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宠爱

  嵇宴手指在快要接近那白皙的脖子时,耳边似是又响起那日梦中对方央求着要同他和好的声音。

  声色软软的,让人不忍拒绝。

  嵇宴的动作顿住,他逼着自己从那脖子上移开,伸手将沈执清从车内抱了出来。

  太轻了。

  抱在怀里,几乎没什么重量。

  很难以想象,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与他在那波谲云诡的朝堂上,敌对了整整五年。

  这一刻,一股子难以明状的心绪在心头蔓延。

  嵇宴深吸了一口气的同时,感受到靠在他胸膛之上的人动了动。

  嵇宴呼吸突然一窒。

  正如浮春说的那样,他害怕沈执清突然醒来因他的自作主张而同他闹。

  他现在不想跟沈执清吵架。

  抱着对方的手突然有些不自在,嵇宴低头去看,却只见躺在怀里的沈执清像是个猫咪似的动了动了身子,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宽大的长袖滑落,嵇宴一眼就撇见沈执清细白的腕子上那未褪下去的红痕。

  他就这么招摇着,去上了朝。

  让外人见了,怕不是还以为他欺负了他。

  嵇宴眸色深了深。

  “宴公子。”原本守在院中的浮春不放心,追出来看。在见到沈执清未醒,沈执清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她走上前,瞧着沈执清面上浮出的一抹不正常的红,将手贴在沈执清的额头试了试温度。

  感受着掌心的温热,浮春抽回手,“相爷想必是路上吹了风受了寒,这会头又热了起来。”

  她眉头蹙起,转头看向嵇宴,“宴公子还劳烦您快些带相爷回屋,我去叫大夫来。”

  嵇宴垂眸:“好。”

  怀中的人就像是一碰就碎的泥塑娃娃,此时杀人是趁人之危,他嵇宴做不出来。

  嵇宴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抱着人回了翠微阁。

  *

  四月天,翠微阁内却燃了炭火,屋内被熏得暖热。

  纵使如此,沈执清的手却依旧冷的厉害。

  自打刚刚,嵇宴就立在屋内静静的看着浮春领着大夫看诊忙碌,折腾了半天。

  他进相府不过三四日光景,沈执清就叫了三四日的大夫,似乎是日日如此,往后年年亦如此。

  嵇宴皱紧了眉头,指尖什么时候嵌入掌心刺破出血,他都未有察觉。

  “宴公子。”浮春姑姑将大夫送走,走上前来,“相爷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这里热,您要不先回去,等人醒了,我再叫您过来?”

  嵇宴松开手,冲着人微微躬身,“相爷身边需要人,浮春姑姑若忙,可先离开,我留在这便是。”

  被送进来的这些侍妾们,哪个不是眼高于顶,也只有眼前这位,看上去谦卑体己到像是个可以托付事情的。

  浮春见人坚持,便没有再多说什么,带着一众仆从从屋内退了出去。

  嵇宴目送着对方离开,方才敢直起腰身,掀开帘子走到床榻边,居高临下的将人看着。

  沈执清。

  他口中无声的咀嚼着这个名字,似是要将这个名字打碎了在口中一点点的碾磨。

  明明此前叫过无数次,可只有这一次不一样。

  *

  身前似是有人将手伸向他,沈执清皱紧眉头,一把握住了对方的腕骨,声色沉冷的坐起身,“你要做什么?”

  他睁开眼,入目所见就是嵇宴那张略显锋锐的面庞。

  “嵇……”

  不,不对。

  沈执清改了口,“宴朝欢。”

  稽宴想,沈执清攥着他的手很紧,还很凉。

  果然是带着恨,就连刚刚起身时叫着他嵇宴的名字时都不带着一丝温度。

  嵇宴垂下眸子提醒出声,“手。”

  沈执清这才意识到他还握着对方的手腕,而嵇宴的手中握着沾了水的帕子,看样子是要给他退烧。

  误会了。

  沈执清有些尴尬将手松开,“我以为你是要……”

  杀他。

  最后的两个字沈执清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有一双染着温暖的手心贴在了额头上。

  沈执清将话咽下,眨了眨眼睛。

  这是要做什么?

  沈执清不太习惯陌生人的触碰,他想要向后挣动,嵇宴就坐在床边,不让他动。

  屋内太热,烛光下,沈执清就看见嵇宴凑到近前来的面容上都染了一层汗。

  汗珠子顺着明朗而又清晰的线条滚落。

  他怕风,平日里屋子里就连窗户都时常关着。四月天,他屋内还生着炭火,这温度少有人能呆着。

  而对方看样子似是已经呆了许久。

  放在额头上的手,反复试探着贴了贴,拿开时,沈执清就看见对方喃喃出声,“怎么还是烫的?”

  这个问题像是如临大敌,只见对方眉头紧蹙,不知道是不是尚在心理分析到底怎么才能让这个温度降下来。

  沈执清:“宴朝欢。”

  他的声音,让嵇宴抽回手,坐在一侧静静的等他的下文。

  沈执清没来由的被对方看过来的视线灼烫了一下,他收紧了放在被子上的手。

  一双眸子静静的看着人,像是要从对方的眸子里看出些许虚情假意。

  可是没有。

  担心是真担心,无措也是真无措。

  沈执清抽回视线,安抚出声,“没事不用担心,明日说不定就退了。”

  他这身子,稍微吹个风都能病上好几天,现如今只是有些发烧,想来是老天爷对他够好了。

  嵇宴却是因为沈执清的话,眉头蹙的更紧。

  沈执清到底知不知道他这个身体,要是再这样下去的话,恐怕……

  嵇宴:“躺下。”

  沈执清:“?”

  他刚觉得对方照顾他,他心有难安,宴朝欢就敢凶他!

  沈执清坐在那没动。

  他凭什么听他的?

  他就不信他不动宴朝欢还能把他怎么样!

  沈执清脑海之中的想法还没转完,面前突然拢了一片阴影。

  沈执清心头一跳,“你……”

  他一句话还没吐出,就看见嵇宴站起身,手扣上了他的肩膀,将他直接按倒在了榻上。

  沈执清:“……”

  这全京的人都知道南梁丞相沈执清脾气臭得很,一点不如意,都要闹。

  他今晨刚在朝堂之上夸下海口,说要将人驯服。

  哪知回来,就让人直接上了手。

  “宴朝欢,你好大的胆子!”

  沈执清撑着手臂准备起身,却是一抬头,就对上了那张近在咫尺的容颜。

  烛光被拢于身后,暗色的阴影之中,嵇宴的身子半撑在他身侧,落于身后的发垂落于身前。那双眸子深远,似有一股子凛然之色一闪而逝,不容人拒绝。

  鼻息之中拂过冷香,如那日大寒的冷霜。

  沈执清的呼吸一窒。

  这一刻,他几乎是要以为,是嵇宴回来了。

  沈执清怔愣的一瞬,嵇宴的眸子倏然垂落。

  他将手上的毛巾搭在了对方的额上,跪在榻前冲着人一拜,“奴僭越了。”

  沈执清冷哼了一声,“你知不知道上一个胆敢在本相面前自作主张的人,已经被杖打赶出了相府。”

  “宴朝欢,你想学他吗?”

  落在耳畔的声色沉冷,嵇宴回答出声,“奴只是情急心切,相爷若想罚,奴毫无怨言。”

  先礼后兵,他若是将人罚了倒是显得他小肚鸡肠。

  沈执清眯起了一双眼。

  “今日之事,本相先给你记着,下次若要再犯,休怪本相不留情面。”

  嵇宴眸底敛下一层暗色,冲着人躬身,“谢相爷。”他起身,再次道:“我去请大夫。”

  沈执清没阻拦。

  等到人掀开帘子出去,他方才将毛巾拿下慢慢的坐起身。

  宴朝欢。

  沈执清将这个名字放在口中咀嚼,将视线跃过销金帐帘落在了那人的背影上。

  那人腰身窄薄,步履沉稳,不像是乐师,倒有几分上位者惯有的仪态尊荣。

  这看上去颇为熟悉的背影,让沈执清眸色渐渐眯了来。

  *

  沈执清好不容易养出的一点精神头,在刚刚的折腾中全都耗尽了。

  等大夫给他诊了脉,开了药,沈执清的眼皮子已经有些打架了。

  他躺在榻上,视线自打刚刚就一直没从嵇宴的身上移开。

  那人垂眸站在帘外,看上去与旁人谦卑恭顺的模样没有什么不同。

  沈执清闭上眼睛,将手臂搭在额头上,笑了一声。

  不是嵇宴。

  他莫不是病糊涂了,人死不能复生,又怎么可能是他。

  就算是他,堂堂摄政王在他一个病秧子面前伏低做小,是吃饱了撑着,闲得慌吗?

  可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对另外一个人好。

  不是真心,那便是别有所图。

  沈执清觉得不是前者,那就是后者了。

  虽说这人不是后党一派,但做这一切,只怕是攻心为重。

  沈执清想到此慢慢睁开眼,“宴朝欢,你上前来。”

  这次沈执清吐出的声音,已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不管这人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玉林宴上不能乱。

  烛光在帐帘上跳跃,将慢慢走进的人影拉长。

  沈执清等着人走进,倚靠在床头上垂眸出声,“宴朝欢,过几日君后在宫中设玉林宴,你随本相前去。”

  嵇宴:“为什么是我?”

  哪有这么多问什么,沈执清蹙了眉头。

  想着玉林宴上的一环在他身上,沈执清心下思索了一番,耐着性子换了个让人比较容易接受的意思,同人道:“自打你入了府,本相就最宠你,像玉林宴这种宴席,你怕是在双喜楼这么多年也没有见到过,本相……”

  嵇宴皱紧了眉头,到底还是没忍不住出声打断,“相爷最近最宠的难道不是柳直吗?”

  沈执清:“…………”

  柳直招他惹他了?

  沈执清轻咳了一声。

  不过也是,虽然他最近是不怎么宠对方吧,但他对他总是也不算太差才对。

  嵇宴像是猜出了沈执清的心思似的,提醒出声,“相爷昨天才将奴从屋子里赶出去。”

  沈执清:“………………”

  那他手腕现在还红着,他不该将他赶出去吗!!

  就离谱。

  嵇宴不等沈执清出声,就再次道:“奴左右不过是一届乐师,这玉林宴是何等场合,您带我去,恐会给您丢脸,我不去。”

  沈执清这下彻底皱紧了眉头,低呵出声,“宴朝欢。”

  嵇宴垂首立于塌前,没说话,那模样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他冤死了。

  沈执清这样想着。

  屋内的烛光跳跃,落在两个人身前。

  药劲上来,沈执清困顿的有些撑不住了。

  趁着此番,他尚还精神,沈执清同人再次开口,“此番玉林宴,邀你前去的不是本相,而是君后,所以,就算你不愿,届时本相依旧会带你去。”

  嵇宴将眸子落在他身上,“因为我长得像已故去的摄政王?”

  沈执清:“聪明。”

  倒是一句话就说出了关键。

  沈执清原本不想同人讲这么多,他就怕对方知道了缘由后,会多想。

  届时玉林宴上惹出乱子,会打乱他的计划。

  可现如今看,此人看上去倒也不愿做这个被人摆布的傀儡。

  他倒是可以同人谈上一谈。

  沈执清刚要出声,却听得嵇宴突然道:“我若去,相爷会护我吗?”

  “会。”沈执清声音一顿,再次道:“不管此番君后到底是何目的,你跟了我,就代表着我相府的颜面,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不用我教,你也应该都懂。”

  “你不用怕,本相既要你去,便护的了你。”

  曾经,世人皆畏惧他,只有旁人寻求他庇护的份,还从未有人说过护他。

  他与沈执清敌对多年,这话从沈执清口中吐出,不管真假,反倒是让人有些期待。

  拢在袖中的手指微曲,嵇宴眸色闪动,半晌,回答出声,“好,我去。”

  沈执清轻嗯了一声,“宴朝欢,事急从权,随机应变。到时会上,有些话你若不想说,都可交由本相来答。”

  嵇宴:“好。”

  沈执清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心里这块大石总算落下,精神头就落了,他打了个哈欠,拢着被子躺下。

  迷迷糊糊之间,他脑海中似是又想起了今日早朝上他对雍玦说的话。

  他说他不是不喜欢,而是此人性子野,要放在身边慢慢调教。

  刚刚宴朝欢又对他说了什么来着?

  哦对了,他说他沈执清不宠他。

  “宴朝欢,今晚……你留下。”沈执清拢着被子,于睡梦中翻了个身咕哝出声,“我娶了你做妾……你我的洞房花烛……我们是不是要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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