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晃悠悠的马车上，皇上抱着我又是一番折腾后终于回道宫中。
在靳楚的掩护下，我们很快回到养心殿。
袁墨书匆匆赶来，着急得直跺脚，说是太后太妃以及各位大臣都乱成了一锅粥。
皇上却十分淡定，吩咐袁墨书先将我安置好，然后才换上衣服匆匆赶往大殿。
我在袁墨书的安排下，沐浴更衣，然后一直躲在养心殿后院的寝宫内，躺在床上等皇上。
“小鱼啊……下次别跟着皇上胡闹了……”袁墨书明显憔悴了不少。
我稍稍有些内疚，但又很好奇：“皇上是如何离席的？”
“出恭……”
“噗……”我没忍住笑出声，还以为是什么高明的理由，原来也不过如此呀，皇上可真是可爱。
袁墨书委屈地嘟囔着：“你还笑。”
我朝他露出抱歉的表情，不再说话，反而担心起皇上的处境。
如此这般在岁除夜擅自离开宫宴，还老长时间没有踪迹，可不就是会引起慌乱嘛。
还好没一会儿皇上就回来了，看他的表情，应该并无大碍。
袁墨书告退后，皇上边宽衣边问我：“刘小鱼，裙子没脱吧？”
我涨红了脸，不自在的点点头，还以为皇上会跟我聊聊宫宴的事，谁知道他竟还想着那档子事，幸好我记得皇上说要继续，沐浴完依旧穿的裙子。
就在皇上趴在床沿上掀开我的被子时，门外传来袁墨书急迫的通报声：“皇上，皇上，贺......”
随之而来的是房门被推开的声音，以及贺大人带着隐忍怒气的声音：“皇上，微臣有事启奏！”
我与皇上均是慌乱得手足无措。
我下意识的想要跳下床，而皇上则是第一时间拿被子把我裹了起来。
贺大人一身正气，站在内屋中间死死盯着我们，仿佛我们犯了什么大逆不道的死罪，尤其是我，那一瞬间就觉得自己罪该万死。
还好皇上将我护在身后。
“阿琰，你怎么......”
皇上语气稍稍有些软，我想让肯定还是有些不自在。
但贺大人却严厉地打断他的话：“皇上！您怎可做出如此荒唐之事！您是一国之君啊！我上岐百年江山竟抵不过一个太监吗！”
皇上从身后寻着我的手握住：“阿琰，朕不想与你争吵，你还是先回吧！”
“皇上！先皇对您期望颇高，臣与臣的父亲也是用尽一切辅佐，才将皇上推上皇位，您......”贺大人肉眼可见地激动起来，身子前倾，双手握拳，看起来却是异常生气。
“够了，贺中琰！”皇上握着我的那只手也开始用劲儿，“你们可曾听过朕的意愿？！朕自始至终就不想要这皇位，都是你们强塞给朕的！”
“皇上！”贺大人满脸的不可思议加痛心疾首，“您怎么说出这般不负责任的话？您对得起先皇在天之灵吗？”
我看着他们这般针锋相对，心中也难受不已，别的不说，贺大人对皇上以及上岐是真的忠心耿耿，断不能因为这就反目成仇呀。
我拽了拽皇上的衣角：“皇上，别这样。”
皇上扭头看向我，眼里满是受伤之情，我忍不住想要将他搂在怀里，却又不敢在贺大人面前做出太过出格的事。
皇上嘴角抽动，语气也软了下来：“阿琰你先回去，有事明日再行商谈。”
贺大人没回话也没离开，只是低头站在原地，我与皇上也同样沉默无语。
“文逸，是因为我拒绝了你吗？”贺大人再次抬起头，眼里尖锐的褪去，变得有些茫然，“所以你才变成这样？是报复我？所以要我退亲吗？”
天，贺大人这是何意？我的心跳好像突然慢了一拍，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阿琰？！”皇上受到的惊吓不亚于我。
而贺大人还在自顾自地说着：“是不是只要我肯委身于你，你就不会再这般胡闹了？”
贺大人说着竟然瞬间解开了外衣，随着衣衫滑落的还有他眼角的泪水。
“阿琰，不要！”皇上放开我的手，急忙起身，顺手拿起一旁散落的衣衫冲过去将贺大人裹住。
贺大人也顺势依偎在他身上，抽泣着：“文逸，别再胡闹了。”
我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一切都好不可思议，明明半刻之前我还与皇上你侬我侬，可现在却要眼睁睁看着他抱着其他人，还那样的深情。
一直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我终究还是抵不过贺大人在皇上心中的分量。
直到皇上头也不回地对我说：“刘小鱼，你先回房。”
他竟然让我回房，还是穿着这样单薄又羞耻的衣物。
许是看我没回应，皇上又叫了一次：“刘小鱼？”
他依旧没有回头。
我慌乱地下床，提起长长的裙摆：“奴才告退。”
我不知道皇上有没有听出我声音中的委屈和隐忍，总之刚跑出门，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掉。
袁墨书赶紧迎上来搂着我：“快回房。”
还好是深夜，袁墨书又屏退了当值的太监宫女，因此并没有人瞧见我如此落魄的样子。
我不敢去想皇上寝宫内此刻正发生何事，只是在袁墨书的搀扶下回了房。
“小鱼？还好吧？”袁墨书皱着眉，轻声问道。
他是在同情我吗？
一个卑微的太监，竟然妄想与皇上双宿双飞，以为一时间的得宠就是永远，他肯定是在同情我，要不就是嘲笑？
我摇摇头，不好，很不好，长这么大，除了当初被爹娘卖掉，在宫中生活这么长时间，还从未有过这般心痛的感觉。
袁墨书叹着气：“你听我说，今晚先别想了，赶紧睡觉，睡一觉就好了。”
是吗？睡一觉真的会好？我揪着袁墨书的衣袖，哽咽着：“袁主事，我，我是不是应该回浣衣局去。”
袁墨书摸摸我的头：“别瞎想，皇上对你的喜爱我都看在眼里，要如何同你解释呢，皇上和贺大人，他们的关系，总之很复杂......”
我放开手点点头：“好的，谢谢袁主事。”
说完便自顾自地爬上了床。
我听见袁墨书轻轻的叹息声，随着油灯被吹灭，他也出去关上了门。
我把自己蒙在被子里，捂着嘴痛哭，却不敢发出声音。
我怕皇上会不再喜欢我，怕看见他和贺大人恩爱，更怕此生再也不能待在他身边。
后来，大概是哭累了，便沉沉睡去。
醒来时，周新坐在床前，神情复杂地看着我：“起来吃饭。”
我本想问他为何不去干活，但突然想到，现在是过年都是换班当值。
“瞧瞧你，干嘛把自己弄得这样狼狈！”周新扯着我露在被子外的小裙子，“赶紧起来换了！多冷呀。”
我愁眉苦脸地点点头。
年后的第一日，天空意外的很明亮，过完年离春天就不远了。
周新没再问我昨夜的事，只是领着我去吃早饭。
看着盘子里白白软软的大馒头，我竟然没有一丝食欲，就那么用手一丢一丢地揪着往嘴里放。
周新小声调侃我：“咋，吃惯山珍美味，大白馒头不和口味了。”
我埋怨地用手肘碰了他一下。
这时，有几个小宫女小太监在一旁讨论起来。
“哎，知道吗，今早贺大人和皇上一同出的寝宫。”
“知道知道，听说昨夜贺大人就来了，该不会......”
“谁知道呢，反正贺大人与皇上本来就是青梅竹马。”
“嘘，别说了，刘公公在那呢......”
我听得心中难受，跟周新打了声招呼便走了出去。
他们果然是睡在一起了吧，我原先还抱有一丝希望，以为皇上会安排贺大人出宫的，可现实就是我想太多，皇上从小爱慕的就是贺大人，现在也算是得偿所愿，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说实在的，我应该为皇上高兴的嘛，我不就是想要每日看着他的笑脸吗？只要有了贺大人，那还不是轻轻松松。
可内心的烦躁让我认清了自己并不是这样想的。
我漫无目的地走在宫道上，也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去，心中的惆怅在这空荡又安静的宫道中显得更加悲哀。
“刘公公？”
身后有人叫我，我很随意的扭头看去，是端王。
“王爷吉祥。”我有气无力的行了礼，“奴才先告退了。”
“哎，等等。”端王拉住我的手臂，“刘公公，本王有事相问。”
他能有什么事问我？我轻轻皱起眉头，但突然想到昨夜与皇上出宫用的可是他的令牌，顿时慌了神。
“王，王爷，有话好说......”
我急忙挣脱开来，端王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如此。”他轻笑着摇头，“果然你也去了，但你怎么能自己暴露呢？”
我哭笑不得：“王爷，奴才......”
他用手指轻轻覆在我唇上：“不可说，之后无论谁问你，你都不要像这般惊慌，要咬定自己在宫中，可明白？”
我迟钝地点头：“奴才，明白。”
“皇上年龄尚轻，为难你了。”他拍拍我的头，露出春风般的笑容。
我忽然忍不住想哭，若是此时站在我面前的是皇上该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