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旱灾

  和裴家要不要继续合作, 得看旱灾过后,林喻各方打听裴家站队的晋王到底可不可靠。

  不过,林喻并没有多少机会去打听消息, 因为八月一过, 旱灾的巨大恶果就开始显现了。大地干裂, 粮食颗粒无收,明明是收获季节,田间却是一片枯黄萧瑟。

  旱灾初现,但税收不变。里正家也不好过, 她们没有种林喻卖的种子, 因为她们本身不怎么缺粮食,缺的是钱,供儿子读书的钱,种了林喻的种子也必然是要卖出的,所以没能买到。今年又到了里正收税的时候,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艰难,因为村民们根本拿不出东西交税。

  普通人家种地, 种出的粮食, 一部分留着自己吃, 一部分交税。若是家里劳动力多点,地多点, 多找点活计, 还能攒下点钱。像那些地不多, 人口也不多的人家, 种的粮食交完税, 勉强糊口, 甚至农闲时还得在自家院坝里种点菜, 喂猪喂鸡总能活下来。

  可今年大不同,先是干旱造成地里颗粒无收,种下去的秧苗啥的全死了。泥土干硬结块,一锄头下去,能听见邦邦声。

  眼见地里没有粮食,上头又催着交税,普通人家哪里拿得出来粮食。里正那边收不齐税,焦头烂额,跑去县里禀明今年的干旱。

  结果等里正去县里,他才得知,其他村儿也一样,税收都收不齐。不仅如此,已经有好几户人家因为交税这事,打了起来,有个村儿的里正被人打瞎了一只眼睛。

  石河村的里正吓得哪敢吱声,就等着官府发话呢。蒙县的县令也知道今年干旱,他也不想苛责,可没办法,上头不发话,他不能自己做主免税啊,只能层层上报。

  县里的事林喻无从得知,自从干旱起,好几个月她都没下地了,进县里也只为采购。地里还没种粮食也就罢了,她那五亩药田才惨,心疼那些还未长成的药草,林喻提前挖出来,然后伪装说是拖去县里卖了,没长成也低价贱卖,总比留在地里旱死好。其实是放在空间里,让它们在空间里先待一段时间。

  林喻时不时进城采购屯粮,屯的不止是主食,还有蔬菜和肉类。原剧情里干旱持续了没多久,可能依旧半年到一年的样子,想来这一次应该也不久,所以林喻屯了大概一年多的蔬菜肉类,至于主食大米和面粉,她自己种出的粮食就已经够多了,不需要多屯。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她屯太多了,怕引起家里其他人的怀疑。

  其实,对小林家和大部分普通人家来说,旱灾带来的饥荒是一大问题,更大的问题是旱灾带来的河流断流干涸。石河村之所以有个“河”字,就是因为石河村靠着一条大河支流,石河村和周边几个村子,都靠着这一条名叫黄石河的大河,田地靠这河灌溉,各村的地下井水和河塘,都靠着黄石河。

  可如今的旱灾,持续了好几个月,一向□□的黄石河,竟然出现了部分流域开始断流的迹象。这不是个好迹象,黄石河贯穿许多地区,它要是断流,莫说蒙县,魏州境内的县,乃至是其他州,都难逃旱灾。

  剧情里只说了魏州境内会有旱灾,对其他地区却只字不提。原因也很简单,和男女主恋爱无关的东西都无关紧要,剧情根本懒得提。

  所以除了粮食,林喻首先还得保证用水,尤其是饮用水。石河村靠着的河流十分干净,石河村的洗衣池塘就是直接引流河里的水,日常饮用水村里人也会直接去河里打回来。

  石河村大多数人家,包括小林家,都是每隔一段时间,挑着两个水桶,从河里或者池塘挑水倒进自家的大水缸。不是不能用井水,只是村里的水井只有一口,就在村门口,已经因为旱灾干涸了。

  旱灾来临时,林喻就开始储水了。在县里采买了许多大水缸,放在自家院子里,然后不下地,每日就跑去河边挑水,挑回自家,灌满一缸就密封起来,家里储存这么多水,一开始云娘等都很不理解。她们觉得旱灾再严重,也不至于河流干涸吧,黄石河多少年没有断流过,哪至于存水。

  然而事实证明,林喻的储水很有必要。大概到了十月左右,随着天气转凉,人们以为旱灾该结束了,却没想到,秋冬本就少雨,此时旱灾未结束,竟真造成了黄石河断流。

  林喻储水远不止院子里那些水缸里的水,更多的她是拿自己空间装。不过黄石河的水本来很多,她根本装不完,估摸着差不多够一家人用了,她就停手了。本来她那会儿开始挑水,其他人家若是和她一样去挑水,少说嘛也能多撑好几个月,结果大部分人都觉得林喻是多此一举,杞人忧天,黄石河可是大河,哪可能断流。

  然而等到真断流了,大家就慌了,开始争抢起池塘里残留的水。在断流前十天,其实已经有人慌了,开始去河里挑水吃,现在才反应过来的人家,着实有些没脑子了。

  用水是一大问题,粮食问题也紧接而来。有些人家也有存粮,但并未存太多,一来储存条件和手段限制了她们,二来很多人都觉得干旱持续不了多久,根本没想到干旱带来的旱灾同时还带来了严重的饥荒。

  今年的年关,将会是一道生死大关。若是能跨过去,说不定能侥幸活下来,若是没跨过去,那就只能跨鬼门关了。

  林喻准备了很多,虽然林佩漪等不赞同她挑水的行为,但也不忍心见她一个人干重活。就连一向呆傻的疯娘,都帮着每天挑个小桶,跟着储水。

  林喻体质好,毕竟是兑换了武力值道具的身体,可林佩漪不行了。她就是普通人,自从和林喻生活后,她精力就用在读书上,干活也不怎么繁重,乍一下去挑水,每天不是脚上起水泡,就是肩膀酸痛无比。

  好在家里有个会医术的云娘,每日给几人准备了膏药和药包,一个是敷在酸痛处,一个是泡脚缓解疲累。

  等到无水可挑,旱灾和饥荒正式到来,小林家就开始了关上门过日子。毕竟让人知道她们家这么多水,这么多粮,难免引来灾祸。

  一为了掩人耳目,二为了节省,小林家的吃喝也开始拮据起来。尤其是用水,特别抠。本来干活的人身上汗多,小林家就连疯娘都是一天至少洗一次澡,自从水资源短缺后,大部分水都是用作饮用,还好每日不怎么干活,到了秋冬,出汗也少,减少洗澡次数比夏天更容易接受。

  生活用水则是反复利用,有些菜因为没有喷洒农药,甚至摘下来抖抖泥土就切了炒了。不过洗碗还是得老实用水,毕竟残留污秽,可能导致生病。

  粮食和水紧巴巴地用,小林家都如此了,更何况其他家。年过腊月,本该喜庆的年关,今年却格外萧瑟。

  村子里已经出现了几个因为缺水缺粮死去的人,有的林喻认识,有的她甚至见都没见过。

  小林家本想安稳过日子,熬过这个旱灾年,却没想到,她们能坚持,有的人坚持不住了。

  一大早,小林家的门就被拍得砰砰响。林喻慌忙穿上衣裳,打开门一看,是老张家几个汉子,其中一个背着张嫂子。张嫂子双目紧闭,嘴唇泛白,整个人都透露着病态的黄。

  张嫂子的男人是老张家的老大,一脸憨厚,干活很认真,此刻急得满头冷汗,着急得话都说不清楚了:“林丫头,能不能借我们你家牛车一用,我婆娘她今儿一早,怎么喊都喊不醒,昏死过去了!”

  虽然旱灾严重,但云娘去县里学医并未被耽误。而且医馆也为了学徒们着想,主要是老大夫自掏腰包,包圆了医馆里自己的学徒中午一顿饭,有了中午这一顿饭,哪怕回到家没得吃,大部分人也能坚持住。甚至有部分人,心疼家人的,分到自己的饭不吃完,往衣兜里塞,偷摸打包回去给家人吃。

  这些小动作,老大夫看在眼里,却没有阻止。他虽坐诊医馆,但他家余粮是足够的,自己祖上就从医,是蒙县的大夫世家,不说多富足,但比一般人家还是有余钱的,更何况他这么些年,给县里的有钱人看病治病,多少也结交了些大户人家,给人问诊看病收的钱也比一般的百姓多。

  云娘在医馆学医,也跟着其他师兄弟一起吃中午那顿免费的午餐,这样也为小林家省了一人的口粮。只不过她不用偷摸打包,林喻也告诫过她在外自己吃饱最重要,家里吃得节俭不是必须,只是有备无患。

  此时正好云娘要出门学医,恰逢林喻打开门,准备把牛牵给老张家。毕竟自己家的地不少都雇佣了老张家的人来种,老张家也算是小林家的长工了,借牛车看病林喻不会吝啬。

  云娘走至门口,见张嫂子面色蜡黄,职业病犯了,上前替张嫂子把脉,一会儿皱眉,一会儿伸手翻开张嫂子眼皮,或是检查舌苔或是询问症状。

  老张家一脸焦急,云娘问这些做什么,她又不是大夫。

  林喻见云娘似乎在给张嫂子检查,便说:“你们借了牛车去县里,少说也要一两个时辰,张嫂子能不能坚持到县里还不好说,不如先叫云娘给看看。”

  张大郎焦急地说:“这……这,不是我们不信任云娘,实在是,这看病得找大夫和郎中,云娘她就会种些药草,我们哪里放心啊!”

  林喻点头,她明白对方的焦急,便宽慰道:“进来说话。”

  老张家没办法,要借牛车总不能对人不客气吧,只好一大家子人挤进小林家。

  林喻叹气,她本不想说云娘的事,也不知道这事说出去是好是坏,得了云娘的同意,林喻便说:“其实不瞒你们说,云娘这些日子一直在县里的医馆学医,师从蒙县医馆刘大夫,不说精通,但也略懂一二,让她先看看,家里有不少备用的药,说不定直接在我这儿就给人治好了。”

  “刘大夫?”张大郎不认识什么刘大夫,倒是偶尔跟着林喻去县里卖粮或是去县里找活计的张老三惊呼一声,“刘大夫可是县里医馆医术最高明的大夫啊,他一向收徒很严的,安叔家子远哥不就拜在他门下吗?”

  转头张老三喜笑颜开对张大郎说:“大哥,要是云娘拜刘大夫为师,那大嫂就有救了呀,刘大夫医术可高明了。”

  听张老三这么说,张大郎稍微松了口气,但眼里仍旧免不了对云娘的不信任:“可是她一介女子,才学了多久,就敢给人看病?”

  林喻翻了个白眼:“这有什么,不是我吹嘘,我们家云娘进医馆学医,人刘大夫还夸她天资聪颖,很快就赶超子远哥了。”

  听闻这话,老张家俱是一惊。云娘正帮张嫂子用水润唇,思索着开什么药呢,听林喻这么一讲,嗔怪地睨了林喻一眼。夸就夸,怎的拿人家安子远来做比较,还借机说安子远不如她,若是让安叔家知道了,两家关系多尴尬。

  不论如何,来都来了,而且人家云娘二话不说给张嫂子喂水开药,一点不吝啬。老张家再多的担心,也只能因为好意无法拒绝而压下。

  事实证明,云娘确实能独当一面了。张嫂子的病说严重不严重,说轻微也不算轻微。主要还是缺水饥饿所致,严重营养不良外加平日里不注意卫生,可能家里没水洗澡或是洗餐具,没吃什么东西,抵抗力也跟着下降,一下就病倒了。

  云娘开的药分成了十几袋,家里的药材齐全。一是林喻自己种不少药草,二是云娘学医后也少不了钻研用药,家里备些药云娘既有素材可用,家里人也可以有备无患。所以张嫂子的病还真被云娘给治住了,服下第一碗药后,没多久张嫂子就睁眼清醒过来了。

  老张家高兴得不行,连连道谢,又是感谢又是夸赞,把云娘说得是天上有地下无,宛若扁鹊华佗再世。云娘淡定摆手,谦虚推辞了。

  在外人面前,云娘倒不怎么害羞。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林喻夸一句可爱,她就紧张得手不是手,脚不是脚了。

  虽然张嫂子是醒过来,但她的病并非喝药能完全解决,究其根本原因,就是饿着了,水喝少了,家里不干净。说白了,张嫂子这病啊,就是旱灾和饥荒引起的。若只是喝了药,现在好了,回去没多久也会再犯。

  林喻想了想,从屋子里拿出一袋米,交到张大郎手上,又推开一个水缸,用桶装了一桶,提到张大郎面前。

  张大郎人傻了,这年头,水和粮有多重要,他不是不知道。现在你去县里买粮食和水,那价钱简直堪比金银首饰,普通人家哪里买得起。

  “这这……我们不能收啊。”张大郎赶紧摆手。

  林喻瞪他一眼:“不是白给你们的,你们家常年给我们家种地,我那三十亩地也承蒙你们多照顾了。这年头大家都不容易,能帮一点是一点。来年你们坚持下来了,我这地才有人耕。现在给你们,你们就拿着,若是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就记账上,来年按照以前的米价,从你们工钱里扣。”

  张大郎五大三粗一汉子,眼眶一下就红了。现在是有钱都难买粮食和水,林喻还按以前的米价卖他,让他记账上,那不是白送是什么。

  可眼下家里这么多张口,尤其是张嫂子还病得不轻,他说什么也要收下。最后老张家提着云娘给开得药,把药和粮食都记账上,来年若是撑过了饥荒,定十倍奉还。

  等老张家的人一走,林喻赶紧把门关死了。临走前她还特意叮嘱老张家别把她家粮食和水往外说,老张家自然是一口答应。

  送走了张家人,林喻靠在门上,一脸揶揄笑意:“哟,云大夫医术高明,小女子佩服佩服。”

  云娘正在收拾药渣子,听闻此话,脸倒是没红,耳朵却红了个彻底,低着头,不肯抬头,嘴上倒是不饶人:“油嘴滑舌!等等我收拾好,赶紧进城,不然该该迟到了!”

  “好嘞,云大夫说什么就是什么。”林喻笑着去牵马车。

  云娘自她转身后,直起腰,看着林喻的背影,笑意满满。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她也能给人治病了?那是不是说明,她也有独当一面的能力,也能为这个家出一份力,而不是林喻的拖累?

  作者有话说:

  接下来是云大夫的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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