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那劳什子礼物,我只想每日都能见你◎
开春后,有日小雨,水烟蒙蒙地拢在定西关外,绵延数里,一眼似望不尽头。
勾答兵趁天色能见度不高,忽然向定西关发起了突袭进攻。
负责守定西关城门的副史接到岗哨传出的信号,立刻调动人马守在城墙迎战,士兵抵在马面处,朝下方勾答敌兵泼热油,放火箭。
城门底下黑烟滚滚,微小绵润的雨水化不开黑浓的浓雾,熏得人直睁不开眼。
勾答兵带面罩,拿铠甲抵御,一面抗击定西关守城将士的弩/箭射击,一面试图找机会架起云梯从高墙上突袭。
白宣和桑北弥站在指挥高墙上观察战况,桑北弥捏了捏粗糙手指,嘴上粗声骂道:“他奶奶的,老子下去会会他们。”
桑北弥看得手痒,和白宣经过短暂商量,估摸勾答兵的数量,带了一支一千五百名将士先出城门探探敌方军情。
城门外兵器相交的声音不断碰击响起,战鼓雷霆,城脚下的勾答敌兵人数和白宣估算的差不太多。
桑北弥扬声高呵,威猛刚勇的率领将士把城脚之下试图攀云梯进攻的敌军击得连连后退,在浓烟中杀出一道敞开的血路来。
白宣示意将兵击鼓增加士气,远眺而望,桑北弥率兵追出一定范围后就停了下来,没有乘胜追击。
和他估算的差不多,在城脚下试图趁天色能见度不高攻城的勾答人在两千名左右,而出了城门范围外,约有两万名勾答军静候。
桑北弥呵呵一笑:“想给来老子来一招请君入瓮,放屁!”
他方才交过手,身上血热得很,实在心痒。可白宣的叮嘱铭记在心,不能妄动。
回头看着一路躺在血泊湿泥水里的勾答人尸首,桑北弥命将士将他们头颅全砍了,朝前方伏在水雾里乌泱泱的人头看了几眼,扬手,示意将士回去。
此时,静候着伏击不动的勾答大军倏地动了起来,如潮水一样往桑北弥撤军的方向追击。
桑北弥虎目一眯,冷哼。
白宣让他出城,就预备了几种规划准备。
若勾答人进攻,他们便迎战。
祁军兵强马肥,一年多的养精蓄锐,早非前几年条件最恶劣时可比。
他们在最困苦危境时尚能把勾答人从祁国的土地驱逐,此时何惧?
伴着有如雷鸣的战鼓,桑北弥接到从定西关高城传来的支援讯号,带着两千骑兵,掉头从斜三角方包抄,让出主道。
黑烟不散,两方交兵。
前来支援直面迎击勾答人的赫然是重斐。
主将出兵,士气高涨。
水雾下祁军杀红了眼,时隔数月,他们比勾答人更渴望这场对抗,他们需要一场正面交兵的胜仗来安慰几年前的艰苦。
重斐冷静调兵,利落干脆地夺取迎面的勾答军人头。
他夹紧惊风马腹,手执神臂弩,低呵惊风,人和马穿过惊险兵线,蓝眸微眯,隔着数丈遥遥距离,像一头狼首,锁定勾答军此次攻城的主将,弩/箭射微小雨粒,震得执盾扛御的勾答兵倒退,赫然又是三支强箭瞬间追上。
失去护盾防御的勾答主将来不及反应,一箭射破他的盔甲,一箭直插胸骨,箭/矢力道千钧,竟震碎内脏,从那么远的距离……
勾答主将赫然从马上倒下,勾答兵大乱!
谁都没料到开春后的第一场仗以如此迅速的方式结束,不光勾答兵,连祁军的将士都想不到将军居然可以从那么远的范围,以弩/箭夺取敌军主将人头。
此战祁军大胜,他们让将近上万的勾答兵血漂当场,在敌军主将倒后,几乎不费吹灰之力的赢下对面。
桑北弥擦了擦脖颈沾染的血渍,笑呵呵地靠近将军。
他看宝贝似的看着将军的神臂弩,大叹:“将军用此神臂弩当真用得出神入化!”他自己使得也不赖,然比起将军,自愧不如啊!
重斐扬了扬嘴角,弩机在朦胧细雨中透出微暗的光芒,他道:“收缴战场,回去好好犒劳将士。”
*
祁军大捷,收到军报时许林秀从营帐款步而出。
值守的士兵听着营中不断震响的鼓声,笑道:“此仗赢得真快!”
天色不太好,他们以为要交战一番才能结束呢。
受士气鼓舞,许林秀也有些振奋。
他坐下纸笔,精神少有的难以集中起来,索性先不画图,而是随便拿了本军书看,翻页片刻,把书放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半时辰后,营帐外帘随风动,扬起后踏入一道高拔玄色身影。
许林秀愕然,望着本该在定西关的重斐,喃喃:“将军,你……”
他话止,腰后一紧,整个人落进重斐炽热宽阔的怀里,能清楚感受对方强而有力的心跳。
重斐给了许林秀一个激情彭拜,火热结实的拥抱。
他侧过脸蹭了蹭许林秀发顶,嘴里“呵”的一笑,道:“这份功劳有你,本将专程回来犒赏你。”
许林秀:“……”
他赧然,轻轻推开重斐,仰起双眼迎视对方。
重斐眼底笑意浓郁:“我本想试试神臂弩在战场的威力,结果出人意料,他们预想不到,我也有点吃惊,不过没告诉他们。”
许林秀跟着笑:“是将军神威无匹,若人人都如将军这般武力,祁国还惧敌人进犯不成?”
重斐眯眼,许林秀又一笑:“但祁军有将军作为主帅已为幸事,世上哪来那么多像将军这样的人,只此一个。”
重斐满心畅快转为柔情,他看着许林秀不知道要说什么合适,索性继续抱紧人,借机增加感情。
许林秀安静承受了这个拥抱,直到营帐外传来士兵传报,许林秀示意重斐,他道:“将军,可以放开下官了。”
重斐笑道:“心里痛快。”
许林秀:“下官知晓。”
所以才让重斐抱了这么久没有拨开。
重斐出去简单吩咐几件事,回头看许林秀没走,朝他说道:“今晚营中有庆功宴,饭可以多吃,酒不能喝。”
许林秀叹息:“将军还管起下官饮不饮酒了?”
重斐道:“我在关心你。”
他还有事,不能久陪许林秀,于是把人多看了几眼,行步如风地离开了许林秀办公的营帐。
*
这日,祁军迎来新年开春的第一场捷报,从定西关往岳县四周至延城附近几城,所有人祝贺的同时,许林秀接到许家车队护送运来的千年玄铁石。
收到消息他连忙赶去查看,铁石块沉积着岁月古朴的色泽,他指腹贴着轻抚,吩咐士兵帮他把玄铁石抬进专门的地方置放。
许林秀前些日子就带礼登门,分别找了军营中铸造术高超且具有多年经验的函人师傅商量这件事。
他把铸件图交给师傅们看,又将铸剑目的坦白告诉各位函人师傅。
听闻要专门给将军锻造宝剑,师傅们求之不得。
许林秀详细写下的锻造方法使得他们惊奇又感慨,虽然为将军打造宝剑实属他们此生的荣幸,但此番行为,倒让几位函人师傅提高锻造之术,比别的函人工匠多习技巧本事。
千年玄铁石已到,铸造宝剑的事宜在这几日内陆续准备妥善,只等材料。
所以许林秀刚把玄铁石运到营中工坊,几位函人师傅已迫不及待,当即开工,谁都不想多耽搁半刻时间。
许林秀没有公务处理时,人一直留在军营工坊跟着参与铸剑的每一道工序。
他不会锻造,只能给师傅们提供思路,遇到问题,想方设法解决,每个人都没多余的功夫闲下。
自庆功宴后,重斐一直不见许林秀人影。似料到自己要找他,许林秀吩咐冬秋给自己专门留了话。
许林秀让重斐不要专门找他……
想起上次两人同行游城,许林秀就说过要送自己一份礼物,他是在专门为此准备么?
重斐按捺心绪,想直接去逮许林秀,却因对方特意留的话,暂时停止动作,整颗心被许林秀抓痒痒似的挠着。
自己那么喜欢许林秀,总感觉对方好像没有太喜欢他。
可若对自己没有感觉,为何还要神神秘秘地亲手为他准备礼物?
祁军胜仗,从朝廷传来的诏令和奖赏都到了。
重斐论功给部下行赏,这份军功给他带来的喜悦没有多久,他军务忙完时,就到许林秀屋外的楼下转转。
冬秋从过廊探出个脑袋,笑呵呵道:“将军,公子今日也不在呢。”
重斐浓眉一挑,算算日子,他和许林秀十几日没见了。
“你家公子究竟在做什么?”
冬秋摇头,故意装傻:“禀报将军,小的不知。”
又过几日,重斐等不下去了。
这夜,他处理完手头的几件军务专门候在楼下。
西北的月色苍茫孤瑟,等至亥时,才见大门外迎来一抹清冷的翩然身姿。
许林秀还在琢磨今晚的工序,面前黑影一笼,月下男人的眼眸仿佛狼目,他心脏急跳:“将军。”
重斐叹道:“你叫我等我等了,可等了二十一日,等不下去了。”
他道:“我不要那劳什子礼物,我只想每日都能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