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民心

  兰托不认得这女子, 但齐叔却认识,他接二皇子的刺杀时,就已经见过此人的画像。这人便是皇帝最宠爱的公主, 宋璟钰。

  可是, 一个公主, 怎么会出现在前线?而且是跟随白狼骑一起,甚至隐隐有指挥白狼骑的架势。

  这就得从紫茗逃离飞鹰堡说起,紫茗身负向乌城寻求援兵的重任,因为另一队白狼骑被杀, 为紫茗争取了时间, 她逃脱了匈奴的追杀,一路跑回乌城。

  而这时的乌城里,何守义已经病重,王奇峰守着,任何人不能求见何守义。紫茗怀疑王奇峰是故意的,但又不能把王奇峰怎么样。

  后来何守义死了,王奇峰顺理成章接过帅印, 下达了不许出兵支援飞鹰堡的命令。紫茗更是气愤不已, 几次三番想要回飞鹰堡, 但是没有拉到援兵,她根本无颜面对秦毓, 她一个人回去, 也无法改变飞鹰堡局势, 她必须要拉到援兵。

  正在紫茗着急之时, 有一个人找上了门。看着眼前的素兰, 紫茗深表怀疑。素兰撇嘴, 从兜里掏出封信:“给, 我们殿下亲自写的,能救你家主子的办法。”

  虽然不太相信宋璟钰会这般好心,但宋璟钰和自家主子好歹还是盟友的关系,紫茗如今也无人可以求救,只能相信宋璟钰。宋璟钰信里的办法让紫茗眼前一亮,她告诉紫茗,此时王奇峰手握帅印,定然不会出兵救秦毓,那么就只能推翻王奇峰。

  而推翻王奇峰的第一步,百姓上书或者是游街抗议。宋璟钰知道秦毓在西北这么多年,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还是很高的,她让紫茗找人于百姓之中挑起百姓对王奇峰的怒火,让王奇峰失民心,然后逼他出兵原助飞鹰堡。

  第二步该怎么做,宋璟钰没说,只是让紫茗等消息,先把第一步完成好。紫茗照做了,她甚至做得比宋璟钰预想的还要好。

  紫茗找到了富商之女杨舒佩,杨舒佩心悦秦毓,而且这其中还夹杂着对秦毓的感激。几乎是紫茗一说明秦毓的危险处境,杨舒佩就义愤填膺起来,发誓一定要让王奇峰出兵。

  至此,以富商杨家牵头,各商会都开始声援秦毓,要求王奇峰出兵救援。同时,百姓涌到大街上,堵在王奇峰府上,还有人跑去军营门口抗议。

  王奇峰不堪其扰,下令驱赶百姓。结果适得其反,引起了百姓们更大的怒火,甚至出现了百姓和官兵肢体冲突的后果。这事不知怎的,传回了京城,二皇子内心暗骂王奇峰废物,这点事都瞒不住,一边在皇帝那里给王奇峰开脱,一边说百姓不过就是闹着玩。

  自从被废黜后,废太子就表现得十分乖巧,此时抓住机会,说了一堆得民心者得天下的话,提议严惩王奇峰,换掉主帅。而宋璟钰借着太子党的支持,和她与秦毓的夫妻关系,主动要求前往乌城平息此事。

  虽然宋璟钰是女子,不宜抛头露面,但身处困境的是她的夫君,又有太子党的支持,皇帝最后还是放她去了。不过皇帝还是宠她的,为了保护她的安全,打算派五千御林军随行保护宋璟钰。

  可宋璟钰却拒绝了,只剩两人的时候,皇帝问宋璟钰为什么不让御林军随行。宋璟钰乖巧摇头,温声道:“回父皇,此行儿臣光明正大出行,聪明人都不会在这时对儿臣下手,否则目的太明显。相反,如今泓儿已经不适合做储君,父皇才更应该保重龙体,御林军最重要的责任是保护您和皇宫的安全。儿臣自有手底下的人护佑左右,西北纵使战乱不断,但不一定就比皇宫危险。”

  和皇帝这么直白地谈起了储君之事,换作任何一个皇子,都会引起皇帝的怀疑和猜忌。但偏偏宋璟钰是公主,虽是太子党,却是宋世礼最宠爱也最亏欠的一位公主。

  先皇后的死,皇帝虽封了其子当储君,但内心的愧疚化□□,最后都给了宋璟钰。宋世礼也许不见得多爱先皇后,但自先皇后死后,他心疼宋璟钰年纪小便失去了亲娘,把人都带在身旁,宋璟钰跟在他身边,耳濡目染那些治国之道,反而比这些个皇子更精通。

  宋璟钰相当于皇帝一手带大,感情自然不比其他人。皇帝也算阅人无数,别人对他真情假意,他比谁都清楚。

  几个儿子斗得你死我活,只为争他的皇位,他如今年纪渐长,心有余而力不足,这些个皇子就开始坐不住了。一面讨好他,一面偷摸瓜分他的臣子和势力。这些皇子成长得越强大,他就感觉自己越虚弱。

  只有他这个女儿,虽一心为弟弟谋划,但却不曾忘记他这个老父亲。的确,如今太子被废,储君之位空悬,所有人都对这个位置虎视眈眈。他子嗣并不算少,有竞争力的就那么几个,一个老大,老二,老三,和小四。

  老大的死是他自找的,但老三的死,究竟怎么样,皇帝心里比谁都清楚。老三母妃静妃,每每提到老二时那眼里藏不住的恨,他就知道,老三是被老二活活逼死的。

  可是他能怎么办,为此杀了自己的儿子?还是自己最看好,最中意的储君人选。

  所有人都知道,皇帝最中意二皇子。太子被废,二皇子就是最适合的储君人选,皇帝反而开始害怕。怕他这个位置还没坐够,就被自己年轻而强大的儿子给挤下去。

  宋璟钰走后,皇帝召来御林军统领凌志云,问他:“志云,你陪朕说几句贴心话。”

  凌志云自然应是,随后皇帝东拉西扯找他聊过往,聊曾经,还聊到两人都老了,以后的江山还是要交到年轻人手里。凌志云虽然尽量避开了皇帝的雷点,但皇帝老了,他内心的猜疑快要填满他的脑子,他还是感觉到凌志云似乎也在背地里支持二皇子。

  皇位,可以由他亲自给二皇子,但是不能二皇子自己来抢。这一夜过后,皇帝命人暗地里调查凌志云,发现此人确实和二皇子有来往。皇帝找了个理由,将凌志云撤职,但是由于凌志云知道他太多秘密,最后被秘密处决了。新的御林军统领,由原来的副统领,徐元盛担任,此人正是徐承峰之父。

  作为皇帝最信任的手下,凌志云知道皇帝中意二皇子当储君,和二皇子有来往也无可厚非,相当于是和下一任皇帝打好关系,给自己留后路,至于凌志云到底有没有勾结二皇子没有人知道。

  前往乌城的宋璟钰不知道皇帝疑心能有这么重,她本意确实是好意,毕竟先皇后之死的真正原因她并不知情,对皇帝也多是敬爱。提醒皇帝注意安全,只是出于对二皇子的戒备,怕此人狗急跳墙,见掌握不了兵权,就先逼宫掌握皇权。

  等到了乌城,宋璟钰干得第一件事,就是撤掉王奇峰的主帅之位。王奇峰不服,宋璟钰一个妇道人家,凭什么撤他的职?

  紧接着,宋璟钰拿出皇帝的圣旨,里面命所有人见宋璟钰如见皇帝本人,相当于给宋璟钰封了个钦差的官,而且这个钦差还能先斩后奏。

  王奇峰正要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为由,拒绝宋璟钰的安排,但宋璟钰来了一记直球。宋璟钰去到百姓中,听百姓们讲秦毓的英勇事迹,表现出自己对秦毓的崇拜和对王奇峰的责备,随百姓一起堵在营帐外,逼王奇峰出兵。

  宋璟钰换了身稍微朴素些的衣裳,一身浅绿色长裙,立在百姓之中,旁边没有一个侍卫,只有素竹跟着。百姓们惊艳于宋璟钰的美貌和她周身气度,只听得宋璟钰义正言辞说到:

  “秦将军乃我大燕优秀将领,多次带兵击退匈奴,守卫一方大燕百姓。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为大众谋福利者,不可使其孤军奋战。如此浅显的道理,王将军你不明白吗?秦将军是为大燕而战,因大燕而困于飞鹰堡,大燕又怎能在此时置她于不顾?”

  百姓们连连点头,大喊着要王奇峰出来解释,为什么不出兵。

  要是外面只有平民百姓,王奇峰直接就派人镇压了,可里面还有个不怕死的公主,一个公主,和一群屁民混在一起,简直就是作践自己,偏偏这个公主还是皇帝最宠爱的公主,王奇峰恨得咬牙,但又无可奈何。宋璟钰没有亲兵,身边只是一些侍卫,无法和王奇峰正面对抗,但王奇峰的兵,却不能主动伤害宋璟钰,因为宋璟钰的皇室身份摆在那里,王奇峰虽执掌帅印,却没有资格杀一个公主。

  宋璟钰的依靠是这些义愤填膺的百姓,而这些百姓,同样依靠宋璟钰。

  再闹下去,乌城的百姓就要起义造反了。宋璟钰的以死相逼,乌城百姓民心所向,富商带头停了给官兵的物资和税款,甚至城里那些小商贩都自觉地站到了军队的对立面。最后没办法,闹了几天之后,王奇峰只得出兵支援飞鹰堡。

  本来王奇峰想随便应付,派个几千人了事,谁知白狼骑跟随秦毓久了,还有感情了,一个个的都主动请缨要去支援。最后派出去五万白狼骑,浩浩汤汤往飞鹰堡赶去。

  匈奴本来想大军压境,结果多出来五万白狼骑,白狼骑的勇猛,在刨除了地势、人数等的影响后,兰托第一次正面对上白狼骑。秦毓有了身后五万白狼骑的支撑,如虎添翼,一扫方才的悲壮,飞鹰堡士气空前高涨,将士们喊声震天,朝着匈奴反扑。

  这一场战斗持续了三天三夜,敌我双方都是各自阵营里的精锐,这不止是两支军队的战斗,更是两个民族的战斗。

  最后的结果是双方损失惨重,白狼骑退守飞鹰堡,而匈奴则退得更远。如此看来,确实是大燕略胜一筹,毕竟在大燕国土上,后方补给非匈奴能比。更何况,有骁勇善战的秦毓在,还有计谋无双的宋璟钰,她虽不如秦毓那般精通兵法,但往往她的安排更出人意料。

  而林喻,在这之中,反而隐身了。她于战斗之时,到处找齐叔的身影。齐叔有三日红的毒药,不除总睡不安稳。林喻能穿越回十年前拿解药一次,但不能拿第二次,若是下次齐叔直接对宋璟钰下毒,那她就完了。

  单打独斗林喻打不过齐叔,但两军交战,混乱异常,林喻是不是放冷箭,扰得齐叔很是烦躁。两人竟然也能打的有来有回。

  只是可惜,最后匈奴撤兵,林喻只是重伤齐叔,没能杀得了他。守卫飞鹰堡一战赢了,宋璟钰笑着给众将士发放赏赐,许今晚将士们不醉不归。

  将士们虽从来没被一个公主带领打仗,但宋璟钰与百姓一起声讨王奇峰,为秦毓争夺希望之兵的举动,深深触动了这些在战场上见惯了战友生死的将士。若是有朝一日他们为大燕被困飞鹰堡,或许也就只有宋璟钰这样的公主才会在乎他们的生死。

  林喻坐在下位,靠近宋璟钰左手边,看着一向端庄的宋璟钰与将士们交谈甚欢,露出与以往不同的爽朗笑容,突然觉得,好像这才该是宋璟钰本来的样子。

  秦毓坐在宋璟钰右边,把林喻“深情”望着宋璟钰的模样尽收眼底。秦毓尽量克制自己别把酒杯捏碎,她以为林喻是为她而来飞鹰堡,可为什么,林喻的眼里,还是只有宋璟钰,在宋璟钰一来,林喻的目光就只会追随宋璟钰?

  作者有话说:

  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为大众谋福利者,不可使其孤军奋战。为自由开路者,不可使其困顿于荆棘。这几句话好像出自一个微博网友,这里借鉴一下,照理来说小宋说不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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