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湘儿确实很难过。
陆野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喊她去帮厨，厨房还缺个分菜的人。
其实就是把她安置在自己身边，方便陪伴和照顾。
楚湘儿默默的分着菜，分着分着眼圈就红了……
“别难过了，人总有一死。”陆野劝慰妻子，想拥抱她，给她安慰，但这是个悲痛的日子，所以他还是收敛了。
只抬手帮妻子拭泪。
楚湘儿躲开了他的手，淡淡的说了句，“你不懂的。”
别人是无法理解她和六婆之间的感情的，包括陆野。
她当初嫁到陆家村，人生地不熟。
而同为楚家村嫁过来的人，六婆无疑给了她很多温暖。
尤其是生了零零之后，她被丈夫所厌弃，为婆婆所不容，没有收入来源，日子过得相当凄惨，挨饿是常有的事。
田里的活又多，她起早贪黑，拼命劳作，累晕了好多次。
每次晕倒，基本都是六婆用热汤把她灌醒。
如果没有六婆，她也只能听天由命。
她那时候每天只吃两餐饭，晚饭是不吃的，因为没钱，也没粮。
零零经常饿得哭，要吃饼干，要吃肉，她心如刀绞，却无计可施，只能抱着娃在院子里来回的溜达，想把孩子哄睡觉。
睡着了，就不饿了。
其实她可以带孩子回娘家，但一旦回了娘家，以全家人对她的疼爱和对陆野的憎恨，一定会扣着她，不让她再回陆家村，那她和陆野就完了……
人在挨饿的时候，偏偏睡不着。
每当她度秒如年的时候，六婆瘦小的身影就会出现，来给她们送吃的，或是半个窝窝头，或是一碗稀饭，有时候还有小鱼汤。
都是六婆从牙缝里省出来的……
六婆的去世，让那尘封已久的绝望岁月，再次清晰的浮现在楚湘儿的脑海里。
一丝丝怨气，也随之占据了她的心脏。
虽然陆野现在对她很好，虽然她富起来之后，也经常照顾六婆的生活。
但饥肠辘辘时的一碗汤，最难能可贵……
尤其陆野的那句轻飘飘的“人总有一死”，让楚湘儿心头一刺，她努力想要驱除这种感觉，却始终挥之不去。
以致于陆野抬起手给她拭泪的时候，她不动声色的低下头，拒绝了他的触碰……
陆野的手停在半空中，过了好几秒才收回来。
他知道她想到了伤心往事。
但时间无法倒流。
如果可以选择，他会选择重生在她还没嫁过来的时候。
那他就可以好好追她呵护她，让她好好去读大学，自己会等着她。
等着她大学毕业，两人结婚，一起孕育属于他们的血脉后代，一起抚养孩子……
可惜回不去……
陆野预感着，自己以前做过的缺德事，绝不会翻篇。
这等于是埋在楚湘儿心底里的一根刺。
每当有大事件发生，她就会把这根刺翻出来……
六婆的丧事办了三天。
由于陆野提供了经济支持，所以场面很盛大，很风光，比老婶子的还要风光很多。
农村人很注重这个。
倘若一个人受了一辈子苦，但最后有个轰轰烈烈的葬礼，就会被人羡慕。
所以陆野尽心尽力。
感念六婆曾经对他妻子的无私帮助。
只是令他想不到的是，他所做的一切，并没有抚平楚湘儿心中的怨念。
反而让他们的感情，出现一道裂痕。
……
腊月二十三那天，舅舅兰亭回来了。
前段时间，兰亭回了一趟申城老家。
妹妹兰锦一直没回去，一方面是因为身体不好，另一方面，家里有那么多宝宝要照顾，没时间回。
而且她也害怕，怕踏上那块土地，会触景生情，想到曾经的悲惨往事。
但兰亭作为男丁，是必须回去的。
回去拜祭祖宗，缅怀死去的亲人，外加寻找兰家曾经的亲邻戚友，以及他们的后代。
希望劫后余生的兰家人，能再次聚首。
他们家曾经的花园洋房还在，可惜早已物是人非。
里面已经住了别的人，不属于他了。
兰亭踏遍整个申城，再也没找到一个兰家人，也许都已经死了，就算有活着的，也呆在偏僻的乡村里，不敢出来。
他逗留了几日，最后又留恋的看了眼自家的花园洋房，这才满心凄楚的离去，登上前往宁溪县的火车。
回到了陆家村，远远的就看到枯黄一片。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
别墅外面的一圈竹叶被冻得凋零了，给人一种悲凉的感觉，仿佛整个宅子的气运都因此改变了似的。
兰亭隐隐觉得，妹妹家里好像发生了什么。
但每个人都对他笑脸相迎，仿佛一切又正常。
“舅舅，你的司机呢？”陆野看兰亭形单影只，奇怪的问道。
按理说，作为司机兼保镖应该对雇主形影不离，那司机实在不懂规矩。
“嗐，别提了！”兰亭无奈的挥了挥手，临近春节，火车站实在太乱，把他和他那不靠谱的司机，给挤散了。
他找了好久，都上广播寻找了，也没找到。
“我会帮您找他，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您现在出门也不方便，就让陆八八给您当司机吧！工资我来给开！”陆野建议道。
陆八八已经考了驾照，开车没问题。
“陆八八？”兰亭想起来了，那小伙实际叫陆凯。
只不过他的父辈祖辈的名字里都在数字，他就得了这么一个绰号。
“哥，我看行，这孩子虽然年轻，但很稳当。”兰锦赞同道，“如果小凯能在你身边照顾，我也没那么担心了。”
“行。”兰亭点头同意。
外甥要帮他给新司机发工资，不用他掏钱，让他觉得这个家很温暖，有人关心他。
虽然司机的工资很低，他根本不缺那俩钱。
他会回报陆野的……
家里的四个小宝宝都戴着帽子，围着围巾，可小脸还是被冻破了皮。
楚湘儿心疼得为孩子们擦冻伤膏。
这年头还没有空调、暖气，只能在屋里烧煤球炉，一家人围着煤球炉取暖。
看着一块煤球由黑渐渐变红，也是一种生活。
可惜小孩子坐不住，无法一直呆在火炉边。
陆野想砌个炕，这样小家伙们就可以在炕上玩了。
只可惜，他没砌过炕，由于地理环境的原因，他们这里不需要炕。
但兰亭会砌炕啊，他不光会砌炕，还会砌壁炉！
他生活在极寒之地二十年，假如说屋里没个炕，也没有壁炉，那该多么可怕！
所以砌个炕，不成问题。
年前就能让宝宝们在炕上快乐的玩耍……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