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迎神

  温泉池水,雾气氤氲。

  嵇宴笑了笑,“你心中不是已有答案。”

  这笑冷静又渗人。

  沈执清视线在对方身上停留了片刻,面容上的笑逐渐的冷却,他抽回手,转身就扶着温泉池壁离开。

  艹艹艹,真的是他!

  这会儿不跑,更待何时。

  放在池壁上的手突然被对方握住,沈执清还没来得及反应,两个人就换了位置。

  这回,被按在池边的成了他,可样子却活生生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沈执清挣了挣手腕,转过头来时,就撞进了嵇宴染着一层薄红的眸子里。

  眸中带气,看上去像是要弄死他。

  嵇宴:“沈执清,你这是什么表情,你就这么不想看见孤?”

  沈执清低下头,躲开了那逼人的视线,“没有。”

  嵇宴:“那你抬起头看着孤。”

  沈执清不情不愿的抬起头,却是装腔作势的挤掉了一滴眼泪。

  那泪珠子滚烫灼人,嵇宴果不其然将他的手腕子放开,用指腹将泪珠子给狠狠抹掉,“别哭。”

  呜呜呜呜,好凶。

  宴朝欢从来不敢这么跟他说话。

  沈执清在对方凶巴巴的视线里,瞬间没敢再掉一滴,委屈的问出声,“嵇宴,你为什么要救我?”

  他明明应该痛恨他,应该让他被活活冻死在那湖底。

  嵇宴的手向下滑动,他捏起了沈执清的下颚,“人死则百罪皆消,死可太便宜你了。”

  “沈执清,孤说过,若有来世,你欠我的,我要一点一点的像你讨回。”

  沈执清浑身抖了抖。

  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感受着指下的身体颤了一下,嵇宴观察着对方神情将人拉到面前,“沈执清,你刚刚也听到了,雍玦说你通敌叛国,深夜刺杀陛下,致使陛下性命垂危。”

  沈执清打开了嵇宴的手,眯起了一双眼,“他就是在放屁!”

  嵇宴轻笑了一声,“可百官不知道。”

  “你现在在那些人眼里已经被献祭给了圣湖,淹死了。”

  不用猜都知道,隐瞒了他活着消息的只有嵇宴。

  沈执清皱紧眉头,“你想做什么?”

  嵇宴执起了沈执清细白的腕子,“张全之前给了孤一个提议,孤觉得很是不错。”

  张全的脑子能有什么好想法。

  沈执清撇了撇嘴,“什么提议?”

  嵇宴掰着沈执清受伤的手看了看,只见掌心被冰冻伤,皲裂出血。

  看样子要养上几天了。

  在沈执清的注视之下,嵇宴面上却是出声,“他说等你败了,孤就可以将你带走,是杀是剐,是伤是囚,全在孤一念之间。”

  “你不如挑一个。”

  沈执清浑身抖的更厉害了,“我我……我不挑……”

  哪个都是坑,还不如让他冻死在湖底!

  嵇宴:“那不如孤自己挑个?”

  沈执清向后挣了挣,可身后退了一步就整个人贴靠在石壁上退无可退。

  沈执清咽了一口唾沫,“那个……咱们有事好商量。”

  嵇宴向前一步,将人抵靠在池壁上,“商量什么?商量怎么跑是吗?”

  沈执清:“……”

  呔,果然太熟就是不行。

  他想什么,嵇宴都能猜到。

  手腕还在对方手里攥着,沈执清害怕对方一个不高兴给他掰了,害怕的向后一缩。

  嵇宴蹙眉,“别乱动。”

  沈执清:“我不跑。”

  嵇宴:“敢跑就把腿打断。”

  沈执清:“………………”

  嵇宴见人闭了嘴,这才将放在池畔的布巾拿起,给人沾了沾手上的水珠子。

  布巾蹭过手上的伤口,沈执清有些痛的嘶了一声。

  在对上嵇宴看过来的眼神,沈执清咬紧了唇没敢出声,整个眼眶红红的。

  嵇宴将布巾放在一旁,又将药膏拿起。

  沈执清:“要不……我自己来?”

  嵇宴没说话,手下沾了药膏,涂在了沈执清的手掌上。

  沈执清交待出声,“轻……轻点。”

  嵇宴指下的动作一顿,虽然什么话都没有说,但沈执清明显的感受到对方的动作轻了轻。

  沈执清弯了弯唇。

  看来还是能商量的嘛。

  沈执清靠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人涂了药,涂完药又给他缠了纱布。

  沈执清盯着自己被包成粽子的手,询问出声,“欸,嵇宴,你是不是第一次弄这个?”

  嵇宴:“你想说什么?”

  沈执清:“有点丑。”

  嵇宴:“………………”

  沈执清眼睁睁的看着嵇宴丢下他,出了水。

  沈执清赶忙转过身,手扯上嵇宴湿漉漉的衣摆,“生气了?”

  嵇宴将衣服从沈执清的手里扯出。

  “喂!嵇宴你可是本相明媒正娶的妾。”沈执清盯着嵇宴顿住的脚步,“你的卖身契还在我这,你就这么把我丢在这,你信不信我把你卖了!”

  “沈执清,这个时候你倒是记得清楚了。”嵇宴嗤笑了一声,端着手里的托盘又转身走了回来。

  他蹲在池边,垂眸看向沈执清,“我怎么记得,我们连圆房都没有呢?”

  “我还记得,之前相爷说我们不过是逢场作戏。”

  沈执清:“……………………”

  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沈执清现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嵇宴冷哼了一声,站起身,“想清楚了再来叫孤。”

  沈执清伸手舀了水就朝着嵇宴泼了过去,“嵇宴你卑鄙!你就是个小人!”

  等人一走,院子里就只剩他一个,沈执清气呼呼的趴在了池壁上。

  嵇宴就是欺负他现在动不了。

  靠人不如靠己,等他恢复了,上去就找人算账!

  好在这里没什么不好的,包裹着身体的温泉水温热暖和,身上被冻的没什么知觉的四肢也在慢慢的恢复了知觉。

  沈执清泡着泡着,身子一乏,就有些困。

  他趴在池边,打了个哈欠,枕着手臂睡了过去。

  *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执清醒了过来。

  头顶月光照射进院子,他抬起头,就看见嵇宴半躺在院子里的竹椅上。

  宽大的袖子滑落下来,露出一节的手臂肤质如玉,他闭着眼睛躺在那,如画中谪仙,端的是一副的清贵出尘的模样。

  沈执清撑着下巴,看了一会。

  不得不说,一张脸,两个人还真的是不同。

  一个儒雅若竹,一个清冷像雪。

  难怪他见到人的第一眼,就觉得人不对劲,果不其然这皮相之下藏着的竟然真的是另外一个人的灵魂。

  既然,嵇宴霸占了宴朝欢的身体,那真正的宴朝欢又去哪了?

  沈执清想了半天没想出来一个所以然,索性放弃了。

  泡了这么一会,四肢已有了知觉,沈执清动了动,撑着身子出了温泉。

  他将池畔放好的换洗衣服拢好,赤脚踩在鹅卵石的地面,迈步走向嵇宴。

  他蹲在人跟前,拖着腮帮子静静的瞧着。

  这离的近了,沈执清瞧见了嵇宴面上染上的一层疲惫之色。想来是这一次,又是救他,又是奔波,又是输送内力的,累得紧了。

  嵇宴又救了他一次,想到此沈执清心里那股子想要整蛊这人的念头,渐渐的收了。

  算了,这次放过他了。

  沈执清站起身,正准备离开,垂落在身侧的胳膊突然被人拉住,向回一带。

  下一刻,沈执清迎面就朝着嵇宴砸了过去。

  沈执清抬起头,就正对上嵇宴看过来的眸子。

  不是记忆当中的阴郁冷漠,望着他的眸子幽深,倒是带着一丝浅笑。

  美色当下,沈执清被笑晃了眼。

  嵇宴将手放在对方腰上搂住,单手撑着下颚问出声,“沈执清,现在这算,投怀送抱吗?”

  送你妈……的抱。

  沈执清缓过神来,就知道被嵇宴给骗了。

  “你没睡是不是,你故意的是不是?!”

  嵇宴笑意深了深,“不装睡怎么知道,相爷对我走不动呢。”

  沈执清:“……………………”

  美色祸人。

  啊呸,美色是毒,巨毒的那种。

  沈执清撑着手肘子就要爬起来,就感受到腰上的力道加重,他不得不又趴了回去。

  沈执清额头上青筋蹦了蹦:“嵇宴!”

  嵇宴不再闹他,抱着人坐起身,随后拿着一旁放着的布巾蹲在地上给人擦了擦脚上的水珠子。

  得堂堂摄政王给他擦脚,恐怕是全天下独一份。

  沈执清低头看着嵇宴那张面色平静的脸,眉头却微微蹙起,“嵇宴,你是打算将我关在这里吗?”

  嵇宴的动作稍稍一顿,随后笑道:“怎么?你不愿?”

  沈执清咬唇,没有说话。

  嵇宴封锁了他还活着的消息,在外人眼里他已经是一个死人,他的人亦找不到这里。

  除非他的身体恢复,与嵇宴打上一架或许还有些胜算。

  沈执清沉默了片刻再次出声,“南梁现如今朝局混乱,雍玦狼子野心,若我不在南梁……”

  嵇宴停了手,将手臂撑在沈执清身侧,“沈执清,权力倾轧,皇位更迭是必然。他们不是废物,你不在,南梁亦会有新的人站出来。”

  “你说的对。可我……”沈执清攥紧了垂落在身侧的手,“我只是……想赎罪。”

  沈执清垂眸看向嵇宴,“曾经,我偏信雍玦与你为敌,雍玦今日之野心,是我在旁助纣为虐。嵇宴,我犯下的错,我不想丢给旁人。我想亲手把雍玦从高位上扯下,看他为自己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所以,你不能把我关在这。你若是想寻我讨债,可不可以等我做完这一切。”

  嵇宴:“做完这一切,你还会回来吗?”

  沈执清声音一顿,“会。届时要杀要剐随你处置,我绝不反抗。”

  嵇宴盯着沈执清平静而又认真的面色,伸手将一旁放着的鞋拿来,给人穿上,“去吧,周景在外面等你。”

  沈执清诧异的问出声,“周景?”

  嵇宴不是对外封锁了他还活着的消息,他怎么会在这里?

  还是说,嵇宴从头到尾都不过是在试探他?

  沈执清眯起了一双眸子看向嵇宴,“你骗我?”

  嵇宴拢了拢身上衣襟站起身,“孤什么时候骗过你?孤有说让你走了吗?”

  沈执清:“…………”

  行,嵇宴。

  本相记住你了!

  *

  厅外,周景焦急万分。

  麟潜宫之中,张全及时拉住了他,这才让他没有强出头,后来出了殿门,他才知道沈执清没死,一切不过是雍玦做的局。

  周景被带到此处已经有小半个时辰了,可却迟迟的不见沈执清的身影,他不禁有些急的冲着一旁抱着剑立在一旁的扶风问出声,“相爷在何处?为什么还没出来?”

  扶风懒懒的掀了掀眼皮,抬手指了指,“在温泉。”

  周景顺着扶风的手指走到门边朝着那处看了眼。

  在鱼肚泛白的天际线下,周景看见沈执清被人扶着朝着这边走来。

  周景的眼眶瞬间红了,他快步迎上前去,“相爷,宴公子。”

  “我又没死。”沈执清抬手警告出声,“憋回去,不许哭!”

  周景吸溜了一声,“不哭不哭。”

  沈执清抽回手,刚迈步出去,就听见周景将哭未哭的声音再次响起。

  周景:“相爷,你这本就身子不好,怎么现在腿也瘸了……”

  沈执清额头上青筋跳了跳,“闭嘴。”

  嵇宴抬眸,“周大人,相爷只是被冻久了,过几天就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周景长舒了一口气,“有宴公子在身边照顾,我放心。”

  放心个屁。

  有他在,他才不好。

  沈执清刚想出声,那双放在腰上的手就警告的紧了紧。

  行,他不说。

  他就看着他装。

  沈执清被扶着进了正厅,就发现嵇宴将他放在了身边的椅子上,而周景则坐在了他们两个人的对面。

  沈执清靠在身后的椅子上掩唇咳嗽了一声,手指放在嵇宴面前敲了敲,“还不去倒茶。”

  竟然敢吩咐他们家殿下倒茶。

  抱着剑立在一旁的扶风正准备去,沈执清抬眼,“小风去外面守着。”

  扶风伸手指了指自己。

  小风??????

  哈?

  他堂堂风狼卫的统领什么时候敢有人叫他这个名字?

  扶风朝着自家殿下看了一眼,却是看见自家殿下冲他扬了扬下巴。

  明显是默认了沈执清的话。

  就殿下惯着沈执清这臭毛病。

  沈执清看着扶风气呼呼的离开,转头看向嵇宴。

  下一刻,嵇宴站起身。

  周景惶恐,“不用不用。”

  沈执清追随着嵇宴的身影,笑道:“我这爱妾可有一手上好的烹茶手艺,周大人尝尝?”

  周景欸了一声,不得不接受。

  等茶的功夫,周景将上方发生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屋内水烧开的声音咕噜咕噜的作响,一双纤细修长的手指就将水壶拿起,沏在了早已准备好的精巧茶壶当中。

  茶壶不大,沈执清就看见嵇宴将水壶放下,手里拿着小巧的茶壶在手中晃了晃,随后将茶水倒入带着滤网的分量杯之中。

  再由这分量杯分别倒入茶杯之中,这时倒出来的茶汤之色,已是清澈,茶香四溢。

  美人沏茶,当真赏心悦目。

  沈执清拖着腮帮子看完,方才转过头来冲着周景嗯了一声,“此事本相已知晓。”

  他又将神庙,以及天池的事情告知周景,其中隐去了关于嵇宴身份的事情。

  周景气的拍桌而起,“岂有此理,雍玦这摆明了就是想害死相爷!”

  沈执清接过嵇宴递来的茶,抿了一口抬了抬手,“周大人试试。”

  周景赶忙起身,“宴公子客气,客气,我自己来倒就行。”

  嵇宴当然不会拒绝,自然而然转身回到椅子上坐下,“相爷觉得茶如何?”

  沈执清迎上了对方的视线,将杯子放在了桌子上,“好茶。”

  一来一回,让嵇宴挑了挑眉。

  半晌,他垂眸将沈执清面前的那杯拿到跟前抿了一口。

  欸,那是他喝过的……

  沈执清眼皮子跳了跳。

  嵇宴摩挲着手中的杯子,盯着杯子上沈执清唇印下的位置笑道:“日后闲来无事,朝欢可为相爷日日沏茶。”

  沈执清:“……”

  大可不必。

  沈执清清了清有些干燥的喉咙,看向周景,“此前本相秘密调查了宴霖的事情,宴霖当年被冠上大不敬之罪,全家抄没,实则背后是被人诬陷,为的是掩盖秘密。”

  “能够不动声色的在地底修建如此巨大的地宫,除了雍玦我想不到其他人。而且从宴霖那丢失的玉佩,本相前段时间在凤栖宫的密室之中见到,所以,雍玦就算不是背后的幕后主使,也定是与那黑衣人有关。”

  “而他所做这一切,目的一定与燕国有关。”

  周景皱紧了眉头,“当年南梁灭了燕国收回失地,听说燕国皇室之人已经全部没了,难不成还有余孽?”

  嵇宴摩挲着手中的杯子突然出声,“雍玦出身双叶城。”

  沈执清看了嵇宴一眼,脑子里灵光一现,“双叶城紧靠燕国,若是燕国想要攻入南梁,双叶城就是门户,那如果说,早在许多年前,这双叶城就已经是燕国的呢?”

  嵇宴垂眸看向杯中的茶水弯了弯唇。

  果然,一点就通。

  坐在对面的周景已是大惊,“陛下早些年出巡双叶城,他就是在双叶城之中看上了君后的!莫非燕国的布局从那时便已经开始了吗?”

  “不,更早。”沈执清摩挲着手指,“从先帝灭国之后就开始了。”

  周景:“这……这么久,若当真是燕国的余孽,怕是已在燕国之内盘根错节。”

  “大树难以撼动,可若是将树根拔起,再用点力便可将整棵树拔起。”沈执清再次出声,“只要将雍玦拉下来,不愁找不到其他人。”

  周景出声:“陛下性命垂危,君后打算明日迎神礼照常举行,迎神已为陛下祈福。”

  沈执清手在桌子上敲了敲,“雍玦待我不仁,我便对其不义。”

  “此前没有苦于没有证据,现在证据有了,明日迎神礼,我必让世人看见那位的假慈悲。”

  周景:“相爷打算怎么办?”

  沈执清冲着人勾了勾手周景凑到跟前。

  身侧嵇宴坐在椅子上轻咳了一声。

  周景赶忙又坐了回去,苦了一张脸道:“相爷,这宴公子又不是外人,您就这么说吧。”

  沈执清瞪了嵇宴一眼,只能当着人的面将计划说了出来。

  嵇宴听了一半,出声打断,“不行,换。”

  沈执清:“……”

  沈执清又想了一个。

  嵇宴摇了摇头,“你只有一次机会。”

  若不是知道嵇宴在布局谋略之上胜他一筹,沈执清的暴脾气刚刚就要闹了。

  不过嵇宴说的不错,他若想要扳倒他。只有这一次机会。

  若是明日不能将人彻底的拉下,怕是会被反咬一口。

  窗外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周景着急却不敢催。

  一盏茶之后,沈执清灵光一现,“我想到了,明日我们就这么办。”

  *

  晨光熹微,迎神礼即将开始。

  麟潜宫,宫女正在为雍玦更衣。

  现如今陛下病危,丞相身死,这替代君主迎神之人就自然而然的落在了雍玦的身上。

  南梁以黑色为尊。

  因此帝王的朝服一般是以黑色为主,绣制金色的纹饰在上面,玉佩绶带皆有讲究。

  而此时雍玦身上穿着的就是只有帝王才能穿的黑金色之色的衮服,玉佩绶带加身,雍玦看着镜子当中自己满意的点了点头。

  张全立在一旁恭贺出声,“恭喜殿下,大业将成。”

  雍玦:“等本殿登上帝位,定少不了你的好。”

  张全大喜,“多谢殿……哦不,多谢陛下。”

  现如今嵇宴,沈执清皆死,再没人能阻他。

  雍玦笑出声,“本殿为这一日已经等了很久了。”

  雍玦敛了神色,突然想到了什么问出声,“对了,宴朝欢可找到了?”

  张全躬身回话道:“昨夜出事之后,宴朝欢就失踪了。”

  “失踪。”雍玦嘴里咀嚼着这个词,眸色稍凛,“此人不能留,再派人给我找。”

  张全:“是。”

  雍玦伸手揉了揉眉心,冲着人挥了挥手,“行了都出去,让本殿自己待一会。”

  张全不敢多言,冲着人躬身一拜,招呼着宫内的宫女从宫中退了出去。

  待宫门再次关闭,雍玦一步步的走向铜镜,“阿策,这是你逼我的。”雍玦笑了一声再次道:“可惜了,你今天看不到这一切了。不过你不用着急,等我彻底的拿下南梁,我会亲自告诉你。”

  “你我夫妻一体,你的就是我的,你应该开心才是。”

  *

  金鳞台顺山体而建,位于整个行宫的正中央。

  时辰一到,金鳞台上鼓声响彻三十六下,前往金鳞台之上的千层台阶两侧旗帜飘飞,百官侍立在侧已经就位。

  待鼓声止息,张全侍立在高台之上,冲着下方百官高喝出声,“跪——”

  百官跪伏的同时,一顶銮轿就停在了金鳞台下。

  雍玦被人从銮轿之上搀扶而下,身上的穿着一改往日奢华的打扮,今日就只穿了一件月白色素色长衫,用同色的束带束发,全身上下无玉无金无银,映衬着他那张带笑的儒雅面容,看上去虔诚的很。

  百官高呼出声,“臣等,参拜君后,君后万安。”

  雍玦仰头望着头顶的金鳞台,手里捏着一株菩提串珠,走到台阶跟前便是冲着高台之上俯身跪拜。

  “信徒雍玦,今日在此迎神,愿神明保佑陛下龙体安康,保佑南梁风调雨顺,百姓和乐。”

  声音落入百官的耳朵里,互相对视了一眼,纷纷满意的点了点头。

  南梁君后出身不好,当初南梁帝想要立人为后的时候,众臣一百个不答应。

  可是雍玦为后的七年里,一心为陛下。陛下病了多年,亦是无怨无悔侍奉在侧,倒是能称为贤后了。

  周景以前听到这些或许还能跟着附和两句。

  可现在自打知道了真相之后,周景只想说对方假惺惺。

  雍玦还真的就会把假惺惺做到极致。

  他在起身之后,迈步走上一节台阶后,却是再度跪下。

  “君后不会是想一步一跪的上去吧,”

  “这台阶这么多……应该不会吧。”

  “若是君后当真如此,足以见帝后情深……”

  “我南梁有此贤后,也算是天佑我南梁。”

  周景:“…………”

  千阶台阶,为了在百官面前留下好印象,雍玦对自己可真狠。

  日头逐渐从云层之中爬了出来,雍玦一节一节的跪了上去,汗已经将身上的衣衫浸湿,就连额头都磕出了血。

  跪到中央,雍玦膝盖一软,朝着地上栽了下去。

  大臣里面有人惊呼出声,“君后!”

  “君后!”

  雍玦单手撑地没让自己倒下去。

  他喘了一口气,朝着高台之上的金鳞台看了一眼,拢在袖中的手紧紧的攥起。

  他必须坚持下去,一旦放弃就功亏一篑了。

  雍玦站起身,向前又迈了一步。

  这些伤,这些痛,算不了什么。

  等到他拿下南梁,他再不用天天担惊受怕,他将万人之上!

  信念支撑着雍玦再次向上而去。

  等到跪上台阶,雍玦才算长舒了一口气。

  张全这才走上去,一把搀扶住踉跄的人。

  “殿下,可还撑得住?”

  雍玦喘了一口气,将张全的手拨开,“本殿没事,继续吧。”

  张全这才退到一侧,高声道:“迎神,出祭文。”

  便有太监端着托盘上的祭文呈到张全的面前,张全抬手将祭文拿起,翻开念出声。

  金鳞台之上,无庙宇,只有一处高台,高台之上是雕着的金龙,供品已放置供桌之上。

  在唱念祭文的同时,雍玦走到高台前。

  待张全将祭文念诵完毕,便有宫人,将燃起的香火递到了雍玦的手中。

  此时百官已走上台阶,侍立在台阶之下。

  金鳞台上风大,风将雍玦身后的束带吹起,他五指捏着三根香,冲着金龙叩拜,“求金龙显世,护佑南梁。”

  三叩首之后,雍玦直起腰身,眼前灼燃的香火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熄灭。

  “怎么灭了?”

  “怎么回事?”

  张全瞪了周围的议论着的婢女一眼,赶忙拿了烛火走上前,将香再次点燃,“殿下,许是风大。”

  雍玦捏着手中的香,再次开口,“求金龙显世……”

  然而雍玦一句话还没说完,手里捏着的香再次熄灭。

  雍玦当即皱紧了眉头,朝着周围侍立着的宫女太监看了一圈,面色变得有些难看。

  张全看了百官一眼,见百官已察觉到异常,议论纷纷。

  张全站在原地,直到雍玦出声叫他,才走上前去,“殿下,您如此虔诚的迎神怎么会出问题,肯定是香不行。”

  “还不快给殿下换根香。”

  宫女赶忙将新的香递到雍玦的手中。

  雍玦接过新的香视线却是落在那根被拿下去的香的上面。

  真的是香的问题?

  众目睽睽之下,雍玦不敢发作,他捏着新的香再度叩拜,“求金龙显世,护佑南梁。”

  这一次香完好无损。

  雍玦心里长舒了一口气,站起身,将灼燃着的香插进了香炉之中。

  哪知雍玦的手刚拿开,香炉之中的香却断裂开来。

  香断大不吉利。

  说不好听点就是神并不认可这位拜神之人。

  这可是南梁历年从未出现过的情况。

  百官的议论声入耳,雍玦猛地拂袖回身,低呵出声,“谁?谁在装神弄鬼?”

  雍玦的声音一出,金鳞台四周突然响起了诡异的笑声。

  笑声瘆人,让众人头皮发麻。

  笑声止,周遭突然响起数道声音来。

  “燕昌梁亡,妖后当道。”

  “陛下,他乃一届娼妓之子,岂能为后!”

  “我宴霖做事无愧天地,玉石真假事关国运,君后怎么能信口开河!”

  “我等侍奉君后,君后许我荣华富贵,为什么要杀了我!”

  无数声音四面八方而来,就像是无数的人在耳边说话,而这些话,落在耳边,却是让雍玦攥紧了手,低呵出声,“够了!”

  有些话百官之中听不懂,但却有一人的名字,是所有人都认识的。

  那就是七年前,因玉石案一家被抄没的宴霖。

  这下,众臣的议论声更大了一些。

  雍玦低呵出声,“张全!”

  张全被叫的一惊,赶忙走上前,“殿下,这,这是怎么回事?”

  风将身上的衣玦吹起,雍玦染了一双猩红的眸子从众臣之上扫过。

  不过是一群已死之人,装神弄鬼。

  他能杀的了他们一次,亦是能够杀了他们无数次!

  雍玦朝着四周看了一眼,低声吩咐出声,“有人在旁搞鬼,阻止本殿迎神,你去,给本殿将人揪出来!”

  张全躬身,“老奴这就去。”

  他招呼着周围的宫女太监侍立在雍玦身边,自己则是带着一众禁卫军下去搜查去了。

  四周的声音大概响了一盏茶的时间,声音停止。

  金鳞台空旷一片,风过,此时的高台之上鸦雀无声。

  谁也不敢出声去说,雍玦不行。

  雍玦朝着四周看了一眼,脑海之中想到了此前做的梦,梦中鬼影重重。

  雍玦脸色顿时煞白一片,他捏紧了手,下一刻却是快步走到拿香的宫女跟前,亲自点燃了香火。

  大业将成,今日无论是谁,谁也别想阻拦他,就连神也不行!

  作者有话说:

  还是大粗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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