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找到之后呢？”
久久沉默后, 桑楚突然开口道。
是啊……这是天骄之间的争斗，况且谁也不知道天下知真正的首领是谁，想插手都没有办法。
更何况, 天才们之间的争斗真的会允许他们插手呢？
若是对手是这等程度的天骄，桑黎自我代入了一下, 他觉得，他不会允许有人插手的！
想来，荀师弟也是一样……
余玄剑突然哼了一声，“反正, 我是不会让小渊受欺负的。”
视线落在桑黎身上，余玄剑微眯起眼睛, 眼神威胁, “桑掌门也是一样吧？”
桑黎点头，“那是自然。”
得到对方的肯定回答后，余玄剑站起身来, “既然事情已经谈完，弟子们也等我等很久了……我先告辞了。”
说完，他转身便离开了。
望着对方离去的身影, 桑黎突然想到，或许正是因为师叔待人赤诚，为人护短的性格, 才让多疑不安的小师弟信任依赖的吧。
真是……羡慕不来啊。
视线落在一旁还有些茫然的桑楚身上，桑黎心中无奈, 小师弟的依赖是师叔，魔修祖师, 我的依赖只有这个笨蛋弟弟……
不对, 好像差不多？
他弟弟貌似比师叔和关世衡还聪明一点？
想到这, 桑黎也是感叹，居然在这种方面胜过了小师弟……
“好了，对手的事情先放一边，小比的名单怎么样了？决定好了吗？”
桑楚迅速回神，“程子青几人确实很了解这一届的外门弟子，排好的队友水平相当，十分合适。”
“但是，小师叔这个……实力差距太大了。”
“若要找一个合适的对手，只能在前几届的外门弟子里面找，而且，最好是筑基期。”
在名单上轻点了下，桑黎沉思片刻，“的确是个问题。”
“不如……不给小师弟安排对手？”
桑楚眉头微蹙，“直接宣布小师叔为小比第一吗？这样能够服众吗？”
“把修为公布出去不就可以了？新的等级标准发布，除非是剑道天才，且在术法上研究颇深，否则现在很难做到越阶而战。”
“才过去半年时间，以他们的水平，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更何况，论术法水平，剑道领悟，他们更是远远比不上小师弟。”
“有什么比试的必要吗？”
桑楚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就怕他们不服。”
“现在小师叔在这一届弟子里声望很高，没有比试便宣布排名……”
“不如随便安排一位对手，让小师叔展现一下他的实力？”
桑黎思虑片刻，摇摇头，“我觉得不妥。”
“现在的对手根本展现不出小师弟的实力……而且，对于真正的天才来说，不战而胜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桑楚有些犹豫，“这样做，会不会被误以为我们故意算计小师叔？毕竟这个操作……”
看起来就不怀好意。
桑黎微眯起眼睛，“这样吧，你将这份修为排名张贴出来，看看他们的反应。”
小师弟，我相信你会继续带给我惊喜的……对吗？他要看看，小师弟在外门的声望究竟有多高？
犹豫了一下，桑楚点点头，“是，我这就去办。”
……
“师兄，刚刚那个金丹期师兄问荀师弟的信息做什么啊？”等齐成宇离开，几个和这位被询问的弟子还算熟悉的修士连忙凑过来，开口问道。
那个弟子一脸无奈，“我也不知道，而且我是看荀师弟跟他关系不错，那位师兄还特地陪着荀师弟参加测试，才告诉他的。”
所以，威胁的表情可以收一收了吗？
倒也不至于，一脸我是叛徒的表情……
围在一起的弟子神色渐缓，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看起来颇为儒雅的弟子开口说道：“师弟不用紧张，我们也是担心荀师弟……”
“如果没有荀师弟，我们可能还会呆在底层，没有修炼的自有，哪能像现在这样，有修炼的自由和时间，也有相互交流讨论的同道，这些都是荀师弟的功劳。”
“没有荀师弟，就没有现在的互助会。”
“但是，大家也都知道，互助会的存在挡了很多人的路，尤其是那些天才的捷径之路，所以，荀师弟的处境并没有他看起来那么安全。”
“我们人微言轻，实力低微，帮不了荀师弟什么，但是，最起码我们不能拖荀师弟后退，背叛对方。”
周围的弟子纷纷附和，“就是这样！”
“没有荀师弟的建议和改革，哪有现在悠闲自由的我们？”
那位弟子：……
“我真的没有背叛荀师弟啊，所以前面的内容能简则简，后面……我只是想着，那位师兄对荀师弟态度友好，又特地来陪荀师弟参加测试，想来应该对荀师弟极为看好，说不定就是想收荀师弟做弟子。”
“那位师兄年纪轻轻，就已经金丹期，修炼上的天赋不错，对荀师弟又耐心温柔，是一个不错的师父人选。”
“所以才想着多夸一夸荀师弟的……”
周围弟子也跟着小声解释道：“我们也是这么想的。”
那个年长些的弟子轻咳一声，有些尴尬地说道：“那就好，那位师兄确实不错，只是荀师弟的信息也不要随便去说。”
“为了筹办互助会，荀师弟招惹了不少敌人。”
弟子们纷纷说道：“那是自然，荀师弟就是我们的恩人，我们怎么能做那种忘恩负义的事情呢？”
将这个误会揭过，其中一个弟子突然开口道：“你们说，这次小比，第一名会是谁呀？”
众人面面相觑。
另一个弟子率先说道：“我希望是荀师弟！”
几个弟子第一时间低声附和道。
“咳……”角落里，一个弟子小声说道：“可是，我听说南辛黎最近修炼也很认真啊。”
“之前的几次比试，也都赢了，而且他的剑道理解真的很深，术法能力也很强。荀师弟对我们确实很好，但是我们也不能盲目吹嘘啊，这样对荀师弟反而是坏事。”那个弟子声音越来越小，但还是坚持说完全部的内容。
前面几位弟子原本还怒目而视，一脸你背叛了组织的神情，听到后面也有些泄气，“你说得有道理，但是我还是希望荀师弟能够获得第一名。”
“听说第一名奖励很高，我想让荀师弟拿到那份奖励。”
“可是，我们仔细分析的话，荀师弟学会了灵雨术，说明他用自己的贡献点兑换了灵雨术，但是大家的贡献点都是有限的，兑换了灵雨术后，兑换到术法和剑招的就会少。”
“而且，荀师弟对灵雨术的理解也很深，肯定下了不少功夫，那花在术法上的时间就会少。”
“所以，我觉得荀师弟的攻击能力应该不高，不过看荀师弟的选择，说不定师弟根本不喜欢打打杀杀呢？”
“这样以对战为主的比试，荀师弟不占优势也很正常……”那个弟子越说越觉得有道理，声音一点点大了起来，闭上眼睛，摇头晃脑，一脸自信，“综上所述，我觉得这一届小比第一应该是南辛黎。”
他说了很久，也不见其他人回答，茫然地睁开眼睛，“怎么？你们觉得我说得不对吗？”
周围的弟子一脸怪异地看着他，窃窃私语，虽然是在当面密谋，大声私语。
“叛徒这就钓出来了？”
“这哪里算得上叛徒，顶多算得上蠢货……”
“哎，没意思，不仅愚蠢，还是个墙头草。”
“咳咳……”那个年长的弟子摆摆手，示意众人不再说话。
他走到那个茫然又愤怒的弟子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容柔和，“哎，没关系，不用紧张，我们呢，不歧视傻子。”
“但是相应的，作为你的师兄，我也有义务教会你一些东西。你觉得荀师弟实力不强？”
那个弟子心中不安，下意识地想要逃跑，却被对方放在肩膀上的手掌牢牢禁锢住，脸色有些难看，扯了扯嘴角，说道：“是。”
“若是荀师弟不强，你说南辛黎、曲轻竹、程子青他们会以荀师弟为首吗？据我所知，另外两个人的实力也都不弱于南辛黎啊。”
那个弟子憋红了脸，“管理互助会又不以实力为尊，况且当初尊重荀师弟，也是因为他炼气初期的实力。”
年长弟子眯起眼睛，“对啊，荀师弟八岁炼气初期，你觉得他天赋如何？兑换没多久便能将灵雨术熟练掌握，甚至对每个人遇到的问题都游刃有余，简直称得上大成，最近荀师弟又拿出了改进后的版本，降低了难度，威力却相差不大。”
“你觉得荀师弟天赋比不上他们？”
“可是，他将时间都用在教导你们这群废/物身上，再好的天赋，没有时间修炼也是白费！”那个弟子红着脸怒吼道。
年长弟子压低声音，“哦？看来你不仅是蠢货，还真的是叛徒。”
“做个蠢货没什么，但是你不该妄图用你愚蠢的思维去揣度天才。”
那个弟子冷哼一声，“我不是叛徒，我一直都很崇敬荀师弟，但我讨厌你们，是你们耽误了荀师弟的时间，拖了他的后腿！”
“你……”
“好了好了”两人的声音越喊越大，已经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其他几个弟子纷纷出言劝道，“不要和他计较，明天就是小比了。”
“我们要相信荀师弟。”
年长弟子也是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如今被劝得冷静下来，也懒得再与对方计较，只是冷哼一声，便要转身离去……
下一秒，高台上，桑楚冷淡平静的声音响起，“测试结果已经出来了。”
说着，一卷泛着淡淡荧光的绸帛徐徐展开，上面一列列名字和对应的修为渐渐浮现。
最前面的荀渊的字样显然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荀师弟……你到底修为如何呢？
当炼气后期四个大字渐渐在上面显现，众人鸦雀无声，刚刚还隐隐有些躁动的人群仿佛一瞬间被按下暂停键。
下一秒，嘶……
此起彼伏的倒吸声，目光碰撞下的惊恐眼神，众人久久不能回神。
“咳咳……”桑楚抿了抿唇，看着台下如出一辙的惊讶面孔，心中居然有种诡异的骄傲。
看见了吧，这是他小师叔。
“上面记录的成绩全部属实，没有半点虚假。”
说完，桑楚就退至一旁，等待众人的反应。
“假的吧……”一个刚刚回神的弟子轻声说道。
而他的低语仿佛按下了一个开关，刚刚沉默茫然的人群瞬间躁动起来。
“应该不是，师兄刚刚说了，全部属实。”
“也就是说，荀师弟真的是炼气后期？！”
“这怎么可能啊？”
“绸帛上面的荀渊真的是那个耐心温柔又可爱的荀师弟吗？我记得他和我们一起入门的啊？”
“他还是所有弟子中最小的那个，是所有人的师弟……”
“荀师弟刚入门时，是不是才炼气初期，甚至是刚刚入门，修为不稳，浑身都萦绕着功法的波动？”
“哎？谁不是刚刚炼气入门？”一个弟子下意识反驳，当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又悻悻地闭上嘴。
刚刚忍不住感叹的程子青并没有在意那个弟子的回话，此时的他满脑子都是“炼气后期”这四个字。
荀师弟，半年，炼气后期。
明明很好组合的三个词语，组合在一起的句子此时却让程子青不敢相信。
这……想起自己最开始的雄心壮志，程子青有些迷茫。
他想让资质不再限制修士，荀师弟做到了——三灵根的他半年便由炼气初期升到了炼气后期。
他想让底层修士不再被剥削，荀师弟也做到了——互助会的灵魂人物，给了底层修士们向上的机会与自由。
所以，这半年，他到底在做些什么呢？
他明明也很努力啊……
来到宗门前，他没有势力，没有灵石，也没有亲朋。他几乎一无所有，却一连几次奇遇，入门前便已经是炼气初期。
小小年纪却走过很远的路，也见过太多的可怜人。
他以为自己是被选中的那个人，就像魔修祖师那样，天赋不高，却被上天选中，于是，魔修应运而生。
他以为自己也会成为类似的人物，带领底层修士勇敢反抗上层的剥削和压迫。
听起来很热血不是吗？
心里的那个声音也是这样告诉他的。
可是，他想做的事情、他当做理想立志用一生去努力的事情，荀师弟轻而易举，甚至只用了半年时间就做到了。
有点可笑。
虽然他知道自己立志完成的那份事业，荀师弟只是开了个头，但是，比起自己，很明显，荀师弟才是那个更合适的人选啊。
心中怅然若失，肩膀处却有些轻松，程子青活动活动肩膀，突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看来，自己曾经一闪而过的念头也要变成现实了。
果然，自己还是更适合辅助。
而荀师弟，会是自己选择的那位良主。
……
辽远无际、碧蓝如洗的天空上，一双近乎透明的巨大眼眸在那一瞬间睁开，随后又迅速闭合，没有吸引任何人的视线。
“你选择的那位小朋友真是厉害……这才多久就把我看好的修士折服了？”一道空灵悠远，又沉厚温柔的声音响起，不是人类所知的任何一种语言，语言的意思却直入内心。
“明明我很看好他呢，居然自甘为下属？”空灵声音有一瞬间的茫然和迷惑。
另一道柔和磁性的声音响起，“那我这个小朋友，你满意吗？”
沉默了不知多久，空灵沉厚的声音继续响起，“满意。”
“但是我选中的那位修士可不是送给他当下属的。”
“你的小朋友把他收做了手下，相应的，这份责任也要交到他手上了，他能完成吗？”
另一道声音轻笑一声，避而不谈对方刚刚的问题，只是好奇地问道：“你好像很喜欢凡人流？热血少年？程子青是这样，关世衡也是这样？”
搜寻了一番自己的数据，果不其然，在对方选中的那位小朋友记忆里找到了对应的词汇。
“还好，只是这种资质划分等级、上层理所当然压榨下层的社会让人厌烦，我喜欢看他们将它打破。”
另一道声音继续：“可是，不同的资质也是你赋予他们的。”
“那又如何？我只是喜欢不同的生命。若是重复，我创造出他们来又有什么意思呢？”
磁性的声音笑声温柔，“好，这是你的世界，你喜欢就好。”
又是一阵沉默。
空灵声音突然响起，“你好像很喜欢那个小朋友，学了他不少词汇，凡人的词汇都挂在嘴边……”
轻笑一声，磁性声音回道：“你不也是一样？还特地将小家伙的词汇存放起来，偶尔还散发给你的造物。”
“好了，这个小家伙你满意就好，我也是很忙的，没空陪你一直聊天。”
沉默了一瞬，空灵声音突然开口道：“刚刚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你的小朋友会帮我实现愿望吗？”
磁性声音笑了笑，“我可不知道。未来的事情，即使是我，也是说不准的。”
“但是，现在你很满意，他已经超出你的预期了，不是吗？小朋友才八岁，要多给他一点时间啊……”
“静心期待他的未来吧。”
“而且交易已经达成了，交给那位小朋友的报酬我也替你送了出去，不能反悔哦。”
尾音微微上扬，平稳中带了一丝活泼，“对了，那位小朋友比较胆小，你若是想要提醒他，可要小心一点。”
空灵声音顿了顿，似乎有些无语，“知道了。”
“你果然很喜欢那个小家伙。”
笑声悠扬，那位似乎已经走远，只有几个字传进了对方的耳朵，“那是当然。”
“说不定，他会成为我们的同伴。”
……
这段对话于高空处隐没，频率和语言都不为人类所听闻，只有那一闪而逝的透明眼眸证明着那段对话的存在。
而人类，还远远无法触及高空。
最高建筑上，眼眸闪过时，一个修士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虽然没有亲眼看到巨大眼眸的存在，但仍沉下了脸。
“天……”
“又一次变了。”
“难道说，那次预言是真的？”
“天之将变，共主诞生……”
修士默默将这八个字在舌尖念了一遍又一遍，脸色极为难看，快步走下高楼，对着周围侍候的人高声喊道：“谭家的人还在吗？”
侍候的人愣了一下，平凡的脸上一抹诡谲的笑容浮现，他弯下腰，行了一个诡异的礼，粗粝的声音在房间里回响。
“我们，一直都在。”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