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老一小, 显然是来找林家人的。
小龙崽崽记性不错，还认得龚长老和王卫, 小小的手指从衣服下方伸出来, 指着王卫，奶声奶气，“糖糖。”
小家伙还没忘, 自己用这个人拿了草莓味的糖果。
龚长老见状，和蔼地笑眯眯道：“小朋友还认得他？真聪明！既然如此，你还记不得记得我？”
小龙崽崽想了想, 眨巴眨巴大眼睛，糯糯道：“帽帽！”
龚君遥：“……”
所以他在幼崽眼里，其实等于可以啃的皇冠么。
王卫惊呆了, 震惊于幼崽的智商，连忙追问道：“崽崽，你怎么知道那顶皇冠是老师的作品？”
他跟着龚长老学了那么多年炼器，还是不可能一眼就分辨出来, 哪样器物是哪位炼器师手下诞生的作品。
这只幼崽怎么做到的？比他还厉害不成？
虽然炼器道的祖师爷大能说器物有灵, 观物观人识物识心。但大多数炼器师根本达不到传说中的境界, 抱着祖师爷的训诫一头雾水，只好自己琢磨钻研。
由此衍生另一种炼器流派, 叫科学派，认为炼器需要按照规定好的程序, 像科学家做实验一样，循规蹈矩，细究每一分每一毫的材料, 半步不出差错。因为简单易懂, 不神神叨叨, 也不玄乎，被推崇至极，拥有一大堆追随者。
龚长老手下的弟子都和老师一样，属于传统炼器流派，传统派现在落寞不少，在炼器师联盟逐渐式微，被科学派挤压。
因此他们在旁观了金思源炼器后，才会兴奋地找上门。
不仅如此，还有另外一层原因。
宝宝听不懂，无辜地窝在靳桓怀里，两只小胖手抱着娃哈哈，努力地吸吸吸，很快又沉浸到享受食物的纯粹快乐里，笑得眉眼弯弯。
龚君遥摸了摸胡子，扭头教训弟子：“你别低估崽崽，其实小朋友知道很多东西。”
靳桓抱着幼崽，小心地护着宝宝的小脑袋，不让幼崽的耳朵被来来往往的其他人看见，“林先生住五楼，我带你们上去吧。”
小绿帮他们打开门。
两位客人在沙发上等了不到几分钟，等到了先下班回家的赵箐箐。
幼崽被靳桓放在沙发上坐好，赵箐箐第一眼就看见了，惊喜道：“崽崽长耳朵了！来，让妈妈好好看看！”
软绵绵的幼崽朝赵箐箐伸出小胳膊，林北晗今日穿着一身酷炫的深棕色小马甲，然而这只胖团的肉肉比较多，小马甲被撑得鼓鼓的，一点都不酷，小龙崽崽奶呼呼地叫人，“妈妈。”
靳桓见了赵箐箐，礼貌地问好：“夫人好。”
赵箐箐抱着幼崽亲了几大口，逗得小宝宝咯咯直笑，然后冲靳桓摆手：“小陈，别这么客气，大家都是邻居，叫我赵姨就行。”
两位客人一见赵箐箐，立即从沙发上站起来，表情带着激动。
龚君遥友好地说：“这位夫人，是不是金先生的女儿赵箐箐？”
赵箐箐：“对，是我，我爸让你们来找我的？”
王卫说：“金老爷让我们把这只傀儡送过来林大人家里。”
赵箐箐点了点头，她还抱着幼崽，腾不出手拿东西，于是说：“你们把傀儡放在茶几上吧，顺便帮我拆一下盒子。还有，我爸呢？他怎么不自己过来？”
小宝宝见了陌生的盒子，惊奇不已，小手往前伸着，小身板一扑，就想去抓。
赵箐箐把幼崽抱回来，柔声哄：“宝宝乖，这个不能乱摸，等一下傀儡就是你的啦，这是外公送你的礼物。”
小龙崽崽听到外公两个字，立即端端正正地坐好了，有模有样地把两只小手放在膝盖上，甜滋滋的跟着叫“歪吼”。
木头盒子被王卫拆开，里面是一个十分矮小的傀儡，像个人偶娃娃，体积和小龙崽崽差不多大。
而且脸蛋上一片空白，还没有五官。
赵箐箐本来以为这是背面，举起人偶娃娃翻了个身，发现另一面也没有五官，连眼睛都没有，这只白色人偶娃娃，脑袋就是个光滑的球。
见状，赵箐箐不解地皱了一下眉：“怎么会这么小？是不是半成品？”
龚君遥解释道：“夫人说得对，金老爷说这只傀儡材料不够，虽然用了精神系的能源结晶，但是并没有完全炼制成功，还是个半成品，他回去家里拿材料，打算重新回炉锻造一下。”
赵箐箐仔仔细细地看了看，用手摸摸人偶娃娃空白的脸：“其实这样也不错，精神系的能源结晶很特殊，如果给这只娃娃喂点能量，现在的傀儡还会继续长大，以后说不定也会长出五官。”
赵箐箐冲好奇地张望的小宝宝说：“宝宝乖，妈妈要你的一滴血，把手给妈妈。”
小龙崽崽乖乖地把自己的小手递了出去，赵箐箐正想让小绿把家里的医药箱拿过来，还没等她张口，就看见靳桓已经提着医药箱，默不作声地放在了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赵箐箐惊讶了一下：“谢谢小陈。”
王卫显然受到了冲击，目不转睛地盯着赵箐箐手里的傀儡，大惊失色，“不，这不可能！我从没听说过，傀儡还能长大的！”
龚君遥连忙按住自己激动的弟子，呵斥道：“闭嘴，夫人在说话呢，哪有你插嘴的份。没听说过不代表没有，井底之蛙，孤陋寡闻。”
其实龚君遥骨子里为人十分刻板挑剔，争强好胜，以王卫一点都不稳重，毛毛躁躁咋咋呼呼的性格而言，并不符合他心目中的弟子人选。但传统派被科学派压一头，一直是他的心病。
王卫是王建宾的侄子，王建宾其人性情古怪，想要讨好他非常困难。
但作为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一员，王建宾也不能免俗地，对收了他侄子做弟子的龚长老态度不错，顺带扶持一把传统炼器流派。
龚长老希望赵箐箐能教一教王卫，让他这个中间人给王建宾卖个好，这才特地带着东西亲自过来，没有随便让一个小弟子跑腿。
赵箐箐把消毒过的棉花按在小龙崽崽的手上，温柔地哄道：“宝宝真勇敢，不痛不痛，痛痛都飞走啦。”
那一滴鲜红的血液，被赵箐箐按到了傀儡娃娃的额头上，正是所有傀儡承载能源结晶的地方，她的手里聚集一团橙色的能量，包裹了整个傀儡娃娃。
待血液缓缓地融合渗透进去，这只滴了林北晗血液的人偶崽崽，突然就活了。
人偶崽崽扭一扭小胳膊小腿，光滑的白色脑袋，在脖子上三百六十度转了一圈。
也不知道他的眼睛究竟长在何处，人偶崽崽很快锁定目标，往前一扑，正好扑到小龙崽崽身上。
小龙崽崽惊奇万分，显然开心极了，软绵绵的一团抱住人偶崽崽，咿咿呀呀地手舞足蹈，奶声奶气地嚷嚷婴儿语：“妈妈，果果……发发！”
龚长老从兜里掏出一个精致小巧的镜子，递给赵箐箐：“其实我们这一趟过来，是想请您给王卫上课。这是我这不争气弟子的作品，夫人可以看一看。”
赵箐箐接过，端详一番王卫的作品，发现王卫在炼器道的天赋不怎么样，属于普普通通，中规中矩，在人堆里一抓一大把的那种，也没什么灵气可言。
赵箐箐想了想，“这样，一会我老公下班回家了，你们跟他商量吧。”
龚君遥和王卫连连道谢。
谢完，龚君遥犹犹豫豫半晌，屡次欲言又止。
赵箐箐看不过眼：“你要是还有什么想说的，一起说吧。”
龚君遥终于打算老脸不要，腆着脸说：“夫人，是这样的，我能不能也来听一听课？”
赵箐箐：“……你随意。”
林院城回家后，把师徒二人带到书房里，也不知道这几位聊了些什么，赵箐箐最终同意给他们上课。
翌日是工作日，大人们都不在家。
然而，临近中午的时候，林院城突然回家了。
这个时候，小绿正守着崽崽玩学习机，在家里客厅，用小围栏隔出来一个儿童乐园，里头堆满了玩具。
除了沿着轨道呜呜跑的火车，棕色的小熊玩偶，绿色的大气球等等玩具以外，还有几张白纸和一大袋水彩笔。
幼崽白胖的小手里，手里正捏着一根水彩笔，在白纸上画画。
小龙崽崽看一眼学习机上出现的猫咪，然后手里头捏着橙色的水彩笔，跟着在大大的白纸上画一个圆圈。
林北晗瞅了瞅这个歪歪扭扭的圆圈，对比一下小猫咪，挥舞着小胖手，又给圆圈后头加上一笔。
圆圈拖着一条长尾巴，像只小老鼠。
幼崽捧着自己的作品，乐得咯咯直笑。
小绿在一旁夸：“崽崽画得好看，宝宝真是小天才！”
小宝宝见到林院城，笑弯了眼，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抱大人的腿，扬起白嫩脸蛋，可爱的小奶音喊：“爸爸。”
幼崽用短短的胳膊，把手里捏着的白纸举起来给林院城看，万分期待地糯糯道：“爸爸……猫猫。”
林院城看了看画，笑着点评道：“猫咪还有耳朵，崽崽漏了耳朵没有画。”
小家伙显然不知道耳朵是什么，眨巴眨巴大眼睛，头顶趴着的雪白小耳朵动一动。小不点跟着爸爸慢吞吞地学舌道：“……朵朵？”
林院城摸了摸小龙崽崽的脑袋，温声道：“就是崽崽的小耳朵，猫咪也有小耳朵。”
一旁的小绿惊讶：“林大人，您怎么回来了？今天下午不用忙吗？”
林院城单手抱起还在努力思考耳朵是什么玩意的幼崽，在玄关处弯腰换鞋，“我今天邀请王建宾过府一叙，下午先不去工作了。”
小绿点点头：“既然如此，我去帮大人准备一些茶点。”
林院城：“麻烦你了。”
如今，跟着小团子的跟屁虫，从一只变成了两只。
雪狼崽崽迈着四只小短腿，围着大人和小不点兜圈，然后一片空白的人偶崽崽摇摇晃晃地跑过来，怀里稳稳地抱着小龙崽崽的一大袋子水彩笔。
林院城挨个摸了摸头，觉得自家快变成幼儿园了，“宝宝乖，给小人偶起个名字吧。”
小龙崽崽歪了歪小脑袋，甜滋滋地说：“酥酥。”
林院城摇摇头：“不能叫叔叔。”
“果果。”
“也不能叫哥哥。”
小不点眼前一亮，脱口而出：“爸爸！”
林院城：“……更不能叫爸爸。”
幼崽冥思苦想片刻，指着窗台旁边，赵箐箐养的一盆鲜花，奶声奶气道，“花花。”
林院城：“好，那就叫他花花。等花花长大了，再让他给自己起个名字。”
小宝宝乐得直拍手，奶声奶气地喊“花花”。花花仿佛也知道这是自己的新名字，脑袋三百六十度转一圈，用不怎么协调的小短腿走过来，拉拉小不点的手。
这日的午餐因为没料到林院城会回来，只准备了几只小家伙的食物，小龙崽崽坐在高高的宝宝椅里，捏着小勺子挖肉糊糊，旁边还有一盘青瓜和萝卜混合的蔬菜，切得十分细碎，幼崽大口大口地吃着，眯起眼快乐极了。
见爸爸没得吃，幼崽低下脑袋，瞅了瞅自己丰盛的午餐，眉毛皱起，歪着小脑袋纠结一会，小胖手用勺子挖了一勺肉糊糊，递到爸爸面前，小奶音糯糯的，“爸爸。”
林院城笑了笑，“不用，崽崽吃吧，我让小绿简单做一点就行。”
吃过午餐，林院城对精神头十足的三只崽崽说：“我要午睡一会，你们自己玩。”
林院城指着墙面叮嘱道：“如果宝宝要用水彩笔画画，不能在家里的墙上画。知道了吗？”
小龙崽崽嗯嗯两声，小胖腿盘起来，坐在自己的儿童乐园里，乖乖地点点头。
林院城：“把爸爸的意思复述一遍。”
幼崽的小嘴里，咿咿呀呀地嘟囔婴儿语，“墙墙……画画，不要不要。”
林院城满意道：“对了，宝宝真乖。”
然后老父亲十分放心地，回到卧室里，躺在床上午休片刻。
等林院城午休结束，刚好自家门铃也响了，他走到门口，打开门。
外头的客人是王委员，王建宾。
王建宾年龄挺大了，头发花白，穿一身朴素的休闲装，身材保持得还算不错，精神奕奕，并没有像一些中老年男子那样挺着啤酒肚，也不弯腰驼背的佝偻，手里提着一个精美的礼品袋，看样子，里面装的是几罐茶叶。
然而，王建宾瞧见林院城的第一眼，好像受到了什么惊吓似的，猝不及防地往后退一步，抬头确认门牌号：“你谁？我走错门了？502……没错。”
林院城莫名其妙道：“你不认识我了？”
王建宾觑他一眼，过了几秒，迟疑道：“老林？那什么，你的脸怎么了？”
林院城：“？”
老父亲一头雾水，伸手一摸自己的脸，触感有些湿乎乎的。他低下头，张开手指看看。
他的指腹上，全是五颜六色的油彩。
正好，人偶崽崽花花此时对新客人感到好奇，跑了出来。
而花花那张原本一片空白，没有五官的脸上，被涂满了内容。
创作者显然非常有艺术细胞，天马行空，令人根本瞧不出来，画的到底是些什么玩意。
王建宾也看见了林院城脚边的人偶崽崽，慢吞吞开口问：“老林，这小鬼头，是你儿子？”
林院城和王建宾面面相觑片刻，纷纷陷入短暂的沉默：“……”
现在比起小龙崽崽，这个叫花花的妖魔鬼怪，更像他亲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