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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就有猜测了,不管是以往宫里传出来的一首消息还是唯有高层才能入手的兵力分布图,都表现出影一的身份不一般。
可供选择的选项一缩再缩,又听霍南陌在萧醉泊面前自称属下,答案昭然若揭。回想起来,揭示自己身份的那句话中包含的浩然之气何等痛快。
霍南陌笑出声坦然承认,奇道:“王爷没告诉您?”
安以墨耸耸肩,贴心地给萧醉泊在属下前的面子,没把萧醉泊说“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你不知道的事情”作为理由而让他猜的真相说出来。
而且他也不是什么都知道好吧。
“霍将军觉得需要多久?”安以墨突然发问。
霍南陌反应很快:“您随意称呼就好,属下觉得,至多不超过一个时辰。”
霍南陌对京城内的布防熟门熟路,安以墨这么问只是想估算一下皇宫大内残留人数的规模。
安以墨隐隐头疼,一个时辰太长了,就知道萧醉泊不让人省心。让他带着束发扣,想必影二影三也在他身边。
“王爷应当有在长安城中留一路人,公子若是担心,找到人汇合后早些去便是。”霍南陌到底和其他听命办事的影卫不一样。
影一是知道全盘计划的,因此安以墨毫不意外霍南陌能猜中他们昨晚才商量出来的任务分布。
“英雄所见略同。”
从东门而来的是风岩所在的江陵一路,负责留守城内以防不测,也负责……传播软广告。
嗯,传播软广告。
比如边跑边说什么“我等乃三殿下从下军队,注意紧闭家门,请勿外出,便不会为难诸位。”等等,将普通百姓的伤亡人数减到最少,顺带让他们知道萧醉泊是真的没有心思寻他们的仇。
虽然安以墨心里仍旧非常不解气,京城的百姓有几个没说过萧醉泊一句坏话,但波及到的人数实在过于庞大,他无法像在徽州时那般任性使气。
明明不曾谋面,却把生平最龌龊的言语扔在他的爱都爱不及的心上人身上,单凭这一点安以墨就没有信心能心平气和地面对他们。
他从来不是圣人,做不到怜爱众生,哪怕对象是最容易被当枪使的无知平民。所以这项任务交到了看起来便使人心爽神怡的风岩身上。
风岩的办事能力极强,安以墨在主干道上等了不多时,远远见人便和霍南陌提醒道是自家人。
风岩单骑携一队气场非凡的侍卫前来,看了眼毫无防备的安以墨就知道旁边的是自己人:“风岩。”
霍南陌一顿,回道:“霍南陌。”
他当然听说过风岩的名字,天才军师,亦是风堂风大将军的兄长。传闻风家双壁一文一武,可平南蛮于脚下。
后有传言,风堂惨遭暗算后辞官离营,同时间风岩也不知去向,几年无踪无影。
安以墨见两人恍然的神情,猜到几分。两个人的声名都不小,想来是首次打照面罢了。
比起这个,安以墨还有更在意的事情:“风大哥随身就带一队人吗。”
之前没有细问,五路人马中除去能文能武的上官朔不负众望,一人兼任两职带兵突城,其余都是一文一武的组合。江陵的兵最少,但不能改变领将者仅有风岩一人。他记得萧醉泊说过风岩不会武,唯兵法过人。
“死士。”风岩笑道,又好像知道安以墨真正想问什么,“在下随安公子一起过去,行涯也当在路上了。”
安以墨看向一队人的眼神多了几分敬意,小心思被戳中也不觉尴尬:“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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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熟悉方向的巡防禁卫军带路,直冲皇宫的队伍行进迅速,遇到抵抗的二话不说刀剑相见,杀出一条血路。
四方城的禁卫军仍有负责西城的中都护带人阻拦,萧醉泊没给多一点眼神,勒马转道前甩下一句:“你们解决。”
柴达和杜衡当即领命,带队上前掩护萧醉泊动作。蹄声混杂,萧醉泊带小队绕道另一方宫门突进。长剑出鞘,一同解封的还有萧醉泊翻腾不止的血性。
禁卫军数量多,奈何被过于悠闲的巡防事业麻木,根本挨不住从真刀真枪的战场上下来的兵。
萧醉泊带人长驱而入,带领的明明不足五分之一,却杀出了压倒性胜利的气势。
输了气势,对战便输了一半。
战线一步步被萧醉泊逼退,紧接着,姗姗来迟的大批军队更是为孤城难守的禁卫狠狠一击绝望。
上官朔和风堂的两路人马接连赶到,但论砂仁珠心还得看文官。上一秒的上官朔还是将气逼人,下一秒坏心思一转,不仅拔剑助阵,还同时高喊:“属下来迟,东门已经拿下,听凭王爷示下!”
前后脚赶到的风堂有样学样:“西门听凭王爷示下!”
军心涣散最为致命,接连两个大门失守,唯一埋伏着第二多人却未被攻入的北门还是最为人所忌惮的北疆边军,士气的低靡在慌乱乱步子的禁卫军中显而易见。
长剑横扫,鲜血四溅。
深幽的双眸洒脱而张扬,淡冷的嘴角噙着笑,却怎么看怎么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
“杀!”
上官朔只顿了半秒便将“降者免死”的想法从脑海中扔出去,眉眼之间显出的阴冷丝毫不比风堂轻。
他的仇敌是萧明德,是朝廷,谈何留情。——挟持皇帝触的可是谋反大罪,罪无可恕。
小小四方城必将迎来它应得的腥风血雨。
游行涯跟在上官朔一路,边摆平守城军边和风岩一起大肆传播,一个贵公子一个会说话,光是好感就拉了不少。
等他放下传播事业想起来自己也还能打带兵过去的时候,萧醉泊一批人已经再容不下多一个人和他们抢地盘立威的了,所以游行涯非常有自知之明地绕道清尾巴,这一绕还真让他瞧到了有趣的事情。
比如一些……衣衫不整的落单家属?
前后不过半个多时臣,四方城几乎沦为血城,沉沉气死止都止不住。
刀光剑影,大殿的门扉轰然一声摇摇欲坠。来人逆着光,身上的戾气却绝无仅有,哪怕双方拉开的距离再远,萧哲都不会认不出令他一而再再而三失败的罪魁祸首。
萧哲怒目切齿,一字一句宛若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恨之入骨:“萧醉泊,果然是你…果然是你!”
极端的愤怒让萧哲的双手不止发颤,这一抖,抵在脖颈间的匕首可就收不住了。鲜红一点自娇弱的颈肩滑落,疼痛比恐惧晚很久才到,萧明德胆惊心颤,艰难憋出来的两个字中仍是颤抖:“老、老三!”
听到声响,原先围困着朝臣的叛变禁军齐刷刷转换目标。
“萧、萧醉泊?!!怎么可能这么快…不是,不是才刚刚入城么。”
“殿下,快快救驾!”
十数名手持兵器的禁军防备拉满,萧醉泊却熟视无睹,顾自扫视了一圈殿内,嘲讽道:“救驾?听起来有点意思。”
众人傻眼了,这态度怎么和他们想象的不太一样?
位高权重久了人就会傻,萧醉泊一身玄衣持剑而动,带着血煞气的人逐步逼近。殿外的那些动静他们是亲耳听见的,一声声连天的惨叫叫出了他们心底的怒骂痛恨,怨一群废物连个门都受不住。
可当真正面对萧醉泊时,他们却连逃避的那一步都迈不出去。朝臣们胆丧魂惊,萧醉泊却好似闲庭信步,掌握着所有人的生杀大权。
整个大殿内唯有萧哲优先反应过来:“萧醉泊,你胆敢再上前一步本王可就不客气了!”
“老三!”
“三殿下。”
铮——
一枚暗勾径直刺破虚空,死死钉在石柱上。
“聒噪。”萧醉泊整理了下衣袖,漫不经心,“他是死是活与本王何干。”
有人瞠目而视:“萧醉泊,你疯了!?圣上安危可关系到大恒千千万万的子民!”
无知者的可悲。
萧醉泊嗤笑出声:“是么。”
说着,两道异口同声伴着血气传来。
“王爷!”
“王爷,外头已经全部清理完毕。”
两位青年前后脚靠近,不约而同地止步于萧醉泊身后三步的位置,对旁人的情绪表现全部视而不见。
“上官朔!”京城之大,但只要和萧醉泊作过对的人不会认不出上官朔。
另一位上了年纪的大臣则是指向上官朔旁边的那人:“你,你是风堂?!”
两位大将的名字连日来出现得频繁,就算是不过二人过往,也在漫天飞的反军军报上看过不下百遍。
燕京、江州两路人马的大将对象准备俯首称臣,其代表的意义昭然若揭。
意识到自己被萧醉泊骗得团团转的大臣气不打一处来:“反了,简直反了!!”
“反了?”萧醉泊皱起眉,不赞同道,“多年不见,诸位头脑萎缩也就罢了,怎么老眼昏的毛病愈发严重。如今拿着匕首加害萧明德的可不是本王。”
萧哲见萧醉泊愈发嚣张,趾高气扬的模样便恨得牙痒痒,几乎咬碎了牙一声令下:“上,都给本王上!”
不等萧醉泊出手,上官朔和风堂箭步上前,眨眼开战。围困的朝臣之中有武夫出身的将领,见紧盯他的两人被吸引了注意,他倏地奋起击退禁卫,遭偷袭的禁卫两人刚刚做出反应,那名武官的膝盖窝处便是一痛,直直跪地。
交战中的风堂极不耐烦:“安分点。”
殿内混战一片,萧醉泊却不以为然,一手背后,一步一步悠然靠近萧哲所在的位置。冲上前护卫萧哲的禁卫大多被风堂和上官朔牵绊住,唯有在高台之上的几人顾及不到。
萧哲本以为几个人足够拖延萧醉泊一段时间,让他另想一个方法,可事实终究会与幻想背道而驰。
高台之上的禁卫一个接一个倒下,萧醉泊却眼睛都不抬一下,甚至连出手都看不清,恐怖到令人发指。
“你,你别过来!”
萧醉泊不知在想什么,真就停下了靠近的脚步:“不靠近?于本王有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