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秋风

  这家人说来也好笑, 不知从哪儿听说了林佩漪中秀才的事,还知道了疯娘的存在,竟生出了假冒疯娘的家人来攀亲戚的念头。

  而且巧的是, 这一家人云娘也认识。

  这家人正好就是云娘家的同村人, 石河村附近有好几个山村, 石河村临河,还有个郭山村临山,郭山村也就是云娘家所在的村子。

  不过云娘并无机会和这些人碰面,因为天没亮她就要和林喻前往县里医馆, 直到晚上才回来。而林喻送了云娘去县里后, 自己在县里采买些生活用品或肉菜,就回了村。

  一回村就碰见安婶着急忙慌地来找她:“林丫头!你总算回来了,快,快,你们家来人认疯娘了!”

  小林家昨晚就聊过了,也估摸着对方今天会来“认”人,所以早有防备。

  不同于以前大林家闹事, 这次人家是来认亲的, 端得一副感人肺腑的模样, 这家人很会演戏,博得了村里人的好多眼泪。如今大家伙聚在小林家院子里, 就等着一家团聚, 和和美美。

  昨晚小林家也商量过了, 既然疯娘的身份特殊, 不能为人所知, 那不如将计就计, 认下这家人, 也算是给疯娘一个身份。只是,认归认,忍不忍得了,就看这家人识不识相了。

  林喻一回到家,驾着马车停在院外,走进去就看见疯娘一脸呆傻,而两名上了年纪的老人搂着疯娘一顿哭。旁边还有两口子也在抹眼泪,一名年纪和林喻差不多大的姑娘牵着个和许元洪差不多年纪的大胖小子,一脸冷漠。

  林喻赶紧堆上笑脸,开始客套地问起这家人从哪儿来。这家人从郭山村来,家里六口人,主要姓郭,两老的说是很多年前自己有一儿一女,女儿走丢了十几年,后来听说石河村的女秀才有个不知来历的疯娘,便心存侥幸来看看,谁知真就是她们走丢的女儿。

  大林家也在场,明明撕破了那么多次脸,还舔着脸喊郭家人亲家,帮着郭家人认回疯娘,想来两家人应当勾兑过。

  疯娘现在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反正不说话,眼神空洞。大家也习惯了她这副模样,没多想。而林喻两姐妹只好替疯娘认下这亲戚,只不过小林家住不下这么多人,郭家人现在还是住在隔壁大林家。

  大林家或许是为了给林佩轩好找媳妇,靠着自己的墙,又多建了两间房,自然能住下。只是她们也不能让人白住啊,毕竟疯娘分出去了,嘴上说亲家,心里可并没这么想。

  也就是说要给住宿费,郭家人都看向林喻两姐妹。林佩漪不说话,装聋作哑,林喻一摊手:“唉,我们也没钱,银子都给表姐存着上魏州赶考呢,平日里读书开销也大,要不几位还是请回吧。”

  她们大老远跑来,不就是为了攀亲戚嘛,让她们回去哪儿行?郭家人立刻又笑着说:“没事没事,小林呀,你别担心,我们住在亲家家里,费不了多少钱。”

  林三婶翻了个白眼,手叉腰,想白住,没门儿。不过这都是她们回去大林家商量的事了,现在在小林家,自然要表现出热情的模样。

  大人们在那儿客套,郭家俩小孩儿装不下去了。郭家女儿郭梦莲视线频频看向院外,院外停着小林家的马车,因为本就是裴家的马车,外观奢华,内里功能俱全,甚至在林喻的改造下,还多了许多功能。

  郭梦莲只在县里偶尔见过这样豪华的马车,一般都是公子小姐坐的,她还从没坐过呢,不知道里面什么样。再看看这小林家,虽然结构和大林家差不多,但装修明显好不少,院子里除了晾晒的药草,竟然还有个秋千和书亭,这在普通人家极其少见。其实是林喻自己想荡秋千,索性建了一个,全家人都能玩,而书亭则是给林佩漪搭建的,在书房学得闷了,出来呼吸新鲜空气,脑子不至于死沉。

  郭梦莲看得羡慕不已,不过没关系,过不了多久,这些东西就都是她的了。郭梦莲嘴角上扬,视线扫到林佩轩脸上,两人相视一笑。林佩轩自以为帅气地勾起嘴唇,郭梦莲含羞低头。

  林佩轩着实称不上帅气,在许元生、裴苏杭、安子远一流的对比下,林佩轩着实就是农村小子的模样。穿上了读书人的长袍,看着也流里流气的。

  大林家的基因不算多好,林老三和林三婶没能给林佩轩改变基因,他比起林佩漪来说,一点都不像两姐弟,五官不协调,脸上颧骨还有些突出,总而言之,仗着年轻还能看出皮肤不差,但五官着实丑。郭梦莲能和他对上眼,郭梦莲也长得不怎么样。

  林佩漪是遗传了疯娘的长相,疯娘自然也好看,尤其是现在在小林家每天打整得干干净净的,吃好睡好,半老徐娘的韵味十足,和郭家人的长相完全就是两个极端。也真不知道,郭家人哪儿来的脸说是疯娘的家人。

  这天之后,郭家人就时不时上门打秋风。每次都能瞄准小林家吃饭的时候来,一来就好笑地装作不经意地透露自家也没吃饭,然后很自觉地抽来椅子坐下一起吃。

  一向需要人哄半天才肯吃饭的郭家小孙子郭奇廉,每次都得干掉一大碗饭。林喻看着这一家子来蹭吃蹭喝,她也不阻止,不过多几张口,她又不是养不起,她是想看看,这家人到底想做什么。疯娘也没阻止,也没表现出清醒的时候。有时候她是清醒着的,在装傻。

  吃完饭,郭家人也不会立刻走,而是在小林家待着,游手好闲。郭梦莲牵着郭奇廉在小林家乱窜,小林家的房间门都是从里面锁的,人在外面就锁不上。

  郭梦莲姐弟闯进林佩漪的房间,美其名曰参观一下女秀才表姐的闺房。林佩漪皱着眉,赶紧跟上去。

  郭梦莲在家没有自己的房间,都是带着弟弟一起睡,弟弟臭烘烘的衣服占了房间的大半。林佩漪虽是和疯娘一起睡,但床很大,而且这段时间疯娘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多,不再看不到林佩漪就发病,林喻也在考虑多建两间房,让疯娘和林佩漪分开睡了。

  小林家主要靠林喻赚钱,但从未短过家里任何一人的吃穿用度。房间里的梳妆台摆着的都是郭梦莲只在县里胭脂水粉铺见过的东西,她从没用过。

  其实妆粉不多,林佩漪每日沉迷读书,梳妆打扮也只很简单。林佩漪多的是首饰,每次小林家去县里玩,还有去魏州应考,考完后都会逛街玩几天,买的东西除了笔墨纸砚便是首饰衣裳胭脂。

  林喻喜欢逛街买买买,也喜欢给别人买买买,她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不说,还总爱拉着其他人和她一起享受。久而久之,别说林佩漪了,就连一向节俭的云娘房间里也多的是漂亮首饰衣裳。

  郭梦莲看着这些东西,心里酸得直冒泡,嘴上却说:“表姐,我看你每日忙于读书,这些脂粉用不上吧,不如送我吧。”

  “还有这对耳环,我瞧着真好看,你平日里也不怎么打扮,放梳妆柜里浪费了,不如借给我戴。”

  “这根簪子真好看,咦,上面镶玉的吗,值不少钱吧,能给我看看嘛,表姐,你看我戴上好看吗?”

  ……

  林佩漪还来不及拒绝,就见郭梦莲已经上手了。林佩漪皱紧眉头,正要开口阻拦,却见郭梦莲撒手后,郭奇廉开始在房间里跑来跑去,这个拿起来玩一下丢了,那个看上就去踩两脚,甚至还大胆穿着鞋子跑上床跳,一边跳还一边尖叫:“啊啊啊,这个床好软!姐姐,快上来玩!”

  两相权衡,林佩漪先去抓郭奇廉。林喻在外面敷衍郭家人,没想到里面林佩漪的房已经闹开了。

  疯娘一脸呆傻跑进来,见自己女儿的东西被糟蹋了大半,林佩漪一个人又不知道怎么应付这两姐弟。一个郭梦莲客气但不要脸,一个郭奇廉不懂事且蛮横,快把林佩漪整得一个头两个大。

  疯娘可不管,她是疯子,她做什么都该被原谅。所以疯娘略微一思索,啊呜乱叫,朝着郭奇廉抓过去,一把抓住郭奇廉推到在地,一边捶打,还一边“啊啊啊”地鬼叫,看着是真吓人。

  林佩漪还以为疯娘又发病了,结果却见疯娘只打郭奇廉,便松了口气。要知道,疯娘真发病起来,谁都打,连她女儿都打。

  郭梦莲被吓得一个激灵,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郭奇廉的哭叫就引来了外面的郭家人。郭孟氏一进来,看见自己宝贝儿子被按在地上打,哭得惨绝人寰,赶紧大叫一声住手,上前拉架。

  可疯娘是疯子啊,她哪儿懂什么住手,连过来的郭梦莲一并打。

  林喻忍着笑,愁眉苦脸地说:“怎么办啊,疯娘又犯病了,姐,你快去拿药来!”

  林佩漪看见林喻的眼神示意,心知肚明,去外面找些补药来。

  郭家人急了,一齐上手去拉,林喻赶紧阻止:“不行啊,不能和疯娘来硬的,她发病的时候,旁边的人越阻止她,她下手越狠,你们去拦她,她一控制不好力度,说不定把你们家小子给掐死咯。”

  郭家人一听,着急了:“这这这怎么办呐!”

  林喻也颇为苦恼地说:“没办法,等我姐拿药来,给她服下就会好一些。”

  林佩漪磨磨蹭蹭好一会儿才端了碗药来,给疯娘服下后,疯娘才安静下来。

  林喻这时候叹气道:“疯娘的病反反复复,每月用药就是十几两银子,其实我之前也在想,要不要继续养着她。你们也知道,我姐读书开销也很大,现在真是太好了,你们找过来了,既然疯娘是你们郭家人,那要不你们把疯娘接走吧。”

  郭家人一听,倒吸一口凉气。就疯娘现在这发病的恐怖样子,接回去那不是自找麻烦?

  郭孟氏牵回郭奇廉,郭奇廉还在哭嚎不止,他被打了那么久,身上青紫一片,可委屈了。郭孟氏一边心疼地哄着儿子,一边怒瞪郭梦莲,责怪她没带好弟弟。

  郭梦莲咬着唇,暗恨疯娘没事发什么疯,但她心里也虚。因为带郭奇廉进房间,就是存了让他去捣乱的心思,自己趁机顺走林佩漪几件首饰。

  郭家人在林喻的诉苦之下,不肯接茬。这不废话嘛,她们接了话茬,那不就得把疯娘接走。她们是来当麻烦的,不是来给人处理麻烦的。

  之后只要郭家人来,疯娘必犯病,一犯病就追着无力反抗的郭奇廉打。郭奇廉被疯娘吓得都有心理阴影了,每次郭家人要来打秋风,郭奇廉就开始哭。

  郭家人本就是来占便宜的,发现占不到什么便宜,也就每天最多蹭一顿饭,自家孙子再待下去,说不定得被吓出病来。遂很快郭家人就找了个理由,说家里地还没人种呢,赶紧全家回去。

  这场闹剧以郭家人灰溜溜回郭山村结束,大林家关起门来骂了郭家人一顿,明明可以吃到小林家的家产,这家人非是经不起折腾,就这么走了,她们请郭家人来,简直就是白费心思。

  不过这样对小林家却很有益,这样一来,疯娘的身份就有底了,不算是来路不明。日后林佩漪继续应考,查起她的身家来,也算是清白人家。

  但郭家也不算一无所获,至少收获了个眉来眼去的林佩轩。郭家打秋风失败,反倒让自家孙女和大林家林佩轩看对眼了。

  两家其实互相有些瞧不上,但两家也攀不上更好的,索性也没阻止这俩人来往。

  这个秋天,就在大林家和郭家商量婚事之中过去了,冬天的到来让各家各户都开始晾晒腊肉香肠,准备过年。小林家也不例外,院子里除了晾晒的药草就是晾晒着腊肉香肠。

  今年晾晒腊肉特别多,因为云娘有日提起,说今年的河水下降特别快,村里好多人都在念叨这事。说来年搞不好是旱年,今年多晾晒些腊肉,留到明年吃也行。

  和人有关的剧情,可能因为林喻的到来而出现蝴蝶效应,但自然天灾却不会因为林喻这只蝴蝶而有所改变。云娘的经验预测,和剧情竟然差不多。

  这第二年确实会闹旱灾,所以林喻八月份收获的粮食都没怎么卖,全经过加工后囤起来了。而且因为和裴家合作,她不缺什么钱,卖种子都能赚一大笔钱,更别说还有药田了。

  之前告诫老张家别卖粮食,用的借口是裴家合作不允许合作的新小麦流通到市场上去,其实并没有这条规定。裴苏扬和林喻合作很大方,而且认为林喻那几家人,再多能种出多少,就算卖到市场上,也对裴家没有太大影响。

  所以林喻告诫老张家别卖粮食,一是拿裴家当借口不想卖给其他人种子,二是希望老张家把新小麦存起来,为来年的旱灾早做准备。

  原剧情里的旱灾也是这时候,不过这时许元生已经是举人老爷了,被指了个县令当。他倒是不缺吃不缺穿,而此时的林佩漪,在原剧情里,因为许老太的阻拦和嫌弃,没能尽快嫁给许元生,两人还在克服重重困难。许元生在和许老太讲理,而林佩漪在大林家挨饿挨打。

  当然,现在的林佩漪不可能在大林家挨饿挨打,林喻备好足够多的粮食,过冬熬过饥荒都是轻而易举的。

  不过,来年的饥荒年,比林喻预想的还要严重。

  作者有话说:

  郭家:我们的作用就是给疯娘一个家?

  疯娘:不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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