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苏苏焦灼不安，她快要急疯了，眼睛里血丝遍布，许多次都忍不住无声地哭出来。
和纪明月认识这么久，她不是没见过她受伤的时候。
每回她从地下场出来，满身的血更加骇人。
那时候纪明月的精神状态是好的，哪怕是昏迷着，她整个人也紧绷着，给人一种十分危险的压迫感，让人不敢靠太近，仿佛她随时都会醒来，给你一刀。
然而今天的纪明月，是前所未有的虚弱。
像……
像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轻得让人不敢用力触碰。
也像脆弱的泡沫，一触就碎。
苏苏第一次这么害怕。
她抓着林助理的胳膊，紧张得浑身无法遏制的发抖，指尖几乎扎破林助理的衣服，深深的陷入肉里。
她的唇蠕动着，想说话，却怕一张口，自己会哭出来。
她想，纪明月经历过那么多次的生生死死，老天一直在眷顾她，她不会出事的。
不会出事的……
她心里喃喃着，却又忍不住一次一次看向紧闭的手术室门。
可那扇门闭得那样紧，仿佛再也不会打开一般。
苏苏又看见了霍涔。
她所有积压的情绪终于还是爆发了！
“都是你害的！你这个浑蛋！”她冲过去狠推了霍涔一把，下一刻就被林助理拖了回去。
他死死搂着她，把她的脸按在胸口，轻声安慰：“没事的，纪小姐吉人天相，她不会出事的。苏苏，你冷静一点，深呼吸，来……”
苏苏死死揪住他的衣服，呜咽出声。
霍涔仿佛失魂落魄了一般，被她推得趔趄了一下，伸手扶住墙才堪堪站稳。
他薄唇紧抿，紧绷的下颌不停地抽搐着。
他似乎在看着手术室上面的灯，又似乎什么也没看，俊脸上划过一丝少见的茫然。
这个北城人人惧怕的霍大少爷，手里掌控着偌大的霍氏，只要他愿意，他可以一句话，一个决定，就能给很多公司很多人定生死。
他从来都是无惧且强大的。
然而此时，若是有人仔细看去，他那暗沉沉的眸底，盘旋着挥之不去的恐惧。
他在害怕。
霍涔第一次这样害怕。
他也不解。
明明她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决绝转身的时候，她比谁都冷漠。
像一个刽子手，宣判了两人之间的结局。
不过是一眨眼。
就是那么一眨眼的功夫，他就接到了林助理的电话。
告诉他，她出事了。
这个骗子！
她伪装出一切正常的表象，在自己面前不肯露出哪怕半点的脆弱。
自己就这么不值得她信任么？
霍涔眼眶发红，薄唇上一丝血色也没有。
就在这时，手术室的灯灭了。
下一刻，厚重的门打开，医生走了出来。
霍涔想过去，才发现自己双腿仿佛灌了铅一般无法移动。
“霍总。”医生低声叫了声。
霍涔喉结滚了滚，嗯了一声，似乎在害怕什么，不敢多问，视线不由地看向他身后。
苏苏胡乱地抹了把脸，迫不及待地冲过来，一把抓住医生的手，满怀期待地看着他：“明月怎么样了？她到底是怎么了？！”
医生挣不开她的手，忙说：“纪小姐没事，因为送来得及时，孩子也保住了。不过她本来就身体虚弱，胎儿不稳，又受到了大刺激才导致她出现流产的迹象。”
他看向霍涔，凝重道：“霍总，如果要保住这个孩子的话，就不要再让她受刺激了。而且，一定要静养，不要有任何劳累。”
霍涔声音沙哑：“好。”
苏苏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早知道，她刚才就不该先下楼，不知道纪明月在上面经历了什么，能让一向精神强大的她受到刺激险些流产。
这个霍涔……
简直就是魔鬼！
她一定要让纪明月彻底远离他！
自从纪明月碰上他后，就没有发生过一件好事！
但是苏苏再怎么防，霍涔也没有同意让她把纪明月从这里带走。
纪明月从手术室转到了病房里，人还昏迷着，脸色惨白，虚弱的仿佛一碰就会消失。
苏苏再恨霍涔，她也分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在纪明月没醒过来之前，她打算一直守在这里。
但是病房里，还有个霍涔。
她怕吵到纪明月，压低声音嫌弃道：“这里我守着就可以了，她不乐意见你，你出去吧。”
她说得毫不客气，霍涔却宛若未闻，自顾自握着纪明月没有打针的那只手，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
苏苏还要说什么，林助理将手搭在了她肩膀上。
她抬眸望去，一双眼通红，委屈又愤怒全都展现在脸上。
林助理俯下身，在她耳边轻声说：“苏苏，我们出去好不好？”
这个时候，若是来个人和苏苏吵架，她未必会委屈。可是林助理的轻声软语，像是一把刀子，把她包裹着的情绪捅破，刹那间她便难以自持。
林助理道：“纪小姐不会想看到你为了她和霍总吵架的。”
苏苏狠狠瞪了霍涔一眼，又看了看沉睡的纪明月，最终还是和林助理一起出去了。
她脾气差，又讨厌霍涔，和霍涔待在同一片空间里，她真的会忍不住刀了他。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忍不住停下来，转身盯着一语不发的男人：“霍涔，你能不能别缠着她了？你们霍家不要这么欺负人行不行？”
如果不是霍家和纪如林，纪烟不会死。
纪烟如果不死，纪家就不会落在纪如林手里。
如果纪烟没死，纪明月就还是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纪大小姐，不会是那个在乡下受尽折磨的野丫头。
纪如林吸着纪家的血，却不想让她好过。姜宁借着她的身份得到了本该不属于她的东西，霍涔如今又对她步步紧逼……
好像所有人都在欺负她。
苏苏真的心疼她。
“如果你真的在乎她的话，能不能让她过一过清净日子，她真的已经很累了。”苏苏眼泪落下来，没再看霍涔一眼，离开了病房。
房门轻轻关上，整个病房里除了药水低落的轻微声响，安静的便只剩下轻轻的呼吸声。
霍涔握着纪明月的手，轻轻摩挲着。
苏苏的话不断的回荡在他耳边，他摩挲着她冰凉的手，像是要把自己的体温传过去。
“你真的就这么见不得我么。”他自言自语般开口，视线落在她苍白的脸上。
从杜昆自杀到现在，才多久的时间？
她怎么就瘦成这样了？
“纪明月。”霍涔唤着她的名字。
纪明月双眼紧闭，脸上带着氧气罩，脸色白得近乎透明。
就连眼角的那颗痣，也仿佛失去了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