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一家

  村民们又看了场分家的闹戏, 心里不由得唏嘘。两场分家,都有林喻掺和,林佩漪和云娘闹分家, 可以说是她们不堪受辱, 那林喻掺和其中, 她图什么呢?

  但凡林喻是个男孩儿,这村里的闲话就止不住地飞出去了。可偏偏她是个女娃,家里也只有她一个,也没其他男人, 你说她撺掇别人分家又收留无家可归的人, 到底图什么呢?

  这是村民们一直想不通的,林喻也不屑于去解释这些,不回应就有上百种猜测,回应了哪一种反而坐实了。

  分家后的第一件事自然是搬家,云娘得收拾自己的东西离开许家。许家人对她的态度已经摆到了明面上的厌恶,把她那一堆东西给扔到门口,连门都不想让她进。

  许老太抄起手, 恶声恶气地说:“养你这么几年, 养出个白眼狼来, 我呸!”

  林喻帮忙捡东西,全是些不值钱的衣裳, 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 上次庙会她送云娘的耳坠也不在其中。

  莫不是被许家人给藏起来了?林喻皱眉, 正要找许老太要说法, 却被云娘抓住手, 云娘朝她微微摇头。林喻只好按捺住火气, 老实捡东西。

  许元洪扒在门框边, 还没意识到后娘要离开的重要性,他不懂事,现在还把这一幕当热闹看,随着许老太恶毒的谩骂鼓掌大笑。

  云娘深深地看了许元洪一眼,什么也没说,林喻甚至在她眼里都看不到一丝留恋。

  云娘跟着林喻回家,回到小林家,林喻问她:“你东西就这么多吗?没别的落下吗?”

  就这几件衣裳,也太……太寒酸了。

  云娘被林喻的话问得有些尴尬,脸上浮现一抹绯红:“对对,就就这么多,我我嫁进许许家时,没没有嫁嫁妆。”

  大燕大多数人家还是会给女儿准备嫁妆的,若是没有准备嫁妆,一来女儿不好嫁,二来就算嫁到娘家去,也会遭娘家人嫌恶。

  云娘家没给她准备嫁妆,听云娘说,她爹是个郎中,应当不是那种极其贫困之家,那就是纯粹的不想给女儿日后在娘家的生活铺路,不舍得为她花一分钱,也不在乎她到了娘家会不会因为没有嫁妆而遭受娘家人的白眼和针对。

  可以说许家人苛待云娘,一方面是因为她来了没多久,许老大就死了,觉得她克夫;另一方面则是认为许老大为了娶她花光家里积蓄,结果到头来,她们家一分钱嫁妆都不出,许家人早就心生怨恨了。

  难怪云娘一直以来只有忍耐,因为除了许家,她真的没地方可去了。若非林喻的出现,原先的林喻哪怕活下来,也不会想到要去接济自己表姐或是别人家的云娘。

  还好,现在云娘离开了许家,来到了小林家。一进门,云娘看见陌生的小林家,竟然有种熟悉的感觉。

  林佩漪抱着一床被子到堂屋左边的房间去,看样子是快把云娘房间给收拾完了。虽然昨晚还在质疑林喻为什么要收留云娘,但今天她自己也早早地为云娘收拾好了房间。

  云娘赶紧上前去接被子,着急地说:“我我自己来!”

  林佩漪面无表情,避开云娘的手:“不用了,我来就好。”

  两人在那儿抢着收拾房间,林喻耸耸肩,转身去灶房烧火做饭。今儿个是云娘脱离许家的好日子,她得做顿好的。

  结果菜一上桌,云娘三人看着面前十个菜,惊呆了。

  林喻端来甑子,一入座就招呼大家动筷:“愣着干啥,开吃啊!”

  林佩漪无语,斜睨着林喻:“我们只有四个人,你是想撑死我们吗?”

  林喻颇为同意地点头:“没事,剩菜盖好,明天还能吃一顿。”

  这一顿饭比起云娘在许家的每一顿饭都要奢华,肉菜均有,而且每一盘都很美味。这是云娘这些年,为数不多吃撑的一次。

  为此,林喻还拿出了前段时间从魏州带回来的竹叶青,给大家斟上一杯。

  云娘赶紧摆手:“我我不会喝酒!”

  林喻一听,笑着说:“那太可惜了,那就我和表姐喝上一杯吧。”

  林佩漪没说什么,任由林喻给她满上。其实她以前也不怎么喝酒,逢年过节,酒都是男人桌上的东西,她们这些小孩女人都是坐另一桌,酒菜不如男人桌,甚至还没有酒。

  第一次喝酒也是林喻教她的,县里买来的清酒,味道不重,轻微酒香,回味甘甜。甚至林喻还自己酿了一小坛的梅子酒,那是林佩漪最喜欢的,梅子清香,酒香混合在一起,当真是未入口便先被香味醉倒了。

  云娘虽拒绝了林喻,但其实心里也有些蠢蠢欲动,见林佩漪都喝了,也有些好奇酒味儿。

  林喻看出她的犹豫,便倒上那么一小杯,推到云娘面前,也不说话,自顾自地喝自己的。

  云娘愣了一下,为什么每次她在犹豫在迟疑的时候,林喻总能察觉她的心思?就好像,林喻比她自己还了解她。

  没多细想,云娘很快被眼前酒香四溢的美酒吸引了。

  往日里她总觉得酒是臭的,因为爱喝酒的男人们身上总是一股酒臭味儿。可现在当林喻推了一杯酒到她面前,她竟觉得酒香诱人。

  云娘在林喻的注视下,捧起酒杯,伸出粉红的舌头,浅浅地尝了一口杯中酒。随即皱眉,难受地吐出舌头。

  林喻看了,笑得不行,轻拍桌子:“云娘你真是太可爱了!”

  云娘腾一下脸就爆红,一双眸子如盛满春水,慌张地看着林喻:“什什么可可爱!”

  林喻喝酒有些上脸,自己眼眸也是湿漉漉的,趴在桌上,晃着酒杯,指着云娘,笑意满满:“你可爱。”

  云娘抓紧酒杯,有些语无伦次,脸红,唇红,连带着眼眶也红,像是被谁欺负了,又像是动了情。

  林佩漪默默看着这一幕,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喝了酒的脑子昏沉沉,她也想不明白,只觉得眼前这一幕令她很不舒服,总想去打破。

  于是,林佩漪给云娘敬酒,祝她离开许家后,能过上自己想要的幸福生活。云娘自然不好拒绝,她和林佩漪不熟,这小林家也是林佩漪先来的,她怎好意思拒绝,便接受了林佩漪的敬酒,又浅喝了一口。

  多喝几口,云娘也觉得酒这东西,初尝是辣的,后劲儿是甜的。

  等到酒足饭饱,大家都醉得不行。林喻一改先前醉醺醺的模样,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看着桌上喝趴下的林佩漪和云娘,摇头叹气。

  先把没怎么喝酒也开始犯困的疯娘送回房间,给她洗漱干净让她上床睡觉。接下来,林喻又分别将云娘和林佩漪扶回各自的房间去,给二人简单洗漱一下,扶上床盖好被子,林喻就打算离开了。

  只是,在离开时,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林佩漪明明已经醉得不行了,在林喻转身时,突然伸手抓住林喻的手。

  林喻回头看她,林佩漪还是醉酒的模样,睁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眼神朦胧,红唇微启:“林喻。”

  林喻回应了一声:“嗯,怎么了?”

  “林喻。”

  “嗯,在呢。”

  “林喻。”

  “啧,你……”林喻刚要问到底想说什么,就听林佩漪声音有些不稳。

  “你不会偏心云娘的,对吧?”林佩漪在林喻面前,除了疯娘出事那一天,哭过一次,后来就再也没见林佩漪有任何脆弱的时候。

  直到今天,林佩漪的声音,比以往更柔,更不稳,甚至带上了一丝哭腔。

  林喻愣了一下,随即弯下腰,伸手在林佩漪肩上轻拍了一下:“不会的,你永远是我最亲的人。”

  形容一个人的重要性,有很多说辞,最亲只是其中之一。林佩漪如今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她从小到大只是被大林家折磨,还未遭受过情爱的苦,就连许元生说的喜欢,也未曾骗过她。此时的她,只是听见了最亲两个字,便放心地松开了手。

  林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第二天,云娘起得最早。还好昨晚的酒喝的不多,而且酒也不差,今儿个起来头倒是不疼。

  现在云娘不必再去许家地里干活,她走到林喻那五亩药田里,乍一看见隔壁田里的许家人,还有些恍惚。

  许家人更是看她没好气,白眼扫了她几眼,嘴碎的许老太又开始大声指桑骂槐,什么白眼狼,什么克夫命,难听的话不要钱似的往外蹦。

  云娘都当没听见,现在五亩药田,林喻全交给了她打理。每日七十文的工钱,她也不必再藏着掖着,尽数放进了自己的小金库。

  而许家失去了五十文的进项,心里别提有多气了。失去了云娘每日五十文的进项不说,还失去了最大的劳动力。平日里,做饭洗衣做家务是云娘,下地干活也是云娘,云娘一走,家里的活和地里的田,就都落到了许家二老身上,家里那个好吃懒做的许老二,知道没了林喻五十文的工钱,连地都不下,就在家里躺着睡大觉。

  许元洪也是个不懂事的,往日里许家二老惯着他,因为平日里许元洪养得再熊,那折磨的都是一直照顾他的云娘。现在云娘走了,许元洪昨晚上一晚都在哭叫,没有云娘哄他睡觉,他就满屋子跑,穿着鞋在床上蹦,搅得家里鸡犬不宁。

  最后还是许老二被吵得发火了,抄起藤条抓住许元洪就是一顿暴揍,抽得许元洪身上全是血痕。许元洪被打怕了,也哭哑了,最后一边哭一边睡着了。

  而这些,云娘都不知道。昨晚上的酒让她那一晚睡得极好,很沉很舒服。梦里甚至还梦见了林喻,梦见她和林喻一起生活。醒来后,还看见林喻做好的早饭,才惊醒,这不是梦,这是现实。

  许家人有多糟心,云娘就有多开心。

  许家人自然也包括了许元生,不过这段时间许元生都在县里的书院读书。直到每月一次回家探亲,才知道自己后娘竟然分家走了。

  他大惊之下,又气又无奈。气得是云娘不顾礼义廉耻,不顾自己身为许家的媳妇,就这么抛下许家,抛下年幼的许元洪,独自离开。无奈的是,自家人对云娘确实不算好,说蹉跎都算客气了,说是折磨都不为过。有时许元生也想为云娘说句公道话,但碍于两人尴尬的身份,他更在乎自己的气节,故从未插手家里的事。

  现如今云娘一走,家里乱了套不说,那个二叔还总是赖在家里。爷奶给他准备的生活费,也被二叔尽数拿走,许元生气得头昏脑涨。

  家里没钱,但他这书还是要读的。可这钱,从哪儿来?以前是云娘接绣活和帮林喻打理药田,以及每逢收获季节,家里再卖些作物,勉强凑够他的读书钱,现在存的钱全被二叔拿走挥霍了,他怎么办?

  走投无路的许元生,虽心里气林喻不懂事,撺掇他后娘分家,但形势逼人,他不得不找上林喻,希望能借到些银子。

  林佩漪和许元生,若说没有感情是假的。在林佩漪不懂情爱的现在,她甚至觉得和许元生的友情就是爱情。她并不想余生都和许元生一起过,但是除了许元生,好像也没有别的男子是她能接受的,也就许元生好一点,而且还帮过她许多。

  所以这钱,也是她去找林喻开的口。当然,不是白送。

  原剧情里,林佩漪为了资助许元生读书,偷大林家的钱给他。而现在,林佩漪则是先去询问林喻,能不能借给许元生一点银子。

  林喻皱眉,其实她不太想借,许元生能一直当个秀才才是最好的,永远不要有机会去考中举人。

  林佩漪见林喻为难,也不多强求,转身便要去拒绝在外等候的许元生。

  可林喻转念一想,林佩漪日后若是中了秀才,免不了也要进书院读书,书院的资源肯定比在家学习要好。在家始终是闭门造车,想再学得深入透彻,还是得吸收更多的知识和指点,也要和书院的同窗多交流彼此的看法。到那时,免不了要和书院里的许元生接触,甚至还需要许元生的介绍,才好帮林佩漪融入书院。

  到头来,林喻叫住了林佩漪,说答应借钱给许元生,只是这钱,得写借条。

  最后许元生也答应了写借条,签字按手印都是他自己来。总共借了五两银子,够许元生读书用很长一段时间了。

  回到许家,许元生自己搞定了读书的钱,许家二老很好奇,一直追问他怎么搞到的。

  许元生本想直言,但总觉得自己找心爱之人借钱这事说出去实在是难以启齿。况且五两银子不是小数目,如果他说了是借的,万一许家觉得要她们一起还,岂不是负担太大,于是他便说是林佩漪赠与他的。

  这下许老太得意忘形,你林喻前几天还撺掇我儿媳妇分家,结果转头你自己表姐就倒贴我们家秀才孙子,果然啊,林佩漪就是恨嫁女,巴不得早点嫁给我们家元生。如此一来,许老太可得好好想想怎么拿捏小林家,最好把林喻那点钱财全给弄到她们家来。

  作者有话说:

  开始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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