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混乱

  林喻不知道为什么慕离这么中意一幅幽兰草的画, 系统并未告诉她慕离是幽兰草成精,或许是忘了。和曲绛、宓曦比起来,慕离其实更像人修, 她正直而古板, 恪守仙门宗规, 富有责任感,是云霄宗最优秀的大弟子,对自己的妖修身份隐瞒得很好,若非林喻接触过她的本体幽兰草, 其实很难把慕离往妖修方面想。

  甚至, 慕离想不起自己是妖修,也有可能因为秘境篡改她记忆的时候,秘境也没意识到慕离是妖修。

  于是,当慕离看见自己本体的画像,顿时出现了一种诡异的熟悉感。那种熟悉和她的身体本能相应和,可秘境篡改的记忆又告诉自己她是仙门大弟子,是人修, 这种熟悉和她的记忆相矛盾, 让她整个人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

  然而慕离并没有太多的时间纠结于此, 她拿着林喻给的画回了自己的房间,休息一夜后, 又要开始忙碌。

  从云霄宗逃走的曲绛没有再回来, 云霄宗能抓她一次, 却抓不住第二次。为此, 这一段时间云霄宗内的气氛很是压抑, 看守不利的几名弟子包括慕离在内, 都受了责罚。不敢想象, 如果当初林喻真和曲绛跑了,受牵连的慕离怕是被罚得更惨。

  林喻在云霄宗住了半个月,她这才知道为什么云霄宗如此在乎逃跑的曲绛。因为东海城有无数小仙门,还有包括云霄宗在内的三大仙门,但在此之上,还有权力更大的城主府。

  城主府建在东海城地势最高的山头,每个月每个仙门都需要给城主府供奉妖修魔修,每个仙门都是有指标有任务的。云霄宗这样的大仙门就需要供奉大妖,或是至少出窍期以上的魔修,一般的小妖小魔,还达不到云霄宗的要求。

  本来分神境的白狐曲绛就是云霄宗这个月准备好的贡品,结果关在地牢里都被她给逃走了。云霄宗接下来半个月不仅没有抓回曲绛,也没能抓到别的大妖。

  若是没能送上贡品,云霄宗接下来一个月的灵石补给恐怕要没了,故剩下半个月,云霄宗发了疯似的把自家弟子全部派出去抓妖修抓魔修。

  林喻自从送了副画给慕离后,她这半个月都没能见着慕离一面。慕离已经不是早出晚归了,她是连续好几天人都在西山禁地捉妖。

  林喻倒不是说有多想念慕离,主要是她也想找机会提醒慕离记忆被篡改的事。但她摆不出什么证据,只能以自身为例,引导慕离去查一些东西。

  终于,在半月后,林喻在东海城城门口碰见了从外面回来的慕离。慕离的脸色不太好看,应当是一无所获,贡品没有着落。

  时隔半月见到林喻,慕离心底被深藏的熟悉感再次涌上心头,林喻的出现不仅让慕离从贡品没着落的焦虑中走出来,也让她想起了幽兰草。

  林喻是来找慕离辞行的,她在人家云霄宗白吃白喝这么久,脸皮再厚也待不下去了。更何况没有熟悉的人,她待在云霄宗实在是无聊。与其这么耗下去,不如出城去找曲绛,要想恢复记忆,还得找个厉害的。

  临走前,林喻还是想提醒慕离一句。

  两人走到城墙下,此处没有旁人,头上的城墙也恰好是没人值守的位置。

  林喻告诉了慕离她要离开,慕离眉头紧锁,问:“你要去哪儿?”

  林喻摇头:“不知道,自从来到这座岛,我好像就失去了所有记忆。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但是我知道,我不想在城里待了。”

  “那为何不留下?”慕离有些着急地说,反正林喻都没有记忆,反正她都记不起自己是谁住哪儿,为什么不干脆留在东海城,这样的话,自己就能每天见到她了。

  林喻看向西山的方向,轻咬下唇:“待在城里,我永远也不会恢复记忆,我想去找回我的记忆,我想知道我是谁。”

  “这段时间叨扰大师姐许久,给大师姐添麻烦了,日后等我找回记忆,我定要好生报答大师姐。”

  慕离看着林喻,她不想什么日后报答,她希望林喻现在就留在这里。虽然认识不过半月,可慕离就觉得林喻很亲切,说不上来的亲切。她在外斩妖除魔,无数次死里逃生,和妖修魔修拼死拼活,但一想到城里还有个林喻在等她,她就会愈战愈勇。可林喻现在却和她说要走,要去找回自己的记忆?

  “你若是想找回记忆,我也可以帮你。”慕离斩钉截铁地说。

  林喻愣了一下:“大师姐你能怎么帮我?”

  “修复记忆的法子,待我翻阅古籍,肯定能找到。你不如再待几天,等我找到法子了,便能医治你的失忆之症。”慕离看上去胸有成竹,美丽的脸庞一如既往的坚定,一点看不出这是她随口找来的借口。

  林喻还真被哄住了,如果慕离就能治好她的失忆,她何须跑到西山那样危险的地方去找曲绛呢?

  于是林喻答应下来,再住几天,等慕离翻阅古籍找到医治失忆的办法。

  成功留下林喻,慕离松了口气,送林喻回了云霄宗,而后她便去云霄宗的藏书阁翻阅古籍。慕离也不算完全欺骗林喻,她并不知道古籍里有没有记载医治失忆的法子,但她愿意试着找寻。

  可这一翻阅,却让慕离查到了别的东西。云霄宗的藏书阁,照理来说应该是古书繁多的地方,可慕离来到偌大的藏书阁,看上去书架上满满都是各种心法秘籍等。但当慕离随便翻出一本来查看时,却发现里面的内容十分浅薄,而且翻来覆去,就那么几点浅显的描述。

  就连云霄宗本该有的几十种修炼心法,这里面也不全。藏书阁没有的心法秘籍,慕离脑子里却记得,实在是太奇怪了。若是藏书阁没有这些东西,那慕离脑子里又怎么会记得?

  和博览群书的慕离比起来,这座藏书阁显得那么可笑,就跟假的一样。

  假的?慕离捧着书,愣在了原地。

  这些日子被遗忘的幽兰草再次浮现在了心头,慕离凝望着自己的手心,灵气一点点聚集在手心,纯白的灵气逐渐凝结成一团绿色的枝叶,在慕离的手心摇曳。

  藏书阁里的慕离在接近真相,而东海城内的林喻却在接近危险。

  说好多待几天,林喻在云霄宗内也待不住,只能在城里闲逛。林喻只在半月前遇见过那个奇怪的尼姑一次,后来就再也没见过那人,甚至那个书画摊也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林喻每天闲逛,观察着城内百姓的生活。她们的生活如常,有安稳的时候,有争吵的时候,甚至还有谈情说爱的时候,这些人从表现上来说,和活人一模一样,但林喻知道,在这里的,除了修士妖魔,就是城主,不可能有活人。这些百姓表现出来的,都是根据修士们的记忆装出来的。

  东海城很大,但人也很多。林喻不管走在哪里,都有种被人盯着的不适感,这也是她想离开东海城去往西山的原因。西山虽然危险,但那种被人盯着监视的不适感要少很多。

  东海城今晚正在给城主上贡,云霄宗因为没抓到出窍期以上的贡品,没资格参加一月一次的上贡,除云霄宗以外的两个大仙门和若干小仙门都能参加。

  因为上贡,整个东海城灯火通明,去往城主府的路蜿蜒向上,一路上都有人举着明亮的火把和精致的灯笼。队伍运送着关有妖修魔修的囚车,一路向城主府摇摇晃晃驶去。

  林喻站在一处房顶上眺望,那囚车队伍里,竟然有只八尾白狐,可不就是林喻半月前救下的那只吗?怎么又被抓了,林喻真是服了她了。

  半月时间,林喻自己琢磨出了点运用阴气的办法,比从头修炼快多了,毕竟阴气一直在她体内,一旦找准方法,进步十分明显。只可惜,一些需要特定咒语的法术,她还不能使出来。而且这段时间,她还破译了自己手里这枚乾坤戒的使用方法。虽然失忆了,但一些肢体记忆还残留着,胡乱试过几次,竟然真把乾坤戒给打开了。里面装着的各种奇珍异宝看得林喻眼花缭乱,想不到她原来也是个小富婆啊。

  东海城的修士们为了点灵石打打杀杀,看她林喻的乾坤戒里那灵石都堆成山了。只可惜,里面的符咒丹药,林喻不敢用,因为她记不起这些是什么东西,怎么用,用了有什么效果,万一是毒药,她不就凉了?

  林喻站在房顶上,居高临下看着上贡的队伍,观察着每一个人每一个妖的不同。人修身上有灵气,妖修身上有妖气,魔修身上有魔气,但有一种人,她们身上什么气都没有,就和死人一样。这种人就是城中的普通百姓,她们全是城主的化身,但是又有些不同。

  林喻记得系统曾说,城主最想吃的魂魄是她的魂魄,既然她都出现在城里了,为什么城主还不来吃她?而且,林喻现在失忆了,法术用不上,符阵丹药也全忘了,正是趁她病要她命的最佳时机,为什么城主反而没动静了?

  是它不想吗?不,是它不能。不管城主用了什么法子,使得所有人的记忆被篡改,林喻的记忆消失,都不会是简单打个响指的事,如此可怕的法子,一定会付出同样惨重的代价。不然城主也不会给所有人的记忆里安插了这么一条需要上贡的信息,城主肯定处在虚弱之中,它虽然想办法阻止了林喻和宓曦布下毁灭秘境的法阵,但同时因为清除修改记忆,它自身也付出了惨重代价,此刻应该躲在城主府里休养。

  这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到现在城主还没有来吃林喻了,不是它不想,是它不能。而在城主虚弱的时候,就需要修士们给它上贡品,供它食用休养。

  如果城主吃下的贡品越多,它恢复得就越快,对林喻就越不利。毕竟林喻没失忆的时候都对付不了他,若城主比林喻早一步恢复,林喻就危险了。

  林喻知道自己一旦暴露被抓或是怎么样,都有可能连累慕离,但看着远处上山的队伍,林喻决定了,她必须得毁掉这次上贡。

  可队伍里有大仙门的长老护送,林喻觉得自己应该打不过她们,林喻不知道自己以前是什么修为,但肯定比不上这些长老,更何况她还没有记忆,不知道怎么用法术,更吃亏。所以要想毁掉上贡,得另辟蹊径。

  看了眼自己乾坤戒里的灵石和珍宝,林喻肉痛了一下,躲在暗处,穿着一件黑斗篷,扯着嗓子大喊:“天上下灵石雨咯!”

  灵石雨?有病吧,傻子才相信。听到林喻声音的人都是这么想的,但当一颗颗灵石砸在地上身上时,她们才惊觉,是真的灵石雨!

  哪有什么灵石雨,不过都是林喻忍痛割爱撒出来的灵石罢了。

  修士上贡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城主给的灵石。眼下这些灵石雨比城主给的灵石还多,没点定力的,哪里忍得住。就算有忍得住的,在看见别人都去争抢灵石后,自己落后就没得抢,也慌了。

  在囚车中的几只大妖和魔修,见队伍乱了,赶紧运功撞破囚车,趁机逃跑。

  大仙门的长老们立刻警戒,去抓那些妖修魔修,可眼下形势太混乱了,妖修魔修也不是傻的,她们?如人群,有点本事的便化作人形。虽然有的化形本事不算强,还是半人半兽的模样,妖气魔气也没能掩盖住,但在混乱之中,长老们竟也无从下手。

  林喻撒完灵石,躲在房顶后面,探出半个脑袋观察形势。

  突然觉得身后一凉,林喻一回头差点撞上白狐的脸。林喻吓得呼吸骤停,立刻躲开:“你吓死我了!”

  白狐,不对,曲绛笑着打量林喻:“你又救了我?”

  林喻翻了个白眼:“是啊,你怎么又被抓了,不长记性啊?”

  曲绛看了眼天色,乌云盖月,此为凶相,曲绛的笑容有种魅惑人心的妖异:“你怎知我不是故意被抓的?”

  林喻一愣,故意被抓?

  “有病吧,故意被抓,你图什么?”

  曲绛噘嘴,朝向城主府的方向:“图那座府邸里的人,天天需要我们妖族魔族供奉,我倒要看看是个什么玩意儿竟敢以我妖族为食。”

  林喻无语,合着她救了对方,还破坏了对方的计划?

  看出林喻心里所想,曲绛笑了:“你也没帮倒忙,此时正是出手的好时机。”

  曲绛话音刚落,就见天上乌云密布的地方,出现一阵阵浓郁的魔气。九彘的身体从乌云中显现,变得巨大无比,三头六臂,一抓就是一大把的人,扔进嘴里咀嚼。

  咀嚼半天,他一口吐出,神色非常凶狠:“难吃,假肉。”

  大乘境魔修的出现,让整个东海城都变得混乱无比。林喻和曲绛躲藏的房顶也被九彘混乱之中踩塌,两人不得不逃跑,离开九彘的攻击范围。

  这曲绛虽然和九彘相识,但交情十分浅薄,不过是利益相同罢了。这时候打起来,九彘才不管会不会误伤。

  云霄宗的人闻讯赶来,立刻加入战斗,仙门也不是吃素的,她们之中不乏分神境的大能,但很可惜,面对九彘还是稍显弱小,也就人数占优势。没了宓曦这个同为大乘境的大能,仙门对上九彘,十分吃力。

  这时候宓曦去哪儿了?林喻这才发现,系统口中她的师尊,好像自始至终都没出现过。

  不会是在天雷里死了吧?林喻倒吸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想到有这个可能,顿觉心口疼。

  随即她又摇摇头,甩掉这个想法。不可能,比宓曦更弱的人都在天雷中活下来了,宓曦这个大乘境修士怎么可能死。

  可宓曦去哪儿了呢?林喻有种自己忘掉了很重要的事的感觉,她必须快点想起来,想起自己是谁,想起那些重要的事。

  林喻和曲绛在混乱中躲避攻击,九彘发起疯来,什么都不管。哪怕是同类,也会被他抓起来吃了。

  此时曲绛也不敢离九彘太近,一直带着林喻往边上躲,躲得越远越好。

  但曲绛的目标是城主府,她是不愿意离开这里的,好不容易混进来了,九彘也来帮忙了,她不能前功尽弃。

  林喻知道这白狐此时抽不出身来,她在这里又只会拖白狐后腿,便只问:“还记得你欠我个人情吧?”

  曲绛看向林喻,不懂她这时候提这干嘛,“想让我还了?”

  “没错,你可以告诉我曲绛在哪儿吗?”

  曲绛皱眉,她不就在眼前吗?曲绛扫了眼混乱的局势和凶残的九彘,撒了个小谎:“知道,在西山的南边。你若想见她,待我处理了城主,你我在西山南边汇合,我带你去见她。”

  然而,曲绛之所以撒谎说西山南边,只是因为西山也分很多股势力,妖族魔族的领地大多在北边和西边,像南边都是高山,其实妖族很少踏足。高山密林,崇山险峻,不宜生存建造领地。故而,此时的西山南边,妖修魔修很少,她撒谎让林喻去那边等她,其实是最安全的,至少,对林喻来说是最安全的,不容易碰上妖魔。

  此地危险,若能支开林喻也是好的。曲绛是这么想的,但她不知道,当她撒了这个谎后,林喻竟然径直去了西山南部,根本没等她。

  作者有话说:

  小曲你就不该撒这个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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