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失败者的奋起在萧醉泊眼中比不上蝼蚁搬家的无聊。
萧醉泊从来不屑亲自动手。
而一旦动手,那便不会是轻轻松松让人去死那么简单。
凄惨叫声连绵不断,冲天的血腥味愈加厚重,沉得安以墨快要喘不过气来。泛白的唇张了又合,不知该说什么,眼睁睁默视最后一位匪徒被萧醉泊虐杀。
是的,虐杀。
单方面的玩弄逗趣。
好像还怕安以墨看见什么血腥场面,萧醉泊蹲下身,将安以墨的视线挡得死死。
拉开了距离,安以墨的确什么都看不见。
盯着萧醉泊的背影骤然失笑。
他能说什么呢。
疯子。
无可救药的疯子。
老二挥刀欲伤安以墨,落得个几处皮肉伤后慢慢毙命;老三对安以墨动手动脚,手腕被暴力勒出红痕,因此获得了萧醉泊回以十倍的报复。
反倒是老大嘴上爽了两句,又挨上安以墨的狠狠一踢,当场横死,最痛快的一个。
过于凄惨的叫声将另外伏击的一波人引来,匆匆脚步声后,近十人的匪徒聚集,一眼看到三人的惨状一声令下:“上!”
混战来得猝不及防。
安以墨作为靶子,转眼成为了战场的核心。压倒性的人数一同涌上来,提醒小心的话语卡在喉咙,被鲜血浇淋过的长剑更胜一筹划破空寂拉开战场。
亏得是第二世,安以墨竟然能够冷静下来,默视眼前这场名为虐菜的娱乐死局。
也真正窥地了拥有战神之名的冰山一角的实力。
和三个匪徒不同,这十人刀刀赴以全力,招招要命。以一抵十的萧醉泊周身游刃有余的气场不变,一剑一个杀手。
看到最后,安以墨唯有哑然。
看向萧醉泊的眼神从最初无言以对的复杂到微微愣怔后的担忧。
不对劲。
萧醉泊的状态不对劲。
十数位杀手躺倒在地,解除危险的萧醉泊并未收起佩剑。未曾束起的长发随风飘扬,剑尖指地仍在滴血。
与入魇当晚的状态几乎重叠,震得安以墨收起所有其他的情绪,深深吸了口气。
别是杀红眼了!
炽热的目光与萧醉泊深沉的墨瞳相对,看到了那双堪称死寂的双眼,就像无尽深渊,该有的玩味不见一缕。
安以墨赶不急思考其他,心一凉。
糟了。
萧醉泊向来不喜束发,似有若无的热风吹墨发,又像感觉到什么,轻软地扫过好似意图安抚暴动的那人。
两人相隔数米对望,萧醉泊阴沉眸底下蕴含着无穷的怒火,只是安以墨担忧过度没有发现,萧醉泊——是清醒着的,无比清醒。
府中接到游行涯的紧急传信,也恰巧上官朔路过正门,听着消息先斩后奏才免了来回通报的时间。
也是这般,他才堪堪赶上,天知道在听到遇险那刻萧醉泊的脸会多黑,冰封十数年的心窝骤然一缩,脑中一片空白。
车轿未备,甚至他拎着佩剑出府之时,上官朔和游行涯还愣在原地没反应过来。
这十数年来,萧醉泊不允许也从未体验过一片空白。
他是一军将领,危机面前束手无策是大忌。
——“王妃生死不明。”
有朝一日,他竟也会因为一人而抛失理性。
萧醉泊提前在商行的游经路线附近都踩过点,游行涯描述的地点模糊,他便只能凭仅有的消息做排除法,筛选剩下的地点中最为适合做点苟且之事的地方。
知晓安以墨容貌的人少之又少,更不会有人提前知晓此次行动早有预谋进行埋伏。没有当场杀害,唯一可图的只有一点,亦是萧醉泊猜中的那点。
滔天巨怒与寻理智思维共同运作,终得是在听到熟悉又陌生的语调后全力赶赴。
手中佩剑好似吃饱喝足,日光下的泛出的银光更甚,映得执剑之人戾气更为明显。
幽深的双眸紧凝住少年郎泛红的手腕,目眦欲裂。
还是让色胆包天的人死得太过轻松了。
这样惜命的一个人,怎么才能逼得人刀前找死?
安以墨是他的人。
谁敢。
剑被束缚,剑身却在叫嚣着蠢蠢欲动的嗜血脾性,步步引诱主人一同迈入深渊。
感受到长剑的躁动,萧醉泊的嘴角扯出一丝弧度。
提醒他了。
他所谓的轻松,在安以墨眼里必然被无法接受的残虐。
怒火中烧过头,本性暴露便没想起避着人。
呵,也好。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真正的他本就如此。
百倍报仇,残暴恣虐,人命在他眼里无足轻重,脆弱得紧。
早晚不过时间的区别,哪怕安以墨被恶到意图逃离,他也不会放手。
他的所有物,自是要留在身边的。
抬起充满戾气的双眸,佯装暴戾,品味起安以墨的变化,瞧得仔细,一点不漏。
湿漉漉的眸子流转,安以墨微咬嘴唇,随即四处张望。
不错,计划从他手里跑掉。
痴心妄想。
殊不知,萧醉泊本意的自嘲一笑,落在安以墨眼里却是对深渊邀约的同意。
声音回归清朗,压抑住不可控的颤抖,显得有些焦急:“周围没有埋伏了,萧醉泊,冷静一点!”
思索怎样把人捆起来扛回去的阴暗心理一顿,骤然消散。
他说什么?
“没事了,都过去了。”
温润的声音一边抚慰,一边愁着脸试图靠近。
“听得到我说话吗?冷静一点,来这边还有事情要做吧,不要忘记目标。”
“会好起来的,哪里有你跨不过去的坎。”
“萧醉泊……都会好起来的。没事了,剑收一收,好不好?附近没有危险了。”
关切的话语如涓涓温柔泉水淌过冰火两重天的心间,抚慰一切。
安以墨一步一步缓慢走到一剑之远的地方,柔声唤过两声萧醉泊,见真尊无动于衷,才提了一口气,大跨一步展臂拥了上去。
上次这么做是有效的。
不知道萧醉泊能不能听到感受到,但他总要试试。
没有回应,安以墨便一刻不敢松手。
怀中人身上的冷调清香一如既往,可这次他终于闻见了除却冷香之外的味道。
那是一股很轻柔的甘,清新又温暖,可太过稀有,稍纵即逝。
停留很短,但安以墨切切实实闻见了。
萧醉泊成帝往后的暴虐比之眼前只多不少,承受了太多不该属于他的折磨才会变得病态。
安以墨天真的以为推动毫无人性的契机是潜伏造反时的无数次背叛和踩碾,以为改变过程就能控制住病态的程度。
倒是他忘了,萧醉泊自出生以来便遭受无数欺压报复。去军火横飞的边疆求生……不过八岁啊。
拥抱的手不由得更紧了些。
萧醉泊的体温很高,就像抱着一团坚实的炽热,和外界所说的冷血八竿子打不着。
不知过去多久,闷闷一声“嗯”通过震动传入安以墨的耳畔。
长吁口气,正打算收回略微打算的双臂,温度悄然流逝,离开不到一掌距离,趁他毫无防备,大手一捞压住背部,安以墨猝不及防地撞上男人的炽热胸膛,再入陷入贴贴状态。
安以墨一愣,萧醉泊有力的心跳如数传达。
长发随着男人前倾的身体而荡下,有几缕落在安以墨肩头,似相互交缠。
温暖的手掌逐渐滑向腰部稳稳抵住,阻止安以墨下意识逃离的动作。
炽热鼻息扑上脆弱的脖颈侧方,不知刺激到哪出,安以墨只觉痒痒肉一酸,无意识往侧边一躲,贴得更近,继而被面前的男人兰得更紧。
好看的唇微启,话到嘴角变为邪魅一笑,转而说出的话带有几分长期沾染上的军痞气:“手感不错。”
“你…!”耍玩的愤愤和过渡亲密的羞赧交杂,安以墨自脖颈一路红到双耳,气得看起来跟熟了似的,猛地用力推开萧醉泊,大声骂道:“你混蛋!!!”
萧醉泊松开手,似乎心情不错,跟着附和:“嗯,我混蛋。”
萧醉泊乖乖自认混蛋,一下子把安以墨想继续骂出来的话堵在喉间“你”了半天,才接上一句:“恬不知耻。”
混蛋是该骂,萧醉泊自己也这么觉得。
他从前到底在发什么疯,才会视而不见一人高大的珍宝。
但恬不知耻——
他没有骂自己的癖好,只是模糊应了句“嗯”,没有重复。
感受着体内莫名的燥热,心想真正的耻还是不让人知道好。
萧醉泊会刻意控制,但不会对已然产生的反应感到排斥。
身体不会说谎,没必要隐藏真实。
收起佩剑,亲自看着安以墨活力四射走在前面,萧醉泊越看越愉快,突然问道:“不怕我么。”
安以墨停下脚步,半抬眸看看两人中间的两米距离,冷冷瞥回去。
好像在说:你说呢。
这一举动在萧醉泊看来回答当然只有两个字:不怕。
生气归生气,萧醉泊入魇向来不记得区间过程,优先贴上去的也是他,可以说一半原因是他自己送羊入了虎口,说服自己,安以墨转头问正事:“你要怎么处理?”
萧醉泊恢复到往前那般漫不经心:“报官。”
安以墨嘴角一抽。
您报官???
我替官府谢谢您了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