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炸山

  两岸树荫遮天, 成堆杂草拥簇,艰难地挤出一条小路。山门前,陈重走到沈鹊白身后,说:“附近所有能通的水路、山路我们都围起来了, 保准一只鸟都飞不出去。”

  沈鹊白应了一声, 说:“从发现此处起, 指挥使的人就盯死了这里, 如今朝廷旨意已下,他们还没有动静,说明山中的确暗藏乾坤。今日随我进去的都是好手,待会儿都小心点。”

  身后一队身穿轻甲的士兵齐声应道:“是!”

  陈重握着腰间佩剑,上前一步, 说:“公子千万小心。”

  沈鹊白面色浅淡,率先走了进去, 陈重连忙带人跟上。

  山中道路宽而短, 一眼可以望到底, 机巧最可能藏在石壁之上。陈重带人小心翼翼地寸寸探寻, 但他们把两侧石壁都试探了个遍, 仍旧没有找到异常之处。他走到沈鹊白身侧, 摇了摇头。

  “指挥使,依你看来, 如果要运送兵甲相关, 这条暗道该怎么打?”沈鹊白问。

  “兵甲重, 不论是往上送还是往下送, 坡度都不能太大。”陈重说。

  “你来看。”沈鹊白摊开手中的羊皮纸, 是此处的山脉图, “从这座山往前靠近水源, 为了安全,暗道得往后挖。至于机关的位置,为了进入方便和以防暴露、身后有人追踪等情况,最好是离暗道门越近越好。”

  沈鹊白示意众人往后退,他的目光落在最前方的石壁上,凹凸不平,很难找到什么端倪。他后退一步,右脚抬起一震,脚边的石块离地,被他一脚踹向石壁,同时他侧耳,闭上眼睛。

  “砰”的一声,石块碎裂,灰尘簌簌地落在沈鹊白脚前。

  但石壁毫无异动。

  陈重上前,正欲询问,只听一声轻响,沈鹊白已解开腰间佩剑,砸向石壁上方的一处凸点。石壁后的机括发出闷响,露出一扇半人高的暗门,斜下着直通地下。

  “这……”陈重转身吩咐,“留两人在此地留守,其余人随公子下去。”

  沈鹊白将佩剑插回腰侧,弓身进入暗道,走得离暗道门越远,四周的光线就越发暗沉,最后几乎什么都看不清了。沈鹊白从袖袋中摸出火折子打燃,伸臂往前一探,尽头一片漆黑,不知还有多远,两侧倒是隔着一段距离就悬挂了一只灯盏。

  他手腕一转,火折子飞射而出,一路点燃右侧的壁灯,最后磕在地面,被撞熄了火。

  沈鹊白快步继续往里走,陈重跟在他身后,一直保持一个半步的距离,在擦过那火折子时,他俯身把它捡了起来,塞进腰封。一行人继续走了一段距离,终于跨过这条暗道,但前路竟然分叉出好几条道路。

  陈重骂了一声,“这些人够贼的!”

  “掉脑袋的事情,自然要越小心越好。”沈鹊白说,“这几条岔道虽然形状不一,但我们拿捏不准,选错一条,迎接我们的可能就是各种暗器机关。”

  这可麻烦了,陈重说:“公子,不如您留在此处,我们分队进去,先探出正确的那条道路。”

  “路探出来,人也死得差不多了。”沈鹊白说。

  陈重带的是巡防营的人,他们或许更擅长防御进攻,但这种钻暗道的活儿,他们不擅长。这一点陈重自己也清楚,但今日于沈鹊白来说,处理掉这暗道里的人是主要任务,但对他来说,保护沈鹊白的安危才是更要紧的。

  毕竟沈鹊白的身份,今时不同往日了。

  陈重说:“那依公子之见,我们该如何走下一步?”

  “不走。”沈鹊白转身,“出去。”

  “啊?”陈重纳闷,“那里面的人要如何抓捕?”

  “很简单。”沈鹊白淡淡地吐出两个字,“炸山。”

  跟随下来的士兵噤若寒蝉,陈重也愣了一瞬,沈鹊白已经迈步向外走,他连忙跟上去,犹豫道:“公子,下面那些人的底细我们还没有摸清楚,若是有人是被强逼而来的,那也罪不至死,就这么炸山,会不会……”

  “能在京郊外打通这么一条暗道,并且收纳铸造师傅和搬运工人,却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被察觉端倪,说明他们这群人的来历是很容易处理‘干净’的。”沈鹊白说,“没有牵绊,没有名籍,丢了也不会有人找。”

  陈重猜测道:“莫非是……奴籍!”

  “不错。”沈鹊白点头,“至于铸造师傅,民间的普通铸造师是没有能力锻造兵甲的,那么这个人九成是从军营里出来的,而军中名籍严之又严,在主帅不出问题的前提下,没有铸造师能无声无息地从军营消失,藏到这里来接私活。”

  “那万一……”就是有主帅出了问题呢?

  陈重没把心里话说出来,但沈鹊白似乎能看穿他的心思,“不会。”

  “公子为何如此笃定?”陈重不解。

  沈鹊白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陈重不敢追问,说:“既然不是出自如今的军营,那就是以前从军营里退下来的……可就算如此,他们也有可能是被迫干活的。”

  “所以我会给他们一个机会。”沈鹊白说,“求生或求死,任凭选择。”

  出了暗道门,沈鹊白走到最近的小山坡上,要了笔墨,随意扯了片旗子,写了“只出能活”四个字,随意点了两个人,说:“你们去暗道岔路口,往各条岔路□□一只火箭,把这片旗立在岔路口。”

  “是!”两个士兵领命而去。

  “等他们出来就炸吧。”沈鹊白指了指方向,“从边上开始炸,轻点儿炸。”

  陈重看了眼方向,是在野山旁边,炸在那里不会让山崩塌,但造成的动静足以让下面的人做出选择了。他说:“若他们都不出来?”

  “怎么会呢?若是被迫,那他们既然会选择在背后之人的威胁下就范,又怎么能在我的威胁下英勇就死呢?”沈鹊白笑了笑,“我可是很好说话的,如果他们不愿意抓住这个机会,那就去死好了。得了,”

  沈鹊白拍了拍陈重的肩膀,“我去喝口茶。”

  陈重后退,让开位置,“公子慢走。”

  等沈鹊白走后,副将走了上来,轻声问:“指挥使,您在想什么?”

  “我只是在想如果今天换做其余三位皇子,他们会如何做?”陈重说,“六皇子不问政事,无需考虑,二皇子魄力不足,恐怕要指望我们拿主意,至于五皇子,他野心勃勃,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会选择分批探路的法子。”

  副将说:“公子有手段,有魄力,下手也挺狠的。”

  “掌权之人,不能不仁,也不能不狠。”陈重说,“今日哪怕这些人都死在这里,这便已经是死得最少的一种法子了,毕竟若让这批兵甲出去,背后之人再依仗它们生事,届时他们要死,与之对抗的队伍也会出现伤亡。”

  “既然您心中已有决断,为何还一副心中有事的模样?”副将问。

  “公子一看就是做惯了主的,但他今日太过游刃有余,仿佛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陈重呼了口气,“包括那日我们的人发现了这条密道。”

  副将震惊,“公子这是……借刀杀人?”

  “此时一想,那日在朝上,明瑄殿下亮出白泽玉佩,恐怕也是早有准备。”陈重摇了摇头,“难怪明明先帝遗诏在手,至今仍旧没拿出来,殿下这是在给公子铺路呢,要让众人先认识一下自己的新主子。”

  那两个士兵从山中出来了,陈重挥手,“点火!”

  “砰!”

  地面摇晃,沈鹊白看着茶面水纹,说:“这茶,闻着挺香。”

  “金贵货,能不香吗?”花坞摸出一封信,“这是底下那些人的名单,因为都是奴籍还有流放的囚犯,看管的人平常尽爱浑水摸鱼,也不上心,所以查起来慢了一些,否则前两日就能到手。”

  “这会儿来也算及时。”沈鹊白伸手摸了摸送信的使者,“辛苦我们娇娇了。”

  “咕!”娇娇蹦到他手臂上撒娇。

  这鹰有些重,沈鹊白手臂沉了沉,将它抛起,它振翅旋空,很快就飞远了。沈鹊白打开信封,快速浏览完信上的内容,“唔”了一声,“除了奴籍,其余的都是因罪流放,看看这些姓氏,眼熟啊。”

  “都是当年和先帝作对的人。”花坞说,“大多都是当年瑛王的属臣。”

  “我说呢,怎么要来做这种活计?”沈鹊白将信递给她,眼皮微抬,“如此看来,大家也不一定都是被逼的哦。”

  又是一声剧震,副将快步走到伞下,说:“公子,有人出来了。”

  “行,看看。”沈鹊白端着茶碗走到山坡口,被士兵围住的几个人穿着粗布衣裳,各个蓬头露面,挤在一堆缩着身体。

  等了一会儿,又有不少人出来,沈鹊白数了下人头,问:“好像还差几个哦,他们是不打算出来吗?”

  陈重厉吼:“问你们话!”

  一群人越缩越紧,一个士兵剑锋一转,其中一个人连忙颤声说:“他、他们是上头的人!”

  “哦,这是要为主子尽忠。”沈鹊白用手指掂着茶盖玩儿,“你们这里,有上头的人吗?或者我换个问法——有想活命的吗?”

  “有、有!”其中一人膝行上前,磕头道,“请公子赏条活路吧!我是被逼的、我真的是被逼的……他们把我弄到这里,我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不干活就要死,我、我也只是想活命啊!”

  旁边有人出声附和,一起跟着磕头。

  “我知道你们只是普通百姓,求生是人之常情,所以我可以答应你们。”沈鹊白将茶盖抛弃,精准地接住,“只要你们能说出这个‘上头’的有用信息,我可以不杀你们。等我查清你们来此的目的,若真是被逼迫的,我可以考虑不论罪过,如何?”

  “我知道!”一人迫不及待地膝行上前,急声道,“我记得、记得有一回听负责管我们的人说话,他们、他们提到了鸣经坊,说要去那里交差!还说什么要走后门,不能被发现!”

  陈重猛地看向沈鹊白,沈鹊白笑意浅浅,纠正道:“是鸣金坊。”

  “是,是鸣金坊!”那人说。

  “嗯,很好。”沈鹊白说,“把他弄到一边儿去,下一个。”

  “我、我!”一个男子抬起手,“有一回上头的来了人,我们管事对他特别恭敬,喊他‘公子’,但是他背对着,门口又有人守着,我只敢偷偷瞥了一眼。我没看清他的相貌,但他生得高瘦,听声音很年轻的样子,而且穿的是金袍子,亮闪闪的,一看就有钱!还有、还有他头上的发冠也是镶金的!”

  沈鹊白点头,“住在鸣金坊的可都是达官显贵,穿得起金。你还记得他的声音,那若是再听一次……”

  “我能认!”这人点头如捣蒜,“我认得出,认得出!”

  陈重挥手,让一旁的士兵将这人提出来,扣在一旁。他问:“还有没有?”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没人说话了。

  “既然没了,就暂且算了,在事情落定前,委屈大家去牢里待一段时间,但是放心,每天不用干活,牢饭管够。至于里面这些热,指挥使,你差人进去看看他们是死是活,如果已经死了,就割了他们的脑袋悬于城门,若是还没死,”沈鹊白盖上茶碗,“就于明日午时,缢死城墙。”

  “是。”陈重应声,“那公子接下来……”

  花坞走上来,对沈鹊白说:“沈飞恒已领天武卫包围鸣金坊。”

  沈鹊白将茶碗放到他手上,说:“茶凉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要写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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