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馍之前每次回隐龙谷, 都是和沈青衡一道住在西边的绿洲，那里有一个沈青衡亲手搭建的木屋，看着古老简朴, 内里却别有洞天，广袤无际，几乎囊括了所有修真界能拥有的物事。
有时候辛馍甚至会觉得，沈青衡是不是悄悄把一个修真小世界塞进木屋里了。
可事实是里头虽然有修真者集市, 有洞府, 有仙山灵脉，甚至连鲛人这种妖兽都有, 可真要算起来, 也只有沈青衡一个人族。
像是人口众多的修真集市, 基本都是沈青衡做的小纸人在里面营业, 负责陪辛馍玩。
“家”里能去的地方太多, 以至于辛馍一宅起来就是十天以上, 搞得巨龙们以为辛馍又被沈青衡拐去谷外玩了，纷纷感叹留不住崽，殊不知, 辛馍一直就在龙谷里。
这回再次住下来，辛馍看着和上一次离开时别无二致的家，下意识欢呼一声，从沈青衡怀里快速滑了下来，兴冲冲地跑进去找小纸人玩。
跟在后面的沈青衡倒是不急不缓, 边往前行边无声施着法术，所过之处, 阵法禁制皆是焕然一新。
到了集市的时候, 辛馍跟着小纸人进去卖糖葫芦的店, 踮着脚往柜台里看了一眼，才回头找远处的沈青衡。
“人类，这个糖葫芦还能吃吗？”
“可。纸人每日都会更换新的吃食，若前一日小龙未曾光顾，他们会在当天夜里将吃食送出去分给凡间的乞儿。”
“那我要一根。”辛馍比了个一，又揪了纸人的尾巴，不让它走。
“不是要糖葫芦？”沈青衡走近后发现了辛馍的动作。
“我就是逗它玩。”辛馍揪了几下就松开手。
沈青衡抬手摸了摸他的后颈，道:“大了还是一样淘气。”
“哎哎哎……”辛馍敏感地缩了缩，一听这话顿时警惕了起来。
他也顾不得等糖葫芦了，转头就扑到沈青衡怀里。
瑰丽的龙尾绕到男人腰上收紧，依赖地攀着不让自己掉下来。
沈青衡扶住了他，将他抱住，问:“怎么了？”
“嗯……”辛馍被这么一问突然有些扭捏起来，秾丽的脸上也染了几分红晕。
他纠结地捏了捏绵软的指尖，犹豫片刻，到底是贴到沈青衡耳边，神神秘秘地开口:
“人类，你告诉我，你今天有没有和首领说我什么？”
“为何这么问？”沈青衡一时未曾反应过来，下意识托着少年往上掂了掂，敛眸思索。
辛馍却怕男人真的想到什么，忙勾着人的脖子晃了晃，撒娇道:“你先告诉我～”
“嗯。”沈青衡随口应了一声，找了处藤椅坐下。
辛馍忙小心地将自己的鳞片顺好，坐到男人腿上，嘟囔道:“你快说。”
沈青衡垂眸看着少年，道:“龙缪问了上个世界，你我在幻境中的事。”
“嗯嗯，你具体说了什么？”辛馍期待。
“那些事情小龙都已知晓，左不过便是你我去了哪里，小龙学了什么知识。”沈青衡解释。
“嗯嗯……就这些吗？”辛馍有些忐忑。
沈青衡见状挑了挑眉，多少明白了什么，肯定道:“就这些，莫非小龙觉得，本座会说别的？”
“也不……”辛馍一时哑口无言，蹙着眉委屈巴巴道，“我也不是乱想嘛，之前每次首领都会跟你说好多我不知道的事情，上回我偷吃冰淇淋被噎住，也是你告诉娘亲的，然后娘亲告诉首领，首领告诉叔叔，整个龙谷都知道我吃冰被噎住……”
“这有什么？长辈只是觉得小龙可爱，才多提了几句。”沈青衡安慰他。
辛馍却摇摇头，可怜兮兮道:“哎呀，反正这次娘亲问什么，你一句话都不要说啦！”
沈青衡闻言眼中笑意弥漫，道:“慈母拳拳之心，本座若置之不理，如何说得过去？你放心，本座不过说了些实话，却不在小龙忧虑的范围之内。”
“我才不信呢！”辛馍闻言抿了抿嫣红的唇珠，扭头转向一边。
沈青衡握住了他的手，如同小时候一般安抚地揉他的手心，低声哄道:
“这回确实没说什么，龙缪细细问了你在现代的事，龙后问得更细致，但本座所言，都是小龙以往听过的，绝不包含没有意义的事。”
“你发誓？”辛馍眼巴巴地瞅人。
“本座以剑道起……”
“哎哎哎不准用剑道发誓！”沈青衡话音未落，辛馍便吓得立刻捂住了男人的脸，“我是要你保证，不是用剑道开玩笑，剑道哪里能随便起誓啊……你这么厉害，说什么都应验，还不真的被雷劈了……”
沈青衡拉下少年的手，无奈道:“问心无愧，哪来的天雷？何况本座已无雷劫可渡。”
“哼，反正不要你起誓。”辛馍破罐破摔地收回之前的话，重新靠回男人怀里，“我信你就是了。”
“不用怕。”沈青衡拍了拍他的背，斟酌片刻，才道，“今日本座离开之际，龙后可去寻你了？”
“没有……娘亲近乡情怯，哪里会直接来？”辛馍软巴巴地拖长了声音，哼哼唧唧，“娘亲也不是第一回 这样，上次还把我关在门口呢。”
“果然如此，所以本座这回才不带你，小龙乖巧，蹲在门口如何忍心？”沈青衡哄小娃娃似的哄他。
“你知道就好啦。”辛馍娇娇地哼了一声，转而又撒娇般挤到沈青衡颈窝里蹭蹭，勾着男人的手指绕圈，细声细气道，“只要接下来你都不跟首领说我的糗事，我就不生气。”
沈青衡听完顿了顿，反思了一下，道:“这回本座确实没说。”
“没唬我？”辛馍仰头，澄澈的双眸乌黑透亮，带着懵懂的纯真。
沈青衡轻轻抚了抚他微红的眼角，微微颔首:“嗯。本座夸了小龙的画技，在现代学了许多新奇的事物，还极为贴心地给家长们买了礼物……你听听，是不是都是夸你的？”
辛馍听着沈青衡耐心细致的复述，哪怕这些完整听完需要半盏茶，他都无比认真地听完了，一个字都没漏。
“听起来确实没有，我就知道上回人类答应了我，这次一定不会反悔。”辛馍说完，又有些腼腆地笑起来。
沈青衡无奈地摸了摸他的头，没有反驳。
小龙如今大了，虽说本体没什么成长，但半龙形态好歹也和人类少年成年的时候一模一样了，变声期开始，那么随之而来的，就是对自我形象的看重，以及对他人态度的敏感和在意。
在这种时候，长辈频繁地说起他小时候的糗事，或者宣扬得人尽皆知，小龙就势必会感到不开心。
所以这一次，沈青衡在谈起辛馍的情况时，有意保留了许多较为私密或者天真的行为，免得到时候被龙缪提起，伤了辛馍的自尊。
“小龙不想说的，本座自然替你保密。”沈青衡安抚地抱着辛馍亲了亲。
辛馍依样画葫芦地亲在男人脸上，小声道:“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说……都长大了也有隐私呀。”
“嗯，我知道。”沈青衡哄他，温柔地拍了拍背。
辛馍这才觉得没那么难为情了，开开心心地从沈青衡怀里飞下来，跑去集市找吃的。
沈青衡不远不近地缀在后面，想起之前藏礼物捣乱的时候，小龙还完全想不起难为情这回事。
果然半龙形态一旦与真龙身的生长速度差距太大，小龙就难免出现性情反复的问题。
庆幸的是，这也只是性情行为上的影响，并不影响修炼和发育，如此，慢一些也无妨。
毕竟白天里还开开心心地骑着巨龙恨不得向全天下炫耀的小龙，和夜里腼腆羞涩会缠在沈青衡身上躲起来的少年辛馍，无论哪一个，都让人不忍苛责，只希望他平安顺遂，喜乐无忧。
***
在龙谷里住了几日之后，辛馍终于想起来要去修真界集市买种子的事情。
沈青衡带着辛馍过来的时候，龙后已经把小龙嗷呜背包做好了。
辛馍看着上面仰头叽叽嗷的小龙，喜欢得不行，当即就背到了身上，给沈青衡看。
“人类，这个龙叫得跟我刚出生的时候一样。”
“娘亲怎么知道的？”
辛馍又爬到龙后的龙爪上，坐在巨大的黄金龙爪里，扭头往身后看。
龙后眼神慈爱，将他托近了一点，道:“剑尊将小龙小时候的蛋壳给了我。你是娘的孩子，一回溯便听清楚了，多可爱。”
“真的？给了多少片？我也想要！”辛馍眼巴巴。
龙后却摇了摇头，温柔道:“你就知道馋嘴，那蛋壳所剩无几，都用来留念了，哪里是给你吃的？”
“可是我小时候就吃了好多，脆脆的，还有奶香味。”辛馍一脸的可惜。
“正是因为珍贵，才要留着，其他龙的蛋壳可放不了这么久，祖龙身上哪怕一根毛发，都是修士求之不得的天材地宝。”龙后语重心长。
辛馍听了老实点点头，道:“娘亲放心，我不会给人欺负的。我和叔叔出去玩了。”
“早去早回，不要在外头过夜。”
“知道啦，人类跟我一起去的。”辛馍开心地摆手，飞到沈青衡身后，推着男人往外走。
“快点快点，集市离龙谷那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