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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我又不是良人。”

  “一梳梳到尾。”

  “二梳白发齐眉。”

  “三梳子孙满堂。”

  “四梳永谐连理。”

  闻人晓眠出嫁这天,闻人听行天不亮就来她房间,捡上一把小木梳,嘴里絮絮叨叨地给她梳头发。

  从天不亮,梳到天将将要亮,再梳到天亮。

  “别念叨了。”闻人晓眠看镜子里的自己,“你都念多少遍了。”

  闻人晓眠又盯镜子中,闻人听行的手看:“还有,你梳太久,都要梳出油了,等会儿盘发该不好看了。”

  “唔......”闻人听行的手一顿,想了想,又扭脸望一眼窗外,“也是,天都大亮了,也确实到时候了。”

  闻人听行轻轻放下木梳,撩起闻人晓眠乌黑的长发:“我替你挽发。”

  “你呀,小时候将你带回来,我就觉得,这丫头蛋儿长得真丑,小鼻子小眼睛的,揪揪巴巴。头发还又枯又黄,毛毛躁躁。”闻人听行选了只金凤钗,插到闻人晓眠的发髻上,“时间太快了,真的是女大十八变啊。”

  他看镜子里的晓眠,感慨说:“一个黄毛丫头,这就出落成漂亮的姑娘,要出嫁了。”

  闻人晓眠和闻人听行在镜子中对上视线。闻人晓眠鼻子忽得一酸,她错开眼,闷过半晌,小声说:“我就是个黄毛丫头,当然没有阿错漂亮。”

  闻人听行愣了愣,乐了:“我夸你呢,怎么又扯到阿错了?你都要出嫁了,还吃这没有用的酸醋?”

  “本来就是。”闻人晓眠皱皱鼻子。

  “行,是。”闻人听行点头,“阿错来的时候虽然也脏兮兮的,怪可怜,但他的确长得好看。从小美到大。”

  “你!”闻人晓眠气极了,眼皮一眨巴,掉下两滴大泪珠子,撒火喊,“今天我出嫁!你就不能说两句好听的哄哄我!”

  “哎呦。”闻人听行连忙伸出手,揩掉她刚掉的新鲜眼泪,“哭什么,你现在一哭,刚抹的胭脂就花了。要姜回风娶个花猫脸回去?”

  “你还说!”闻人晓眠嚷嚷。

  “好了。”闻人听行笑眯眯地摸摸她脑袋,语气带上点认真,和他吊儿郎当欺负人时不太一样,“我一直拿你当亲妹妹养活,你不会感觉不到吧?”

  “所以,到现在,我看姜回风也不顺眼。”闻人听行又拿起一根珠钗,比划两下,放回去,换了根珍珠更大的,戴到闻人晓眠头上。

  闻人听行说:“神农族一向避世独立,定有它自己的规矩。你嫁去神农,脾气不用收敛,切不可拘着自己,你就算把神农给砸了,也有我在。随心所欲即可。若是姜回风欺负你,你便告诉我,我去用刑火,把他烧成人棍。”

  闻人晓眠终于“扑哧”一声乐出来,她带着点哭腔撒娇:“哪有你这样的。不叮嘱守规矩,还让自家妹妹胡作非为。”

  闻人听行捏了下她脸蛋:“没办法,就这脾气。”

  闻人晓眠低头笑了一会儿。

  然后,她转过身,抓住闻人听行的衣袖,沉默着晃了晃。

  “嗯?”闻人听行垂眼看她,“又怎么了,我的小姑奶奶?”

  “先生,你要收着点。”闻人晓眠巴望他,说,“不要过度使用刑火,遇上事情,要小心谨慎,不要和之前那样胆大妄为。你的身体最重要。”

  “嗯,我知道。”闻人听行刮了下她的鼻子。

  “先生。”闻人晓眠抿了抿唇,忽然不着头尾地说,“阿错会好好照顾你,我也放心。”

  闻人听行怔愣片刻,不以为意地说:“我这么大的人了,又不是娇滴滴的小姑娘,要他照顾做什么?”

  闻人听行笑着:“等过几年,阿错再长大些,这世道也再平稳些,我就让他离开闻人家,下山去。”

  闻人听行:“一开始我收下他,也是为了照顾他,将他平安养大。”

  闻人晓眠摇摇头,赶忙说:“可阿错对你!......”

  闻人晓眠咽了口口水,小声嘟囔:“你那么聪明,这些年......你又不是瞎的。”

  闻人听行看了闻人晓眠一会儿,声音淡淡的:“那又如何?”

  晓眠要嫁出去了,他倒也不避讳,直言说:“阿错年纪还小,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他现在只看见我,自然眼里都是我。以后,他还会遇到许多人,也终会遇到属于他的良人。”

  闻人听行理起晓眠额前的碎发:“我又不是良人。”

  闻人听行的目光微微有些失神:“......甚至能活到哪天还不知道。这人世多苦少甜,就不必再多累他一剂苦味了。”

  “我呸!你乱说什么呢!”闻人晓眠狠狠抽了他一巴掌,端起凶凶的小脸,“你再这么说,我不嫁了!我就在家看着你!”

  “好好好,我错了,我刚刚口无遮拦,胡说八道。”闻人听行脸上的笑一瞬绽开,他从善如流地哄起人,“我的大小姐,别生气。”

  “先生......”闻人晓眠定定地看着他,小声说,“我舍不得你。我真不想嫁了。”

  “晓眠,我再问你一次。你喜欢回风吗?”闻人听行把小姑娘抱进怀里,轻轻拍了拍背。

  闻人晓眠窝在他怀里,闷声说:“喜欢。”

  “那就乖一点。”闻人听行说。

  。

  这场婚宴办得还算热闹,闻人听行拉着张错和老管家,跟轿子去了趟神农。

  姜回风不愧为神农下一任族长,神农的长老们给足了面子,排场布得很大,就连寒鸦渡口的渡船也换了新的,贴上喜字。

  一群人闹闹嗡嗡,喝饱肚子酒水,白日就和鞭炮一样,欢欢响亮,劈里啪啦快速崩着过去。等闻人听行带张错和老管家出寒鸦渡口,已经是深更半夜。

  三人回到家,天色太晚,闻人听行浑身酒气,困得厉害,他懒得洗漱,想闷头就睡,便也不听老管家啰嗦絮叨,招手打发人下去罢了。

  可这人大抵是毛病不小,闻人听行自觉困得五迷三道,但一进自己屋子,却又怎么也睡不着了。

  他搁床上翻来覆去烙了好久,烙得酒气散开,眼皮沉沉犯涩,还是睡不着。

  闻人听行脾气一上来,干脆一骨碌翻起身,坐床边不睡了。

  他叹了口气。

  空荡的屋子。安静的夜。轻轻一叹,寂寞得连回声都不愿意响。

  “砰砰砰。”

  突然,外头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嗯?”闻人听行一愣,“谁?”

  “先生,是我。”门外又传来张错的声音。

  “阿错?”闻人听行惊讶,“快进来。”

  应他的话,张错推开门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盆冒白气的热水。

  闻人听行眼看他走进:“你怎么突然过来了?这都几点了?你还不睡?”

  “我怕、晓眠出嫁,先生、会睡不着。”张错走近,将手中的热水放去地上,“我便一直、待在门外。”

  “一直?”闻人听行默了默,“难怪我没听见脚步声。”

  “可我听见、先生叹气了。”张错蹲下/身子,朝闻人听行笑了下。

  ——回声不愿意响,但张错却应进来了。

  张错低下头,伸手去捉闻人听行的脚踝:“热水是、我用桶装的,我刚刚、舀出来这盆,没有凉。先生、泡泡脚,舒服。”

  “不用你。”闻人听行将脚踝抽回来,自己踩进盆里。他皱起眉头,“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这种活儿不用你做。你怎么回事儿?又不听话?”

  “嗯。”张错乖巧地收回手,就蹲在地上,仰头看闻人听行,“下回,就听话。”

  “小骗子。”闻人听行弹了下他鼻尖的小黑痣,“你是下回还想继续挨骂。”

  张错又笑起来。屋里只点了一盏油灯,光暗晃晃的,远不如张错的黑色眼睛亮。

  闻人听行双脚泡在热腾腾的水里,全身神经松泛下来,他安静地看了会儿张错,发现面前的少年又长大了一些。

  张错的肩膀更宽了,也更出挑漂亮了。他长大了,神情愈发明亮,像这样对自己笑起来,竟是惊艳,甚有那么几分勾人的意思。

  闻人听行感觉热水的热气从脚下钻进脚心,过丹田往上,直烫心窝。

  他眨了下眼睛,笑着问:“阿错,怎么这样盯我看?”

  “没、没......没......”张错抿着嘴唇,一双耳朵唰一下红透。然后他的脖子,脸颊,都爬上红色。

  那红像某种厉害的疹子似的,甚至很快又爬到他手背上——大概已经爬遍了他全身。

  “我就是......想、想......想和先生、说......”张错结巴得挺费劲儿。

  闻人听行沉默片刻:“说什么?”

  “......说......”张错深吸了口气,他目光闪烁,眼眶子里那一对黑瞳中,饱藏某种情绪,要兜不住,汹涌却小心地将往外倾泻,如是放肆,又是试探。

  “说......”张错声音小了些,“以后......晓眠不在,我会......我会......”

  张错最后还是低下了头,没有直视闻人听行:“我会、更加、照顾先生的。”

  “我又不是个废物,干嘛总用你们照顾?”闻人听行清淡的语调落到张错头顶。

  张错皱起眉,心头沉了一下。

  闻人听行拈起张错一缕长头发,搁手里盘着玩儿:“今天晓眠也和我这样说,我是让你们多不放心?”

  闻人听行随意说:“她一个小姑娘,磨蹭点就算了,你一大小伙子,别总操心。等再过几年,你就下山看看,外面大千世界,风光无限,多长长眼,才不算虚度青春......”

  “我不去!”张错猛地抬起头。

  少年心思畏葸难言,端着心头的温情,不知如何是好,更差在了一张结巴嘴上,吐不顺字。可少年是有冲劲儿的,哪怕是张错这样的少年,那冲劲儿埋得再深,也还是有,还是能拔一拔。

  你长大了。下山。离开闻人家。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离开先生。诸如此言,皆是张错的逆鳞。

  少年逆鳞被拨疼,冲劲儿突然就拱上来,这时便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我不!不……不离开先生!”

  “先生!”张错借上这股劲儿,咬了咬牙,“我......你......我其实、一直、想问你......我想说......我......”

  张错感觉到自己那嘴唇微微颤抖:“先生有没有、有没有想过......和一个人,一生......”

  “阿错。”闻人听行忽然打断张错的话。他弯下身来。

  二人的距离拉近,彼此能够感觉到对方的呼吸,只要有一方稍微再靠前一点,他们的鼻尖就要碰到一起。

  张错从没被闻人听行这么近距离注视过,一时间心如擂鼓,横冲直撞!——先生的一双眼,是他的珍宝。从小到大,独一无二的宝贝。

  他真想,一辈子都在这双眼里。

  张错的脸滚烫,呼吸也热到快烧起来。他像是被蛊惑了,恍惚着小声低喃:“‘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小时候,先生......教我的......”

  闻人听行眉心动了下,再次打断张错:“阿错,你走吧。”

  他的声音很沉,猛地压住张错,张错顿觉被从头兜下一盆凉水,身上的滚烫温度被倏然扑灭,冷得肩头一颤。

  闻人听行直起上身,抬起眼睛不知道在看哪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张错心脏狠狠地抽打肋骨,心跳比鞭子烈,打得太狠,似乎用这种方式,就可以完成一次自杀。

  张错听见自己问:“先生......说什么?”

  闻人听行转回视线,看了张错一眼,他突然笑笑:“你走,去厨房拿点吃的给我,别蹲这儿。”

  他随手按两下肚皮:“我饿了。”

  “哦、哦......”张错站起来,仿佛四肢不是自己的,像只蹩脚的木偶。他顿了顿,“那,我这就......就去做、牡丹酥。”

  “别做了,太晚了。”闻人听行仍笑着说,“我记得昨天你师父做的桂花糕还没吃完,你帮我热一下,拿来就行。”

  “......是。”张错始终没再抬起头。

  他退出屋子,关上门,靠着门框站了很久,心脏抽打肋骨的凶狠才轻缓一些。

  ——从这天开始,张错知道,他对先生的那份心思,再也不能说出口。它只能生根,不能发芽。

  夜里真冷。

  夜是死掉的。神明不会怜爱。

  # 第六卷 · 命命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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