事吧?”

  慕离一惊,看向牢房门口,见没有人发现林喻,这才松了口气,神色缓和,甚至嘴角略微上扬:“我没事。”

  随即,慕离看向林喻身旁的曲绛,眼神变得冰冷:“魔君曲绛,你怎的在此!”

  曲绛皱眉,怎么可能,慕离竟然认出她了?难不成慕离也恢复记忆了?

  林喻也想到了这一点,惊喜道:“大师姐你都想起来了?”

  慕离依旧对曲绛充满警惕,就是曲绛在仙盟大会上掳走了小师妹,才会害得小师妹被咬定是魔修,若是没有曲绛,小师妹就算被抓,慕离认为她也有办法为林喻脱罪。偏偏就是曲绛,身为魔君,竟然出手救了林喻,这如何还能洗清林喻的魔修嫌疑?

  曲绛和慕离的对视,两人心里都有数了,一眼看出对方眼里的敌意,也清楚彼此都恢复了记忆。只不过她们俩恢复记忆的方式不同,曲绛是通过九彘给她固魂恢复了记忆,而慕离则是因为她找回了身为幽兰草的本性而恢复记忆。

  幽兰草是元神丹最重要的一味药,也是起固魂作用的药材,慕离本身就是幽兰草,而且改变了物种的记忆,本就不够牢靠。故当她找回本性的时候,再吃下元神丹固魂,秘境对她进行的蹩脚的记忆篡改就不攻自破了。

  曲绛和慕离都以为自己是最先恢复记忆的,有先占的机会,却没想到,竟然还有人也恢复了。对此,两人先前暗藏的欣喜都消散不见。

  曲绛恢复记忆后,还和林喻说她是自然恢复的记忆,而且还编造了她是林喻最亲密的人的假记忆。

  慕离当然做不出这种无耻的事,她几句话就拆穿了曲绛的谎言,搞得曲绛很是不爽,真想当场就杀了慕离。可惜,当着林喻的面,曲绛要杀慕离还真有些难度。

  毕竟,慕离只是拆穿了曲绛和林喻关系特别亲密的谎话,但并未言说曲绛以前是多么凶残的魔修,曲绛还不想这么快在林喻面前暴露本性。

  而慕离现在也有了自己的小心思,从前林喻信任她,但也敬重她,不像对待霍晓那般与她亲近。现在失忆的小师妹却不同,比从前更随行,也更亲近她。

  慕离和曲绛都怀着各自的小九九,允许对方在一定限度内的夸张,十分默契地只字不提宓曦的存在。

  林喻没计较太多,当务之急是先救慕离出来。上次曲绛逃出地牢后,地牢经过了加固,更难逃出去。好在现在有两个出窍期修士加一个分神期修士,逃离地牢不难。

  三人逃出去后,立刻离开了东海城。但林喻也没有跟曲绛回狐族,而是径直前往蛇族领地。

  曲绛慕离都恢复了记忆,林喻总盼着宓曦也能恢复记忆,于是便来寻宓曦了。虽然答应了宓曦,如果不能留下,就永远都别再来蛇族领地,但林喻依旧放不下。

  她倒也没有闯进去,而是等在外面。等宓曦什么时候发现了她藏在山洞里的红绳,那时宓曦一出瀑布,就能看见她。

  对此,曲慕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明明林喻都失忆了,为什么还是待宓曦和她们不同?

  林喻找慕离问了她是如何恢复记忆的,想试试看自己能不能恢复。慕离对此并无隐瞒,慕离的幽兰草妖修身份也就此暴露。曲绛这才知道,好家伙,云霄宗第一的首席大弟子慕离,竟然也是妖修。

  林喻听慕离说,她是先察觉自己记忆有误,服用元神丹固魂后找回的记忆,林喻便想自己能不能也服用元神丹试试。

  林喻正好就有一颗元神丹,她立刻掏出来,打算一口服下。曲绛吓得赶紧抓住她的手,厉声道:“不行!”

  林喻和慕离都看向曲绛,林喻眼里是满满的疑惑,而慕离眼里是冰冷的质疑。

  曲绛咬牙,她说了,林喻就可能请求她帮忙恢复记忆,并且这就相当于打脸自己先前“不知道如何恢复记忆”话;她不说,林喻就会浪费一颗元神丹,还不如说了呢。

  犹豫片刻,曲绛还是坦白了。元神丹到底太珍贵了,若是林喻浪费了她手里唯一一颗元神丹,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就大事不妙了。

  得知曲绛隐瞒了自己恢复记忆的办法,林喻眼神复杂,看着曲绛。

  慕离淡淡地扫一眼曲绛,语气生硬:“魔修就是这样,满嘴谎话,不可信。”

  曲绛嘴角上扬,眼里不见丝毫歉意:“是啊,那你们能奈我何?服用了元神丹也需要比她境界更高的修士才能助她恢复记忆,此地只有我才能给她恢复记忆。”

  慕离咬牙,虽说她也不是很想林喻恢复记忆,又变回从前那个更在乎师尊的林喻,但她也看不惯曲绛如此倨傲,明明曲绛撒谎骗人,还一副理不直气还壮的样子。

  确实,这里数曲绛境界最高,实力最强,慕离虽然实力比林喻强,但两人到底还是处在同一境界,若想恢复记忆,还得靠曲绛,她若不肯出手相助,林喻还真拿她没办法。

  “谁说只有你能助她恢复记忆?真当本尊不存在吗?”一阵风吹过,西山南边的树林中传出一道清亮的女声。

  林喻双眼如星辰被点亮,朝树林看去:“师尊!”

  慕离神色一怔,掩下眼里的失望,垂首行礼:“弟子慕离见过师尊。”

  曲绛站在原地,脸色十分难看:“宓曦?你怎么可能恢复记忆?”

  宓曦和九彘都是大乘境的强者,除了渡劫境修士,没人能给她们恢复记忆,九彘都没法恢复,宓曦怎么可能恢复记忆?难道这秘境中竟有渡劫境修士?

  作者有话说:

  林:就我没恢复记忆?

  在纠结是这个世界完结还是全文完结,因为想不到下个世界写什么世界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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