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山庄地如其名, 是真的有雪存在。
银河星地表偏热,哪怕是冬季,大部分地方就连冬天也不会落雪。
但此刻已经开春, 方圆五里却堆积出厚厚一层积雪。无他,只是用高能造雪机,打造出这么一片冰雪天地。
但落雪山庄最值得一提的可不是雪, 而是他们的温泉。
“哇, 真的好舒服啊哥哥,”岁思昀躺在温泉汤池里,手臂悠闲地耷拉在边沿, “看来来这里也不错,至少还能享受这么舒服的温泉。”
岁聿答道:“嗯。”他不置可否。
温泉蒸腾起的水雾,将他白皙的皮肤熏得泛起一层薄粉。胳膊肘红得尤其明显, 如同熟透的水蜜桃,细腻诱人,引人浅尝一下。
冷淡疏离的气质,常年裹着的坚冰, 都被无形地化开了,露出柔软真实的内里。
“澜哥你为什么不说话啊?”岁思昀看着淹在汤池里吐泡泡的微生澜,不由得坏笑道。
“啊,需要说什么吗?”微生澜头从温泉里露出来,浑身上下透露着一丝憨气, 宛若宕机的光脑,不太聪明。
“澜哥是在害羞吗?”岁思昀大大咧咧道,“这里都是男生, 你害羞个什么劲儿?”
他转头看向缩角落的陆观雪, “你看阿雪都不嫌吃亏, 你还怕我们占你便宜?”
陆观雪听到他的话,手里舀起一捧水就往他脸上泼,“什么话!”
岁思昀被泼个正着,但他也没恼,只是继续调笑道:“连泼水的方式都这么秀气。”
岁聿看向一旁沉默良久不语的微生澜,心道话痨居然转性了,都不说点东西活跃活跃气氛。
“心里藏着事儿?”岁聿就着水池慢慢走过去,在他旁边靠着。
微生澜面色或许是因为水汽的原因,被蒸得比其余几人更红几分。
对方的问题,他像是思索了片刻,才缓缓回答道:“没。”
越说“无”,便越是“有。”
岁聿已经心底打定他有事了,偏偏头问:“对我有什么不能说的么?还是说这里不方便?”
他头发全湿,黝黑碎发贴在白皙脸颊边,色差明显,偏头露出莹润小巧的耳垂。
微生澜直呼犯规了,又将头半闷回水池里,心道这里确实挺不方便的。
原本故意操纵了抽签结果,可以享受一波福利,结果却是害苦自己。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不说,我就当你是黄花大姑娘,在这不好意思了,”岁聿突然慢悠悠道,“说起来,你和我那逝去的未婚妻一样还挺像。”
微生澜也顾不得不好意思了,皮子一紧,蹭地一下从水池里窜出来,“你逝去的未婚妻?”
话音刚落,他顿时觉得反应过激,怕引起对方怀疑,想找补回来却发现无处找补,半晌只能干瘪瘪道:“节哀。”
“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兰兰的人,”岁聿慢悠悠道,“他凑巧是你们微生家的人,也是我那逝去的未婚妻。”
眼看马甲即将被扒掉,已是危急时刻,微生澜反而愈发冷静了,“兰兰么?不认识,我和她很像吗?”
他眼神危险地眯了眯,“阿聿你说我和她很像,又突然与我亲近,不会是想玩儿替身文学吧?”
这一招反客为主,把岁聿打个措手不及。所幸这时候岁思昀像个闻到肉骨头的狗,闻讯赶来,“什么什么?什么替身文学?你们在聊什么!”
一旁“不爱听八卦”的陆观雪,也悄悄竖起耳朵。
施法被打断,好不容易营造起来的氛围也很快消散,微生澜很是不爽,“有你什么事儿?一边呆着去。”
不给听故事,岁思昀委屈,朝着岁聿告状,“哥哥你看他!”
岁聿没理会他,而是看向微生澜。
“其实你和兰兰一点也不像,”他似笑非笑,眼神温柔专注,“你比他可爱多了。”
微生澜心跳漏一拍,胸口微微发烫。可嗓子眼却像堵着棉花糖,有点甜,但什么话都说不出。
他的脑子又宕机了。
“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岁聿话锋突转,面色嫌弃至极,“有点自知之明,你这家伙可比兰兰恶劣多了。”
微生澜:“……”
岁思昀幽幽插话道:“这是这个恶劣的人,愿意为你不开玩笑。”
岁聿斜睨他一眼,大有一种你插什么话的意味在。
他轻笑:“我可不相信坐忘道能从良。”
微生澜:“我对你可没说过什么谎。”
“但却经常坏我的事。”岁聿轻飘飘道。
微生澜:“……”
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这个时候不害羞了?”岁聿的言语攻击还在继续,“不装矫情了?”
微生澜大概能猜到他的怨气哪里来的,但他宁愿不是他想的那样。
忍一时风平浪静,况且这事本来就是他做错了,被骂几句也合理,微生澜心道。
此刻他宛若一个听妻子念叨,只能老实挨训跪榴莲的混账老公,一句话也不敢多吭声。
一直看热闹的岁思昀难得当了一把人,将他从水深火热之中拯救出来,“都这个点了,先去吃饭吧,阿雪你应该也饿了吧?”
听八卦听得津津有味,莫名被cue的陆观雪:“?”
跟你很熟么?叫那么亲密干什么。
语言逗着微生澜,岁聿也玩儿的差不多了。
他毫不顾忌地从汤池里走出去,露出大片风光,只是山庄贴心准备的白色浴巾很快将其包住,只漏出一小节白皙瘦削的小腿。
不过将露未露的诱惑最为致命,只这一点风光,就能引起老色批的遐想。
他刚想用灵力烘干头,想到之前的副作用,索性又放弃了,直接用毛巾擦干发丝上的水。
将毛巾抛回储物台,岁聿站在池子边沿,居高临下地看着还在水池里扭扭捏捏不上了的人,“我说你今天反应不同往常,还以为你在自卑。”
他话语一顿,满是意味深长道,“结果你也挺有本钱的。”
脸顿时爆得通红的微生澜:“……”
你耍流氓!
*
众人吃完饭,来到指定房间休息。因为有几个队同时抽到了这里,所以为了容纳下几百人,带队老师分配四人一间房。
所幸里面都是双人房,床铺很大,多躺几个人都没什么问题。
不过对于喜欢独睡的人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岁聿黑着一张脸,转头问道:“你们应该不会打呼噜或者磨牙什么的吧?”
岁思昀拍了拍胸脯保证道:“放心,绝对不会的。”
说着,他突然兴奋起来,“修学旅行怎么能不玩枕头大战!”
岁聿瞥他一眼,“无聊。”
微生澜接话,“幼稚。”
“你俩夫唱妇随了?”岁思昀气笑了。
陆观雪也冷冷道:“无可救药。”
岁思昀:“……”
你插什么话啊?
他随手从床上抄起一个枕头,向陆观雪砸去。
可对方身手敏捷,轻易就躲过他这轻飘飘的攻击。
见三人是真没兴致,岁思昀叹口气,准备去洗漱休息,背后就突然飞来三个枕头。
他没躲,被枕头砸个正着。
“怎么,就这一下就砸傻了?”陆观雪手里又拿起三个枕头,“敢偷袭我,看你是不知道怎么死!”
说着,将手里的枕头飞速扔出去。
岁思昀开心地笑了,宛若一个三岁的孩童,拿起床上的枕头和对方愉快的对打起来。
显然两位军校学生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力气有多大,杀伤力有多么强。
岁聿被误打了一下,才直到有多么疼,虽然不至于像块板砖一样拍在身上,但也大差不离了。
原本以为陆观雪陪岁思昀玩儿只是宠他,如今看来,是真的想复仇。
他面无表情地从地上捡起一个白枕头,宛若拿着一块板砖一般,朝着岁思昀径直冲过去,“过来受死!”
一旁看戏的微生澜不能幸免,也加入了这场混战。
枕头与人头齐飞,床单与地板一色,场面混乱至极。
枕头里的细密的羽毛被扯出来,轻易沾染了一身,无人幸免,看着狼狈至极。
所以在谢知命推门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副场景。
空中羽毛乱飞,军校的四个学生扭在一起,互相缠着,分不清手和腿分别是谁的。个个气喘吁吁、衣衫凌乱,头顶还沾着不少羽毛。
谢知命:“……”
我是不是撞到了什么奇怪的场面。
四人见有人进来,体面地互相松开从地上爬起来。微生澜还故作优雅地除掉头上沾着的羽毛,面上带着完美的微笑道:“院长深夜前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谢知命看了眼光脑,也不知道下午六点,能不能算是深夜,不过现在也不是跟他计较这个的时候,“你跟我出来,有事问题。”
见谢知命没有配合他插科打诨,微生澜收敛了笑容,知道事情真的不简单了,或许还会有几分棘手。
他转头对三人说,“你们先玩,我先离开一会儿。”
三人点头。
微生澜跟着谢知命,走到一间空房间里,对方还特地设置了防听防窥隔离结界。
微生澜丝毫不拘束,找了个椅子坐下,面上笑眯眯的,像一只憨娇的小狐狸,“院长,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么?”
现在不是墨迹的时机,谢知命单刀直入道:“虫后在哪里?”
微生澜收敛起方才客套的笑容,正襟危坐。
他相貌矜贵,平日笑起来有几分精明,又有几分浅淡温柔,容易让人放下防备之心。此刻笑意全无,那副薄唇倒是暴露出他的冷淡个性。
那双紫罗兰般的瞳眸,渗不进任何光亮,仿佛万物入不了他的眼,更进不了他的心。
他抬头,“我不知道。”
谢知命眼神微眯,“我知道当年那件事对你造成了很大伤害,但你必须想办法克服,因为这不只关乎你一个人,还关乎人族的未来,你明白吗?”
微生澜面无表情,良久,才道:“我真的不知道。”
“就知道你不好对付,”谢知命头疼地挠挠头,“你现在不说也没关系,以后也不得不说的。”
他微笑,“以后军部来审问你,可不会这么温和。”
微生澜面色不变,丝毫不受他的威胁,“谢院长,我真不知道,难道你觉得我在说谎吗?”
“希望你不是,”谢知命靠回椅子靠背上,“不过你要是真不知道那也很麻烦。”
毕竟根据军部调查,微生澜可能是这世界上唯一知道虫后下落的人,要是连他都不知道,那关于虫后的线索就彻底断开了。
“放轻松,”毕竟还是机甲战斗学院的风云人物,更何况背后还有微生家,谢知命安抚道,“我不是来审讯你的,只是希望能说出来,这也是为你和微生家着想。”
这么低劣的“打一棍子,给个甜枣”的做法,微生澜不可能看不出来。
但他不可能拂对方的面子,面上又挂回方才无懈可击的笑容,顺从点头,“我知道的。”
谢知命何等人精,哪怕对方笑得再甜,也能清楚知道对方心里有多重的怨气。
他心下轻笑,也不点破,又恢复成往日懒散轻慢的姿态,“以表歉意,告诉你一个重要消息吧。”
“不久之后,虫族即将全面进攻银河星。”
*
微生澜刚推开门,就听见岁思昀兴高采烈地喊道:“飞机!”
微生澜:“?”
你们在搞什么飞机?
他定睛一瞧,就见三人围成一圈,手里都拿着扑克牌。
果然,修学旅行怎样都讨不回打牌的命运。
岁聿打出最后一张牌,轻松获得独胜,顺带问站在门边的人,“怎么回来这副表情,你和院长谈了什么?”
陆观雪面无表情地将手里的王炸牌放下。
明明就差一点,居然又输了。
这人怎么这么变态,在哪个领域都要全赢?
“澜哥你萎了?表情也太夸张了吧。”岁思昀不负责任猜想道。
“别胡说,我雄风正盛,”微生澜想挥苍蝇一般挥开他,“私事。”
是私事也不好过问,三人继续专心打牌,不过这次有了微生澜的加入。
三十轮牌局后,微生澜看着脸上贴满的纸条,有一些无语。
他看向岁聿,对方面上光洁如新,一张纸条也没有,“为什么你能连胜三十局?”
“运气好,”岁聿耸肩,“为什么你能连输三十局?”
微生澜沉默了一瞬,“运气坏。”
夜色渐深,几人没有再讨论运气不运气的问题,而是关灯就寝。
事实证明,岁思昀说的话是骗人的,半夜他的呼噜声打得比谁都响。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没有第二个人一起打呼噜,和他一起来“双重奏”。
窗帘没有拉,露出一抹夜色,一轮弦月倒悬天边。
不知道是否是因为视角原因,岁聿总感觉那轮明月离自己愈发近,仿佛就在眼前。这并不美,反而是别样的惊悚。
但柔和的月光入窗,如梦似幻,又仿佛真是一场梦境,是不眠人的无端幻想。
旁边的微生澜平躺着,月色滑落在他脸上,仿佛给本就冷白的脸上了层釉,愈发白皙细腻,散发着柔光,不似世间人。
可岁聿知道,这个人只要一张开嘴,什么氛围感都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所幸他现在睡着了,不会再……
微生澜突然睁开眼,偏过头和岁聿四目相对,“这么晚还不睡?”
岁聿:“……”他妈的。
微生澜轻轻扯了下嘴角,压低声音道:“你刚才是不是在偷看我?”
寂静的房间,微生澜的声音近在耳边,性感富有磁性,像是有跟羽毛在耳边挠。
岁聿沉默,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他确实在看对方。
漆黑夜空,呼吸熟悉,狭小的房间,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
陆观雪幽幽道:“你们两个不要再说话了。”
那个死人的呼噜声已经够吵的了。
澜、聿二人:“……”
他们都是会找乐子的人,之后几天,他们又利用场地堆雪人、打雪仗、滑雪,日子过得逍遥快乐。
但修学旅行的美好时光十分短暂,他们在落雪山庄呆了一星期,便回到了军校,接受即将来临的“死刑”。
岁聿看着学校发下来的测试题,“居然这么快就要考试了吗?”
怎么感觉都没怎么上过课。
他有学过什么?
“哥哥,你别开玩笑了,我们已经在学校呆了四个月,当然得迎接期末考试了,”岁思昀道,“银河军校讲求自主学习的,安排的课很少,空闲时间很多,就是为了让我们充分学习。”
说着岁思昀有些迷惑,“所以哥哥你的时间都去哪了?”
岁聿:“……”升级,打怪,这是能说的吗?
岁思昀宽慰道:“没事哥哥,我相信你,我记得哥哥当年可是笔试第一进来的,区区银河军校的笔试,肯定难不倒你。”
岁聿:“……”越说越心惊,要是原主那肯定行,但他是冒牌货,那真不行。
他试探地看着学院发现的试题,就见第一题上面写着:“请问银河系有多少颗行星,居住着两条腿行走的生物?A.234颗,B.235颗,C.236颗,D.钝角。”
岁思昀也瞟了眼,看得也很乐呵,“这题倒是有意思,直接排除了三个错误答案。”
岁聿:“……”
原本想找这人补课,看来没有必要了。
岁思昀:“这么简单的题,一看就选B嘛,猪都知道的题还出,真没技术含量。”
岁聿:原来是学霸,但……想请他帮忙补课的话,突然说不出口了。
他道:“思昀,有什么方法能逃避期末考试吗?”
岁思昀不假思索道:“有啊。”
“什么?”
“退学。”
岁聿面无表情道:“退学申请提交给谁?交给谢知命行么?”
说起来,这奇葩题好像就是他出的。
“不至于吧哥哥,”岁思昀愣住,“你认真的吗?”
岁聿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就他这屌样,还读个寂寞,不如回家种田。
“真是拿哥哥你没办法,”岁思昀叹气,“其实你就是想参加银河争霸吧。”
岁聿:“银河争霸?”
“对啊,”岁思昀说,“星际争霸就是银河星和其他星系联合起来的比赛,参加这个的话,如果能拿到奖项,就能获得免考权。”
“免考权?”要的就是这个。
他真心实意道:“谢了。”
“可是不行啊哥哥,”岁思昀摇头道:“星际争霸大赛只有银河军校的诸神之战前二十名能报名参加。”
诸神之战之所以校方那么重视,就是因为要从中选出赢家参加星际争霸,为学校甚至银河帝国争光。
失去资格,真的不能获得免考权了么……
岁聿拧眉,又问:“真的没有其他办法吗?”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如果我没记错,银河争霸是五人组队参加的,”岁思昀道,“你可以找前二十名里认识的人一起组队。”
只要还有一线机会,就不能放弃,为了免考权!
他问:“思昀,你有诸神之战的名单吗?”
“有,我发给你。”
光脑传来消息提示音,岁聿立马接受文件,点开一打开,入眼的就是一大串名单。
岁聿直接划拉在最顶端,一目十行地翻看有没有认识的人。
看完发现大部分都是高年级的学长学姐,只有一个大一新生,还是个熟面孔。
岁聿嘴角一抽。
光脑光屏发起一阵亮光,提示音不断想起,就连通知栏也充满了通讯请求。
战无双看着请求通讯的人名,陷入沉思。
如果是这个人,或许真有什么急事?
他点击接受,理了理因为刚打完架有些凌乱的衣衫,面无表情道:“找我有什么事?”
*
作者有话要说:
要开启星际争霸篇咯(兴奋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