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状元

  次年二月, 小林家在考虑要不要举家北上,前往京城陪林佩漪参加会试。这一路可不容易,京城山高路远, 哪怕她们家有马车, 那也需要半个月时间, 路上有官道也不意味着安全,拦路抢劫的可不少,林喻如何能放心林佩漪孤身一人上京赶考。

  幸好大家在魏州还不算扎根,院子是租的, 活计是零散的, 倒也不像原先搬离蒙县那般不舍,收拾东西,干净利落就上路了。

  结果刚出门,就听见外面一阵马蹄声。

  林喻几个心一紧,不会是林氏来人了吧?

  定眼一看,却发现来者约莫二十人,两辆豪华的马车空着, 两个马车夫, 剩下的都是带刀的武者, 看打扮像镖师。豪华马车上插了旗子,上面一个气派的“裴”字。

  裴家人?

  “敢问姑娘可是林家人?”为首的镖师, 一拱手, 恭敬问道。

  “你指哪个林家?”林喻问。

  “自然是摘得魏州解试第一的林家, ”镖师爽朗一笑, “进京一路山高水远, 路途漫长且危险, 未免不识相的山野匪徒侵扰, 我家主子特派我等前来护送。”

  “你家主子是?”

  “裴家家主,裴苏扬,想必诸位应当熟悉。”镖师淡定地说,随后又体贴地询问,“姑娘的行李在何处,留着我们来搬就好。”

  林喻愣了一下,她以为裴苏扬自烟花会后,应当十分伤心,不愿再见她们,却没想到,竟然派了人来接她们上京。

  上京赶考的人不少,像小林家这样气派的却不多。不知道的,还以为小林家是什么地方高官的子女,竟还有镖师护送。

  时隔一年多,林喻以为裴苏扬会在京城接见她们,岂料镖师她们护送到京城,领她们去裴家准备好的院子住下,替她们把麻烦林老二带走,就没人再来打扰她们,林喻也没见过裴苏扬本人。

  林喻不觉得有什么,反倒系统开始嘀咕。

  【看吧,都怪宿主你这么绝情,人家裴苏扬见都不想再见到你了。】

  “那不挺好的嘛,她一心扑在事业上,掌控权力不比和我纠缠好吗?”

  【可你的任务怎么办?裴苏扬没戏,林佩漪被你自己拒绝了,云娘又是个闷葫芦,现在都还不向你告白。宿主,你主动点行不行,你向云娘告白呢?】

  林喻不回系统话了,系统着急地继续念叨。

  【宿主你别真的不做任务,你会很惨的,如果你再不对甲方之一有所行动,那我就只能判定你消极工作,强行将你脱离该世界。】

  系统说到了脱离世界,林喻眉心一动,回它了:“不急,一切尘埃落定再考虑告白,我这时候和云娘告白,刺激到林佩漪考试失利就不好了。”

  系统现在可不像之前那么好糊弄了,一旦察觉林喻有消极怠工的心思,它就不相信林喻了。

  【你可以偷偷和云娘告白,反正林佩漪一天到晚都在读书,你们俩有大把独处的时间。】

  林喻叹气,系统越来越不好骗了。

  “好吧,我保证,林佩漪一考完,我就和云娘说清楚,好吗?”

  林喻让步了,系统也不再紧紧相逼。它以为自己得了林喻的保证,就觉得任务完成了一半。事实上,林喻说的是“和云娘说清楚”,并没有提到“告白”两个字。

  二月的会试,来自大燕各地的举人都来参加,其中自然也包括了许元生。他来参加会试还有蒙县当地的乡绅资助,盘缠是够的,只不过住的客栈很一般,因为哪怕是一般的客栈到了这时候也涨价十分厉害,不像小林家,直接住进了裴家准备好的院子里,既不用去客栈抢客房,也不用花大价钱住大通铺。

  考试前许元生没遇见林佩漪,考试时倒是见到了,他失魂落魄地看了一会儿林佩漪,便到自己的位置上准备考试。

  会试的结果出来,许元生没能考中,而林佩漪却中了第一名,乃是会元。解试、会试、殿试若是每次都第一名,那可就是三元及第。林佩漪已经是解元和会元,最后一场,便是殿试,若能中状元,她可就成了大燕史上第一位女状元了。

  大燕第一位女皇宋璟钰在位时,虽说她颁布律令,允许女子参加科举入仕,但那时的女子大多连字都不认识,偶有些家境不错的,请了先生教学的,教的也都是些《女戒》之类的书,于科举毫无用处。至少宋璟钰在位时,大燕并未出过女状元,而等她去世,先前奉承敷衍她的人,便把送去女学堂的女子全部接回去,不让继续读书。

  谁曾想,一百多年前宋璟钰颁布的女子可科举的律令,一直到今日,才真有女子通过科举,走到殿试这一步。

  如果林佩漪真能在殿试里脱颖而出,被女皇认可看重,钦点为状元,那她将会是大燕史上第一位女状元。

  殿试时,众考生心里略有些不满。一介小女子,竟也配和他们一同踏入殿试,对这些自视甚高的文人才子来说,是一种侮辱。甚至有不少人觉得,殿试的状元定然是林佩漪,不为别的,林佩漪是女子,女皇也是女子,女皇免不了偏袒同性。

  宋明镜也料到了这些自命不凡的人会这么想,于是在殿试时,先抽了几个傲气十足的人考问,结果都令她不怎么满意,后来让林佩漪再就方才她的问题重新作答,林佩漪侃侃而谈,她的从容与大方,以及她的应答,与先前那几个形成鲜明对比,谁优谁劣,一目了然。

  纵使依旧有人不满女子与自己同殿竞争,却也不得不承认,林佩漪的应答比先前那几位已经算佼佼者的考生优秀得多。结局毫无意外,女皇钦点林佩漪为状元,被她抽问的另外两人,稍弱些,依次为榜眼、探花。

  林佩漪中了状元,小林家全家都高兴得不得了,而且还有不少人登门拜访,原本安静的院子,此时已是门庭若市。

  无数人来拜访新科状元,还是位女状元。谁都知道女皇陛下在殿试时对林佩漪赞赏有加,而且两人都是女子,说不定日后女皇会重用林佩漪,这时候不来巴结林佩漪,还要等什么时候?

  就连裴家,也派人送来房契,把现在小林家住的院子直接赠给林佩漪。不过裴苏扬本人却并未到场,她只是差人送来房契。

  林喻知道裴苏扬在躲她,兴许是眼不见心不烦,林喻也不想上赶着给裴苏扬添堵。没有拒绝裴家的好意,让疯娘替林佩漪收下了。

  有些人中了状元,还会有衣锦还乡的机会,骑着大马,穿着红色的状元袍,在家乡的街上走一圈,接受百姓们的欢迎和羡慕。而林佩漪并不想回蒙县,她这些日子忙着应付拜访的客人,过段时间就想直接入朝为官。

  而林喻却是要回去的,林氏先前赶尽杀绝,不知道对她的地和房做了什么,现在林佩漪成状元了,林氏自然不敢动她们,她得回去看看她的地。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想就此和林佩漪分开。

  林佩漪考中状元,日后也能入朝为官,林喻觉得自己也该功成身退了,林佩漪不再需要她,她也不想继续留下徒惹林佩漪心烦。就该像裴苏扬一样,死心了就别再见面。

  林喻要回蒙县,云娘也要回。林喻是去回蒙县拿回自己的房和地,重新开始种地,而云娘的医馆也要重新开业,当大夫一直是她的理想。

  二人都要回蒙县,自然是一起了。林佩漪和疯娘肯定要送她们出城,裴家派了几名镖师来护送林喻二人,但裴苏扬依旧没有现身。

  从去年烟花会后,林喻就再也没见过裴苏扬。不过她觉得也正常,裴苏扬多半是不想看见她,对此林喻也不多留恋,只是心里免不了有些遗憾。

  此次回蒙县,林喻大概率是不会再来京城了,对她和裴苏扬来说,这一次分别,兴许就是永别。

  林喻表现得很平常,就连云娘和林佩漪,都觉得裴苏扬现在都还不来送别,有些太可惜了。

  林佩漪知道林喻是打算回蒙县继续种田生活,她也知道,除非自己哪天被贬到蒙县,不然她也难有和林喻再见的时候,且林喻拒绝她十分决绝,她不认为林喻会主动来京城找她。所以这一次送别,林佩漪便是存了见林喻最后一面的心思。

  京城山高水远,此行一别,林佩漪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林喻。她舍不得,将心比心,便想到了裴苏扬,裴苏扬舍得吗?

  但这都无关紧要了,因为林喻已经和云娘坐上马车,摇摇晃晃出了城门。

  但谁都不知道,林喻的马车没出城门以前,在城门外一处地势较高的树林里,就已经停着一辆马车。

  马车里坐着一位容貌倾城的女子,她注视着官道上林喻的马车一路向南,直到消失在她视线里,她才命人放下马车的帘子,有气无力地说了声:“回府。”

  却说林喻与云娘,一路回了蒙县,好生招待护送镖师们一顿,然后客客气气请他们回去,到了蒙县就是到了家,不用再多护送回村。镖师们也客客气气地道别,随即驾马离开。

  两人回到蒙县落脚,毕竟原先租蒙县的院子是长租,家里还能住人。不像村里的房屋,早被林氏给毁完了,根本没法住人。

  云娘的清和医馆重新开业,历时大半年,她的三个徒弟走了两个,一个回家带孩子去了,另外一个则是被家人嫁到外地去了。剩下一个人还好是天赋最好、最刻苦的那个,云娘重新在医馆外贴告示,招新学徒。

  林喻回村先把家里收拾一下,云家人现在是彻底和云娘、林喻闹掰,云父现在是和她们打死不相往来,尤其是在林氏找小林家麻烦的时候,生怕自己也被牵连。

  林喻也没指望云家人帮她,不过回去看见家里被收拾得干干净净,还是小小惊讶了一下。

  云父确实不准云家人再和小林家有瓜葛,所以小林家的房屋是云母偷偷来收拾的,没人知道。云母不提,林喻也不问。

  房屋由云母收拾好了,地也恢复得很好,毕竟林氏找茬的时候,只是毁了地里的作物,地本身不太容易被毁掉。老张家又重新种上新一批种子,虽然不是林喻给的优良种子,但因为地打理得不错,老张家干活也勤快,虽然产量不多,但也够一家老小吃了,只不过,若是交了税再给林喻上交一两成,老张家就真剩不了多少。

  好在,林喻回来也没打算找她们要今年的租子,在家住了几天,重新“培育”了一批优良种子后,卖给老张家一些,再给蒙县的裴家管事人送去今年该卖给她们的种子,继续和裴家的合作。

  原先租林喻地的几户人,只有老张家还在种林喻的地。云父和其他几家人,担心林氏去而复返,自己租种林喻的地,万一又被毁了怎么办,心血付之东流,谁都不愿意冒这个险。故今年没人愿意租种林喻的地,老张家心一横,老张家去年给老二老幺说了媳妇,多了两个干活的,家里这么多口人,遂找上林喻,把她另外三十亩也租种下来。

  林喻的药田由她自己打理,隔几天回来一次,其他地全租给老张家。等安置好家里的地,林喻去药田重新种下药草,因为和云娘提前说过,她可能会在村里待几天再回县里,故云娘便安心在县里坐诊。

  农田和药田林喻都处理好了,本该回到县里,但她却被另一件事给绊住了脚步。

  林喻早晨刚收拾好东西,驾着马车准备离开。却在给马儿喂草的时候,听见隔壁许家一阵喧闹声,许老太的哭叫最为明显。

  “哎哟!我的儿哦,你总算是回来了!你让娘这些年等得好苦啊,她们都说你死了,为娘非不信,我的儿那样好,老天爷怎会忍心把你收走……”

  哭嚎中还夹杂着乡亲们的劝慰,以及一个陌生的男声。

  “娘,是儿不孝,这些年让你受苦了。我其实也想早日回来,只是我落水后,不知道自己漂到了哪里,被人救起后,我想不起自己是谁,以前住哪儿,现在我想起来了,立刻就回来找您了!元生呢?我听说他现在可是举人老爷了,我儿有出息了……”

  林喻听着隔壁的对话,表情逐渐凝重。

  叫许老太娘,叫许元生儿,落水没死,此陌生男子还能是谁,只能是许大郎,云娘本该死去的丈夫。

  作者有话说:

  哦豁,三章以内?还是两章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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