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京都,户部尚书府。

  户部尚书夫人是个徐娘半老但风韵犹存的美妇人,穿着一身粉色褂子坐在辛峰旁边哭哭啼啼:“老爷怎得在圣上面前说些道听途说的?圣上罚了一年俸禄,还下旨让老爷在家闭门思过,这可叫府里怎么过?妾身还邀请了几位夫人,开春要开赏花会呢!”

  辛夫人本是定国公家的千金,四十年前,辛峰夺了状元骑马游街时,被定国公一眼瞧中,招了做女婿。

  辛夫人未出阁时是定国公的掌上明珠,千娇百宠;嫁人后娘家势大,她又娇媚可人,辛峰也对她极为疼宠,平日只知道风花雪月,生活奢靡,不问俗物。

  很快就将定国公给她备的嫁妆花完了,辛峰寒门出身,没有什么家底,只靠几个铺子和俸禄过活。

  现在圣上停了他一年俸禄,意味着最起码一年,他们得省着过日子。

  辛峰叹了口气,搂过轻声安慰:“现在节省着点过日子,总比掉脑袋强。”

  辛夫人一惊,眼中含泪抬起头来:“是出什么事了?”

  辛峰这才把事情一一细说给夫人听。

  他春闱那年,正是丞相徐继担任考官,是以按惯例,他也算是徐继的门生。

  他虽娶了定国公的女儿,但定国公是武将,又常年征战在外,对他的仕途帮助其实没有那么大,反而是徐继,屡次示好拉拢,不仅为他安排了户部这种清闲又油水足的差事,平日也常常带他拜会各位大人,威远大将军就是其一。

  他当时年轻,只道自己是苍天垂怜,得遇贵人,哪承想是一脚踏入贼船。

  一开始他只是帮忙传传信,帮徐继在定国公的队伍里安排了几个人,如果说这他还能安慰自己说是官吏之间相互帮助。

  那昭德十三年,威远大将军谋反前,威远大将军却命令自己从国库拿些钱出来。

  他那时以为官几十载,袭爵定国侯的大舅子还专门写信来叮嘱,他就算再愚,也发现了不对劲。

  只是这时候想要抽身,却晚了。

  徐继手里拿捏着他那么多把柄,他没法立刻抹平,怕自己拒绝,徐继恼羞成怒,托自己下水,进退维谷之际,只得一咬牙,打算拼一把。

  当然,在大舅子暗示他圣上早有准备的情况下,他不敢动国库,而是偷偷将夫人的嫁妆变卖,给了徐继。

  果然,当时事发突然,徐继并没有仔细查探这笔钱的来路,后来圣上平定叛乱,徐继自身难保,一心把自己从叛乱的浑水里洗出来,他的这点小动作,也随着徐继消灭证据而永远隐藏在了暗处。

  这几年,朝堂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圣上处处削弱丞相的权势,这次燕书承路过肃州,只怕是触动了徐继那根敏感的神经,这才发疯似的对燕书承下手。

  想起肃州的秘密,辛峰愈发坚定自己的选择,当初威远大将军还在时,都只能血溅乾元门,现在只剩个徐继苟延残喘,又能怎样呢?

  “这世道不太平,我们闭门不出反而是件好事,而且肃州的事,我给圣上提个醒,也算有功。”

  又想起夫人那嫁妆,就这么没了,还背上了败家奢靡的这口黑锅,辛峰有些心虚,又温言软语地安慰了几句。

  谁曾想,辛夫人却没有向往常那般,依偎在他怀里,而是神情古怪地看着他。

  许久,轻声开口:“老爷为何觉得,这是提醒了圣上?又为何觉得,这是有功呢?”

  私矿这件事,只有圣上知道辛峰是知内情的,辛峰这才是提醒,否则就是妖言惑众,诅咒圣上义弟。

  那现在的问题是,圣上知道吗?

  在圣上眼里,辛峰到底是诅咒自家义弟的糊涂鬼,还是早就得知丞相有私矿却不上报的乱臣贼子呢?

  辛峰如坠冰窟,看着自家夫人,突然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口吐白沫,昏死过去。

  初五那日,议事厅早早挤满了人,大家自己带着凳子和火炉,几个围一堆地坐着,锅里热汤咕噜咕噜冒着泡,热气扑人一脸。

  几个小孩满屋乱跑,尖叫着笑着闹着争一个毽子,几个弟兄推着小车把食物运来,在由其他人分下去,一桌一份,小孩能多拿一个糖包,在火上一烤,糖包里的糖化开,咬一口,就是满嘴香甜。

  李郎中就孙子李瑶一个亲人,还未成亲,平日在家也是翻看医书,行医坐诊,听说寨子里要一起涮锅子,就提前一天过来了。

  现在李郎中正背着手,挨个地每个锅子。

  “江阿婆,你们几个一直有点气虚,这枸杞多加一点,哎不够,再加点!”

  “王二,你少加些桂圆.....”

  “嘿,胡临你个王八羔子,毽子掉爷爷锅里了!”

  燕书承和张庭深到时,就是这么一番乱糟糟却充满烟火气的情形。

  他今日穿了件鲜亮的葱色长袍,外面披着白狐狸毛的斗篷,更衬着地他面如冠玉,唇红齿白,张庭深恍恍惚惚想起,燕书承才十八岁。

  燕书承抬起眼看他,漆黑清透地眼睛带着点笑意和不解,似乎在疑惑他为什么一直看自己,张庭深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被他的眼睛吸走,过了许久才转过神笑道:“突然想起,先生是什么时候的生辰?”

  燕书承伸手解着斗篷,往屋里走:“腊月十六的。”

  不就还有十天了!

  张庭深脑子一懵,他要送些什么给先生当生辰礼呢?

  眼神就不由自主地朝燕书承手里的扇子上瞄。

  两人一进屋,就被江采几个小孩围住,叽叽喳喳兴奋不已,让两人看他们踢毽子。

  张庭深听着只觉得头疼,一手一个,插秧苗似的一提,一放,就空出一条路来,拥着燕书承往里走。

  王落阳在里面挥手:“大当家的,燕先生,往这边来!就等你俩了!”

  看着就不到百米的距离,一路上却不少人拦着他们打招呼。

  尤其是家里有小孩的,凑过来就朝他道谢。

  “这几天麻烦先生教我家这不成器的写字,没让他成了文盲。”

  燕书承来之前,整个寨子就王落阳一个读书人,平日登记人名、清点盘账、写字记账、分配粮食草马,还要每隔几天就去城里看看告示,忙碌地很,也没时间教小孩读书。

  大家太过热情,燕书承还真有些承受不住,求助的眼神就只往张庭深身上飘。

  张庭深瞧着乐呵,看了好一会热闹才帮燕书承解了围。

  待二人撩衣摆坐下,王落阳已经往锅子里下了肉,埋怨道:“你们真是磨叽。”

  燕书承笑着埋怨:“还不是大当家的,昨天得了一把银枪,爱不释手,今早还是摸了又摸,擦了又擦才来的。”

  张庭深:“那枪可不得了,那枪头,嚯,等哪天我认认真真耍给你看!”

  燕书承笑得眼睛弯弯,拿过茶壶给张庭深倒茶:“那要是耍的不好看怎么办?”

  张庭深失笑:“是小的我耍给燕大公子你看,你还要怎样?”

  “行行行,我要是耍的不好,就随你处置。”

  吃了有一会儿,不停有人上来敬他们酒,燕书承不善饮酒,幸而寨子里都是自家人,自己一口闷了,让燕书承抿一抿就成。

  谁想到刚送走江阿婆,张庭深酒突然举起酒杯:“燕先生,别的不说,要不是您仗义疏财,寨子今年就难过了,我张庭深敬你一杯!”

  燕书承拿酒杯的手一顿,看着张庭深那张脸,不知道想了些什么,一个不觉,就整杯酒下了肚。

  他酒量浅,一杯酒下肚面上就带了红晕,有些晕乎乎的了。

  王落阳本也想敬他一杯,却见张庭深握着燕先生的手问:“先生回京后,还不知能不能再见。”

  燕书承摇头,他整个人已经有些懵了,宫中都是果酒,哪有寨子里这自酿的酒烈?

  迷迷糊糊听到张庭深这么说,反手握住他的胳膊:“大当家的可愿从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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