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1 章

  101

  安以墨乖乖被萧醉泊堵着耳朵往县衙的方向走。其实萧醉泊挡得再快,也快不上他同步关注着的双眼。

  那一下绝对够人昏过去了。

  也是萧醉泊够坏,还专门留了带倒勾的,啧啧啧……

  大半的哀嚎被萧醉泊隔绝在外,即便如此还能听到些实在撕心裂肺的漏网之鱼,不过安以墨心里倒没什么多大的波澜。

  那群人没少干逼良为娼的事,不知道在他们手下遭殃的人有多少,男女不忌,眼下听起来喊得再怎么惨都是自作自受。

  没有律法能够管住他们,能让他能心生忌惮的也绝不会是法律,但也正是这么个混蛋的世界,才能够替人出了这口恶气。

  等走远听不见声音了,萧醉泊贴心地替安以墨揉了揉耳朵:“不想说些什么?”

  安以墨当然知道萧醉泊指的是什么。

  萧醉泊知道他不喜欢手上沾上人命,所以一直克制避开,不在他面前动手,今天也是。在真正惹怒萧醉泊的情况下没有全部杀害,而只是给了点小教训,多少因为他才留下的余地,他怕他觉得太过冷漠无情。

  安以墨摇了摇头,这种败类死不足惜。

  无情的不是萧醉泊,他向来如此。

  安以墨在想,如果放作是以前他,还会不会像眼睁睁见人痛苦到哭天喊地,内心也掀不起一点波澜。

  他好像……没有萧醉泊说得那么好。

  他和其他人一样,一样自私,更加无情。

  “以墨。”

  安以墨回神,看向萧醉泊,坦白问道:“我对他们连怜悯都懒得分出去,是不是太铁石心肠了?”

  “不知。”萧醉泊说,“与我无关。我只要你看着我便够了。”

  安以墨忽地笑了。他很庆幸每次的认真都会得到萧醉泊相应的真心回答,哪怕回答和救世主、活阎王都沾不上边,不够圣父也不够可怖,只是单纯作为一个人,作为萧醉泊的真实想法。

  有温度的目光注视着萧醉泊。

  “我当然会。”

  -

  澄阳县县衙。

  衙吏站成两排,接踵走进县衙正堂,板着个脸位居两侧。县令套上外跑匆匆升堂,站进堂前被候在旁侧的县丞急吼吼拉到了一边。

  县丞愁得脸要耷拉下三丈长:“大人您,哎…您可听到了上头的消息?那位喜怒无常的殿下……”

  一言未尽,县令却是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跟着一声叹气:“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咱们这小地方哪儿容得下那么多尊大佛,这不外面站着的那个,得罪了金家了。”

  县令的最后一句话压低了声音,言语中的无奈却是无半点打折地传到了县丞耳朵里。

  “不说了不说了。”

  县令整理好表情跨入堂内,堆出笑来行礼道:“富家翁。”

  金尹接受得理所应当,好像县令本就该对他这般客气尊礼,神情满意,但虚礼也是要做的:“王大人多礼。”

  客套完虚礼,王县令板回冷脸,往堂上一坐:“带人上堂。”

  一声号令下,两名官差一左一右押解齐鹤声上堂。

  “大人!”齐鹤声高声喊道,“不知在下身犯何罪被押解至此。”

  “齐鹤声,本官且问你,你可是在委托了高家铺子的掌柜,挂了一枚玉珏在摊上?”

  齐鹤声答:“正是。”

  “这枚玉珏现在何处。”

  “正在在下身上。”

  王县令道:“这便是了。既挂上摊铺便是商品,金家家主状告你拿取钱财却不给予玉珏,你所犯乃是欺诈之罪。”

  齐鹤声不知云云,极力辩解道:“大人!在下并未出售玉珏于金尹,又不曾拿过人一分一毫的钱财,谈何欺诈?”

  “哦?”王县令说,“你说不曾拿人钱财,可本官手下的衙吏却切实在你所住之处寻到了纹有金家家纹的钱袋,这你作何解释?”

  齐鹤声不曾想到会有这等意外,满脸的不可置信。

  县令作为一方百姓的父母官,升堂为秉持公平公正,因而堂审的案件对全县百姓开放,亦有监督之意。

  金尹是本地有名的地主,由他公开状告的案件吸引了不少围观凑热闹的百姓。而安以墨以聚众的人群为遮掩,和萧醉泊一起站在最后方旁观。

  县令的话术有刻意引导之意,以犯罪为提前,先询问涉及案件的两条重点,再由此推出案件全貌,给围观众人先入为主的印象,颠倒是非行事流畅,多半暗中早与金尹串通一气。

  “栽赃啊……”

  按常理而言,当是先上堂厘清案件,再去家中搜找赃物,虽然结果不变,但可惜操纵的一方操之过急,反倒给人留了把柄。

  人都被抓了,随便派个人潜入家里放下钱袋轻而易举。可悲的是这个把柄大咧咧扔在地上却无人敢捡起来驳斥,可得罪地主,怕是不想在这里混了。

  萧醉泊厌厌扫了眼公堂:“无趣。”

  不过尔尔。

  平白占了他的少年郎看他的时间,无趣至极。

  安以墨看得津津有味:“也不一定。”

  堂上。

  衙吏供述钱财确是从齐鹤声家中搜查得到,全队的衙吏都能作证,证据确凿,谅齐鹤声再无辜清白也难逃干系。

  齐鹤声说的话已是无力,盖棺定论下去免不了一次牢狱之灾,可正当这时事出意外,竟是金尹为齐鹤声发声求情了。

  “王大人,钱款派人清点过了分文不少,玉珏好端端在这,话也说开了,我等既双方都不曾有亏,若是齐公子愿意私了,金某倒还是愿意卖出去这个面子的。”金尹说得头头是道,“读书人没见过世面,一回两回蒙了眼金某理解。可这一旦走一趟牢狱之灾……只怕面子上过不去。”

  诉状诉状,有诉才有状,金尹一招以退为进用得实在巧妙。金尹作为上诉人有权撤诉,而一旦撤诉,这件事便荡然无存,哪怕县令知道众人知道,可当事人不认有此事,县令便无法拿齐鹤声怎么样。

  主动权在金尹这边,他在逼齐鹤声做选择。是公了经过一次牢狱之灾,还是私了从了他金尹的愿。

  一旦齐鹤声选择私了,牢狱之灾是免了,亦是变相承认他确实是被金钱蒙蔽双眼,算是认下了过错。

  而一直拿捏着这个把柄的金尹几乎可以对齐鹤声为所欲为,想想金家家仆先前对待齐鹤声的态度就知道,落到金尹手里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可对读书人而言,进大牢可是足以毁终身的污点。不是失身就是失足,怎么选都落得一个惨字。

  金尹的靠山还真硬,整件事分明全是他一人策划,到头来竟还能平白得个体谅他人的好名声。

  好戏进行到这里,萧醉泊在安以墨的催促下十分勉强地把视线转向堂上,期待接下来的戏码。安以墨也好奇,沦落到这般地步的齐鹤声会怎么做。

  他想救人随时可以,即便救下人之后做担保齐鹤声能助萧醉泊一臂之力,落到萧醉泊眼里也只不过是一介无用的工具人,全赖安以墨不知道看上的哪里才得以进王府,占有庇护的一席之地。

  所以安以墨在等,等齐鹤声遇事展现出来的能力,是否入得了萧醉泊的眼。

  齐鹤声自然不知道他无论做出什么决定都会有人保他无虞。于齐鹤声而言,放在他面前的两个选择都是通向地狱的捷径。

  私了是不可能的,这件事会永远成为他脊梁骨最软的一节,被人反复地戳直至他无力抵抗。

  可公了……他不甘心。

  他并无做错之事,凭什么非要往牢里走上一遭。

  “大人!”走到如此地步,齐鹤声依旧尊礼循礼,底气十足,“在下有一言想说。”

  王县令颔首:“说罢。”

  “敢问县令大人,所有发生的案件仅有一个事实。而涉及案件的所有人证、物证皆指向这仅有一个事实,非但不会为旁的结果提供可能,更是能被人证和物证的双重印证所推翻,可是如此。”

  王县令不知齐鹤声提及这点所谓何事,可话是他同意人家说的,闻言不免沉吟了一番道:“不错,正是如此。”

  得到首肯,齐鹤声理直气壮继续道:“既如此,倘若在无人证的案件中,若是物证的存在代表着新的可能,县令大人又怎能轻易将案件随性定性。”

  齐鹤声条理清晰,看不出是被逼上绝境的那方,倒是听出言下之意的王县令不愉快地皱起了眉头:“齐鹤声,你到底想说什么。”

  “物证只有在下房中搜出的钱袋,可并无人员证明钱袋是被在下收入囊中,而不是被有心之人趁虚而入,栽赃嫁祸!”

  此言一出,在场哗然,谁都没有料到证据确凿转眼能盖棺定论的阶下囚能有条不紊地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不说有据,但却有理。

  到嘴的肉不翼而飞,事态也有翻转的迹象,预料外的发展登时让金尹拉下脸来。

  “什么意思,齐公子不会是想说金某诚心陷害你吧。”

  饶是齐鹤声指向再明了,怀疑的话语被金尹亲自说出来所带来的胆大妄为是天差地别。

  “难道不是吗?”齐鹤声哼道,“金家的奴仆横行霸道不是一天两天,昨日买卖不成打算强买强卖,倚势协权欲大打出手被好心人阻拦,而今日当街辱骂在下,堂堂大街上荤话连篇,张口闭口男欢女爱,竟还、竟还自比三殿下,何等无耻!”

  闻言,安以墨意有所指般轻轻撞了下萧醉泊。

  瞧瞧,又扯上你了。

  亲自将人抓回来的贺邰吃了一惊,没曾想这个柔弱书生能硬气到这种地步。堂外围观百姓的低声碎语渐起,褒贬不一赞叹嘲讽,堪称人间百态。

  有说齐鹤声是输死一博,可敬可叹,也有人说他吃了雄心豹子胆对三皇子那痴情断袖有意,更有离谱的称齐鹤声实则是不堪被与那勾引三皇子的安以墨齐名,说得头头是道津津有味。

  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安以墨还是头一次听见当场编风流故事,主角竟还是自己,好奇探究的心思大过其他,正想凑过去听得仔细些,刚一动身,身旁的大手精准地将他捞回身边。

  萧醉泊的脸黑到安以墨看出了他动了屠杀的心思。

  咳,忘了他这对象醋劲不是一般的大了。

  安以墨乖乖站在身边,拍拍横拦着他的手,示意冷静。

  堂上的争辩还在继续。

  “私了?在下人穷志不穷,哪怕当场横死也断然做不出违背常伦之事,可不敢跟富家翁谈私了!”

  金尹是当地地主,有钱有身家,流连寻花问柳之地人人皆知,其他的要说当街看上那家的男子女子而强迫的事屡有发生没,算不得秘密,然而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放上台面,多少不怎么见的了人。

  金尹面色沉沉:“王县令,公堂之上容得下小民如此放肆?!”

  齐鹤声所言太过暴露,王县令同样被吓得不清,被金尹那么一质问,后知后觉回过神来拍下惊堂木。

  “肃静!”

  惊堂木一下,堂内外顿时鸦雀无声。

  “你……”王县令对着齐鹤声,顿了再顿。

  齐鹤声所言有理,更可能是这桩事件原本的真相。他为官十余年,刺头碰见不少,而齐鹤声这般的刺头虽不是头一位,每每见到这类人,感到更多的是可惜,可惜初生牛犊不怕虎,却要一头栽在幼年期。

  金尹更加不悦,出声催促:“王县令。”

  端坐在上的王县令此刻偏觉一冷,抬头擦了擦不存在的冷汗,摸回到惊堂木上,这才压下了心中的几分慌张。

  “你说有人栽赃陷害,可有人证物证?”

  王县令这话说得妙,栽赃之人哪里会留下物证,而人证跟不用说,不想死得快的即便看到也不敢站出来。一言一语貌似审案审得堂堂正正,藏在暗处的心到底偏向哪里只他自己清楚。

  齐鹤声心里有底,却在真正听到放下为人官者的尊严去维护这等宵小时,他心中的汹汹怒气仿佛被当头浇下一盆冷水。

  “大人,”

  这话他无法回答,所有人都知道不会有结果。

  结局注定,堂外众人不免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这次内容正经了不少,竟是惋惜居多。

  王县令哪里能不知道自己说的是废话,他高座堂上,却是战战兢兢地往金尹那方看了一眼,见金尹心情好上不少,这才稍稍安下心来。紧张的手握紧唯一证明能他身份地位的惊堂木,抬高后重重一敲,所有的情绪就此落为实质。

  “肃静!”

  “齐鹤声,你……”

  王县令的话戛然而止,一道清朗的声音在纷纷扰扰中破开一条道路,压下所有的声音。

  “我能作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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