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课表, 今天上午的文化大课，是数学。
数学老师穿一身职业装, 在讲台上滔滔不绝。
柳西瓜无聊地翻了翻自己的课本, 瞧了一眼对于他而言简单得不行的课本，扭头跟同桌林北晗侃大山。
“哎，北晗, 你什么时候有空，来我家帮我抽个游戏武器……”
柳西瓜声音小，没料到林北晗根本没反应。
柳西瓜问：“你在做什么呢？今天早上开始, 你就不对劲了。”
柳西瓜看见，林北晗一手悠闲地拖着下巴，一手握着只黑色水笔, 正在自己的草稿纸上写写画画。
林北晗这才从自个专注的伟大事业里回神，抽空瞄了一眼柳西瓜。
“忙着呢，有事下课再说。”
一中校霸平日是不用亲自写作业的，抽屉里的一大摞课本, 新得仿佛刚印刷出来似的。
连这张草稿纸, 都是林北晗今天一大早, 翻箱倒柜从压箱底的地方找出来的。
柳西瓜好奇得抓心挠肝，伸长了脖子望过去。
林北晗皱巴巴的草稿纸上, 已经写了一大堆。
……
[衣服试探]，后头被林少爷画了个龙飞凤舞的大叉。
[原型试探], 后头还是跟着一个叉。
[情书试探]，林少爷正写到这里，好像尤为生气, 恶狠狠地画了一个叉。
林北晗画叉的力气很大, 要杀人似的力透纸背, 看得柳西瓜心惊胆战。
林北晗沮丧地趴在课桌上，透过教室里的透明玻璃，看向窗外灿烂的阳光。
怎会如此！
但凡靳桓有一丁点动摇，他都可以直接放大招的。
小少爷有生以来，还从未有过这么大的挫败感。
林北晗伸手，用黑色水笔后头连着的笔帽，戳了戳柳西瓜，“東柏，你说，我哥是不是喜欢女人？”
柳西瓜本来就看得一脸懵逼，听到这问题，更懵了，“啊？”
“怎么回事，北晗你跟我说说？”
“算了。”
林北晗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了一眼柳西瓜。“跟你说了也没用。”
听到这话，柳西瓜不高兴了，“怎么没用，兄弟我不仅可以给你出谋划策，还可以为你两肋插刀！”
林北晗转了一圈笔，随手敲敲同桌，“你想听真话假话？”
柳西瓜说：“实话。”
“实话就是，”林北晗冲他笑出两颗小虎牙。
“你个要联姻的，不配拥有我的烦恼。”
柳西瓜：“……”
柳西瓜怒气冲天，“蹭”地一下站起来，咬牙切齿地大声道，“林、北、晗、你是不是想跟老子打架！”
可想而知，柳西瓜同学收到了全班的注目礼。
数学老师丢来一颗粉笔头，严肃地推了推眼镜，说：“柳東柏，扰乱课堂纪律，教室外面站着去。”
柳西瓜：“……”
然而，刚坑完兄弟，幸灾乐祸的校霸同学，也受到了来自数学老师的无情制裁。
“林北晗，还有你，上课开小差，也到外面站着去。”
-
怀城一中校园很大，像迷宫一样。
有几个人正走在露天训练场旁的路上。
校长介绍道：“那栋楼过去是宿舍区，这边是教学区，靳队长，您可以随便逛逛，熟悉一下校园。”
校长示意自己助理道：“小文，你带靳队长走走。”
这时，他们刚好路过一个精致的园子，外面有漂亮的玻璃罩子。
靳桓的目光，透过影影绰绰的绿色植被，看见树荫下熟悉的少年身影，似乎在睡觉。
小文落后靳桓两步，大气不敢喘，血液都快冻结了。
以前小文只是听说过特遣署的名号，并没有什么真实感，然而，见到真人后才发现，他一个师范毕业的文人，如同老鼠见了猫，只想拔腿就跑。
男人周身的压迫感和威慑，冰冷又强烈。
小文知道，靳桓没有刻意针对他的意思。
小文小心翼翼地问，“靳队长，需、需要我带您逛逛周围吗？”
“不必。”
靳桓问，“那是什么地方？”
小文说：“我们学校的生物花园，课间活动的时候，很多同学都喜欢来这里。”
靳桓：“谢谢，请回吧。”
-
林北晗迷迷糊糊睡醒，刚睁开眼睛，就被强烈的光线刺得眯起了眼。
有人伸手替他遮住，宽大的手掌在少年白皙面庞上，投下一片浅淡阴影。
林北晗眨了眨眼，侧头一看，看见了靳桓。
“哥，你来啦。”少年开开心心地说。
靳桓正坐在他旁边，穿一身特遣署外勤制服，一条长腿伸直，一条腿曲起，旁边的地上放了个亮着的平板。
见林北晗醒了，男人收回手，躬身拿过平板。
“晗晗。”靳桓叫他。
“怎么了？”
林北晗撑着草坪坐起来，发现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滑落。
林北晗疑惑地低头一看，是件黑色外套。
他哥的外套。
“别人都在上课。”
靳桓平平淡淡的嗓音说，“而你在这睡觉。”
正好，这时学校第一节 课的下课铃响了。
因为第二节 课下课后，学生们会有三十分钟自由活动的缘故，所以一二两节课之间只有五分钟的休息时间。
少年完全没有逃课被抓包的尴尬，有理有据道，“今天早上是数学课。”
幼崽盘起腿，把外套抱在怀里，眼神亮晶晶地说：“我数学是满分哦！每一次考试都是！”
“很棒。”靳桓揉揉幼崽的脑袋。
林北晗笑得很高兴，从自己身后拿过了一个素描本，刚想给靳桓看。
又听见他哥冷酷无情的声音。
“语文呢？”
林北晗被靳桓一哽，不情不愿地说，“……50。”
靳桓瞥了他一眼，陈述事实道：“不及格。”
林北晗：“……”
幼崽才不乐意和他讨论自己语文不及格的事情，翻开自己的素描本：“我也没有一直睡觉，我来这里是为了写生。”
少年献宝似地，把本子递到靳桓手里，“你看，都是我画的。”
这个本子用了一半有余，林北晗翻开的那一页，画的是生物花园里的植物。
靳桓淡声道：“嗯，画得很好。”
“哥，你再看看别的画。”
幼崽翘起尾巴，雀跃地说，“多夸夸我！我喜欢你夸我！”
靳桓：“……好。”
靳桓慢慢往下翻着画册，花鸟虫鱼，动物、植物、建筑、山海……应有尽有。
只是没有人。
这时，第二节 课的上课铃响了，喧哗的课间休息结束，生物花园里又恢复了安静，只有些许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间或几声清脆的鸟鸣。
周遭环境格外平和宁静，靳桓看画的速度也很慢，直到他翻到最后一页，目光一顿。
最后一张画，林北晗画的是他在家里弹钢琴的一幕。
林北晗前面的画都非常写实，栩栩如生，唯有这张油画，用了大面积的暖色，夕阳沿着巨大的落地窗洒进屋内，色泽温暖得像融融春光，
有种飘然欲仙的轻灵优美，与朦朦胧胧的梦幻之感。
靳桓盯着看了许久。
男人的声音很低，“我在你眼里，是这样的？”
林北晗看似一眨不眨地瞅着靳桓，其实脑子里正在密谋大事。少年没听清靳桓的话，反应过来问，“嗯？哥你说什么？”
“没什么。”靳桓合上了少年的画册，还给他。
林北晗还没来得及问他，看见自己的画有什么感想，就听见男人低沉冷冽的嗓音。
“袖子捞起来。”
“怎么了？”
幼崽疑惑地问他，全然忘记自己昨日都干了些什么大事。
靳桓从自己兜里，拿出一个棕色小药瓶，和一包棉签。
“涂药。”
见少年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懵懵懂懂的，似乎还没睡醒，靳桓直接撩起了林北晗的衣袖。
龙族的愈合能力很强，但这道伤口是林北晗自己弄的，所以迟迟没好。
靳桓见状，也没怎么意外。
他用棉签沾了药，一手握着少年清瘦纤细的胳膊，一手涂在伤口上。
男人冷冰冰地问，“真的是在格斗课划伤的？”
“没有，我自己划的。”林北晗嘟嘟囔囔地，说了实话。
靳桓的语调平静：“那份送到特遣署的文件，也是你让校长签的？”
林北晗似乎被疼得瑟缩了一下：“是的。”
“理由。”靳桓动作放轻了一点。
林北晗说：“哥你好忙，我很久都见不到你一面。”
幼崽声音非常小，十足委屈。
少年长长的眼睫垂下，白瓷般的脸颊显得有些落寞。
“以前都不是这样的，以前你每天都会来接我放学的。”
可是从他十五岁生日以后，靳桓就一夜之间，突然变得很忙了。
林北晗轻声说：“我想你多陪陪我。”
靳桓沉默了一会。
林北晗低头，盯着自己的白色运动鞋尖，没有去看他哥的表情。
没有人说话，安安静静的。
良久后。
“晗晗。”男人像是想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林北晗的手机响了一声，是来自微信的提示音。
还有siri的声音，[您收到了一条来自西瓜的微信]。
林北晗的胳膊正在上药，不方便查看，他跟靳桓说，“哥，你帮我划开一下手机，让我看看消息。”
靳桓“嗯”了声，从他兜里拿出手机。
倏地，林北晗反应过来什么，瞪大了眼睛。
他的手机锁屏前，停留在微信界面，而他的微信置顶里有他哥。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林北晗昨天才改了靳桓的备注。
林北晗给靳桓的备注，以前是[胖胖]。
现在是[老婆]。
“等等！别看！”
少年慌慌张张，不管不顾地直接扑过去，企图抢回自己的手机。
靳桓毫无防备地被他一扑，两个人滚在草坪上，稀里哗啦地摔成一团，药瓶棉签丢了一地。
靳桓怀里圈着林北晗，护得好好的，男人无奈至极地问，“怎么了？”
林北晗如获至宝地捧着自己的手机，松了好大一口气。
林北晗抬头冲靳桓一笑：“一点小秘密，你不能看。”
靳桓：“什么？”
林北晗眼都不眨，当场编了个借口，不好意思地说：“这个……我让西瓜帮我找了点小片片。”
靳桓：“……”
林北晗贼兮兮地说：“你需要不，你要的话，我也给你发一份怎么样，保证是好东西！”
靳桓一脸冷漠：“不用了。”
林北晗突然说，“哥，你的手背。”
靳桓垂眸去看，他右手手背的指关节处，应该是被地上的坚硬石子划了下，破了皮。
靳桓说：“没事。”
熟料，眼前的少年忽然握着他的手，低下了头。
林北晗说：“龙族的唾液，可以愈合伤口。”
靳桓手背上的触感，分明是温凉和缓的，却无端端烫得惊人。
男人眸色暗沉，深灰色的瞳孔底下压抑着呼之欲出的渴慕，他喉结上下一滚，几乎忍不住发自内心的、原始的野性与冲动。
强大的自制力，与多年严苛训练所形成的冷静，在这一瞬间，终究是战胜了七情六欲，让他像个俊美的雕像，任由少年动作。
少年抬起头，毛茸茸的头发被阳光镀了一层金边，林北晗笑得十分开心，大眼睛弯弯，白皙漂亮的脸蛋微微泛粉，兴高采烈道，“你看，好啦！”
第二节 下课铃声响起，接下来是自由活动时间。远远地就能听见，教学楼里学生们的嬉笑吵闹。
林北晗看见，不远处有同学向这边跑来。
少年站起来，随手拍拍自己身上的沾染的泥土和杂草，“我们走吧。”
“晗晗。”
“嗯？”
靳桓揉了揉林北晗的脑袋，说，“下次语文考及格，给你当模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