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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一路,萧醉泊没有松开手掌的意思,好像一放手,安以墨就会转头就跑,跑到他再也看不到的地方。
在外人面前掩饰的次数够多,安以墨习惯了,也不排除同萧醉泊的肌肤之亲。况且他也好奇,好奇萧醉泊还想做什么。
从萧醉泊亲自向他认错起,安以墨心中积累的为数不多的缘分散去大半,同时揭示的还有一点:他们间的关系也不再是依附的上下阶级,而是达成了最初期愿的平等意义上的合作。
但或许是过于沉重的纡尊降贵令他无所适从,本应笑着拿回主动权说合作愉快,但看着萧醉泊所说所做的这一切,安以墨莫名升起几丝烦闷。
分析情绪的间隙,领路人的脚步渐止,安以墨跟着停下,环视了圈目的地。
穿书到这方世界不过半月,安以墨呆得最长时间的地方非安王府莫属。虽然得过命令可以在王府内自由行动,安以墨不会真的到处乱跑,活动的地点基本在萧醉泊最先分给他的院落和萧醉泊所在的主卧,偶尔午间会到庭院里晒晒太阳喂点锦鲤。
而萧醉泊带他前来的,是三点地图以内,也是他最近接触最多的地方——萧醉泊的主卧。
很快,轻微的一声咔哒打散了安以墨眼中的疑惑。
循着发出声音的方向,靠近床边,看过八百次的墙壁缓缓打开,不用多言,漆黑一片的门后隐藏着他本不该知道的巨大秘密。
萧醉泊圈住手腕的手掌始终没用力,首次试图带人进去时没料到安以墨会产生抗拒的反应,没拉动。
温热的手掌下意识用力,没加几分又瞬间恢复到原来的力道,萧醉泊有意控制自己不多想,口上劝道:“进来吧。”
有了话语上的允诺,这下安以墨没再拒绝。
算起来安以墨在萧醉泊房里呆得时间说长不长,说的也不短。最初闲来无事时,安以墨走过房内的每一处角落,主卧占地很大,家具却少之又少,生活气息更是一丝没有。就好像它的主人一点不觉得这间房子是他的连落脚之处,比过客都不及。
哪里会想到隐藏着萧醉泊秘密的暗室就放在他肉眼可见之处!
萧醉泊到底在想什么!万一他当时不小心误触……那么他还有命活到现在么。
通往暗室需要经过一条暗道,暗道不见天日,也没带火光,看不见尽头,所见之处都是黑洞洞的。走出去一段距离,萧醉泊觉察到安以墨毫无征兆的缩手。
密室尽在咫尺,无论缘由,这次萧醉泊直觉收紧手掌,紧紧握住手腕,不给人丝毫逃离的空间。
要说拒绝,早在踏进暗道前安以墨就能走,没有缘由会走到一半突然后悔。跳出单方面的思维,萧醉泊略假思索,走出一段距离才有反应的原因只能是这几步里脑补了什么令他后怕的可能性。
循着这条线,想到什么的萧醉泊脸色微变。
好在安以墨没有因此出言喊停,萧醉泊加快脚步,将人带进深层空间的密室。
感知到面前的空间豁然开朗,仍旧保持牵住手腕动作的萧醉泊抹黑,轻车熟路单手,燃烛点灯。
烛光摇曳,微弱火光连点成片,照亮暗无天日的密室。
与其说是密室,不如称为武器库。
跃然眼前的红木置物架上,奇形怪状的物件整齐罗列,多数以木制结构为主,少部分由流光熠熠的金属作为中心。
不乏袖剑,连弩,除此之外的箭矢与平刃的含量极高,满架子袖珍型的暗器。
没有人会亲眼所见琳琅满目的暗器而无动于衷!
原文提及过萧醉泊在军事各方面的天资,兵法不在话下,武器方面的研究也同样可问鼎大恒。
好比萧醉泊指间佩戴的银链,三个指环上刻有繁复花纹,其间以细的银色链条作为连接。表面看来仅仅是一个配饰,实则指环内藏萃过毒的暗勾,可固定,亦可飞出作为暗器。
至于长度恰好设计成下坠不妨碍动作的银链……听说真的只是为了好看,也的确好看,又狂又拽。
萧醉泊似乎非常喜欢设计好看又实用的小暗器,而且还能亲手完成预想的设计并投以实战所用,由此来看,密室内的所有放置的小物件的制作人不言而喻。
萧醉泊未置一言,放任安以墨静静观览。
暗器的置物架足够比人高的两大排,除去华且有实的暗器陈设,往内第二排的物件体积增大,更像是缩小版的实战武器,后世几乎众人皆知的含巨大杀伤力的连弩成品,亦有研究中的半成品。
类似于诸葛连弩,但又有不同。
诸葛连弩有一定威力,适用于近距离作战,且因由武器设计复杂,实际操作难度不小。据目前阶段来看,萧醉泊的着力点更在远程射击的问题,应当是想在往后做出大批量成品用于先战场。
总结来描述,萧醉泊所研究的半成品靠近现代的自动化武器,远瞻力不可小觑。
安以墨不自觉看久了会儿时间,不由想到日后起兵之时的帮助,譬如穿书必备的□□?过去多年,他仍旧清晰地记得当年刚入学高中,化学老师上课顺嘴提及过只要有材料,□□随手能配。
嗯,可以考虑怂恿萧醉泊去找点硝石,用处可大了。
两排武器架先一步占据视野,绕过之后不经意抬眼,安以墨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密室的空间就好像另一座未被发现的房间,内部空间极大。
书案桌椅,怕是比安王府名义上的书房都要大上一些。几排密密麻麻放置满书籍的书架。有竹简制的古籍,亦有泛黄的纸质版书册。
粗略看过两眼,似乎乱七八糟的领域门派都有涉猎。
萧醉泊想说的话尽在不言中。
小小一座暗室,隐藏着传言之下最为真实的萧醉泊。
什么粗鄙不堪,不知礼数,莽夫煞神。
真正的萧醉泊巧思妙手,才高八斗,放到哪里都会是受人忌惮的存在。
“你……”
收敛乖戾,等待安以墨开口的萧醉泊第一时间投去耐心的目光。
安以墨失笑。
他还能说什么。
眼前所见,是可以撼动萧醉泊的最大底牌。只要他想,萧醉泊的全盘谋划都会被彻底打乱。或许无法取得其性命,一道密告的搜查令足够剥夺走他往后正大光明的所有活动,有害无利。
想要继续合作的诚意满满,安以墨心底的忐忑随之落地、消散。
被人信任的感觉不赖。
或许萧醉泊没有发现,拿密室作为合作继续的诚意在宏观意义上是多么以十搏一的举动。
在洽谈合作的期初,安以墨承诺是完美配合,并且能够给他带来惊喜。结果配合半斤八两不说,所谓的惊喜连尾巴都没有揪到。
不知道这位脑子不太灵光的萧大将军为了什么,但既然萧醉泊敢坦诚不公,安以墨也会给出他承诺的成果。
清朗的笑容揭示着说话人的好心情,安以墨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问了个车马牛不相及的问题:“王爷能避开那些人的耳目带我出去吗。”
留给皇宫盯梢人的消息够多,是时候自由出去转转了。
萧醉泊不假思索:“可以。”只要他想。
两人从密室中离开,见萧醉泊推门便和上官朔吩咐了两句,后知后觉在他二人进密室时以防万一,萧醉泊早派人早门前把守。
上官朔虽说是武将出身,本质上更适合做文职工作,往日为配合萧醉泊暗地进行的计划时常会在附近待命,安以墨还好奇萧醉泊是怎么又光明正大让宫里的人盯,还同时能分心于自己的事情。
现在看来,上官朔应当一直有隐藏行踪,只是他没发现。
吩咐行动的全程没有避开安以墨,好奇地凑近听了两耳朵,期间收到了上官朔的吃惊,说到最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看向他的意味深长,然后不等安以墨目光回应,直接被萧醉泊踹出去干活了。
挨踢的上官朔边往府外走,边面无表情地整了整衣袍,半数是为做给盯梢的人看萧醉泊发飙,另外一半则是他现在的面部表情不知该怎么摆,复杂了半天直接罢工。
并且经过第二次武力威胁,上官朔现在可以肯定,早些时候在车轿上感觉到的狠狠一瞪不是错觉。
改天怂恿魏武亲身感受一下。
上官朔这边打着小算盘,正事半点没落下,麻溜地准备就绪。
安以墨听命行事,堂而皇之跟着萧醉泊从后门走出去一段距离拐进小巷,与接头的魏武碰上面。
上轿时萧醉泊微微犹豫了下才俯身优先坐进轿,安以墨觉得好笑,刻意晾了会儿人,慢条斯理踩上踏板。撩开车帘前同魏武小声说了目的地后直接钻进轿内,没留意到魏武变得有些微妙的表情。
说是避开耳目,除却从后门上车外几乎同以往无二差别,坐着马车一路疾驰。就是为防万一,安以墨没有向日常那般掀开车窗帘看景色出神,唯一可欣赏的只有安静得出奇的萧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