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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这货不长心。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寺内寿太郎

  。

  那段西北大灾荒,干旱三年,风、雹、虫、瘟肆虐。地主老财狼心狗肺,囤粮不救,军阀又胡作非为,截断车皮不肯西行,以至饿殍遍地,奄奄待毙。

  我们村亦不得雨水,没有粮吃。人们流离失所,挖草根,嚼树皮,甚至用土块充饥。

  荒地垂死。

  直到突然有一天,山里来了一个闻人家。

  闻人家是巫。

  巫,通达天地,中合人意,自古便有这一部族。巫能够与鬼神相沟通,能调动鬼神之力为人消灾致富,如降神、祈雨、医病等等。(注)

  巫全盛时遍布五湖四海,上达宫廷显贵,下至江湖流民,可惜千百年来分散无继,如今还叫得上来的,就只剩下闻人家这孤零零的一脉。

  闻人家神秘富足,举手投足间满是庄严贵气。他们来后便为村民医病施粮,又做坛求雨。雨水九日一求,连求三次,老青天竟真给下了!

  一连两天两夜瓢泼大雨,大山重新长出活头儿,再过去不消几月,村子境况好转,终于死地回生。

  闻人家被村民奉作救世主敬仰,住到最高的那座山顶。

  有闻人家坐镇,村子靠山吃山,生活渐渐好了。只不过乱世祸患,动辄兵荒马乱,人心不古,总归难以安生。

  我八岁时,我家遭了难。爹被山匪一刀砍头,妈刚生下弟弟,独独孤寡弱妇,赚不来许多生计,为养弟弟活命,妈便把我卖了。

  妈把我卖到闻人家当下人,我自此改姓闻人。

  我到闻人家时,闻人家的家主是个极俊俏的男子,他颇有些男生女相,性子很古怪,不易亲近。

  他不喜欢我们下人称他为“当家”,于是我们就文绉绉地叫他“先生”。

  我因为年纪小,一直在厨房帮着洗碗,打点杂活儿,虽是下人,却衣食无忧,没干过苦力,日子非常舒心。

  我原以为闻人家那大能耐,将经久不衰,但是五年后,我满十三岁刚过一月,闻人家却出事了。

  那是个麻黑的半夜,灯火全都熄灭,天上无星无月,裂开个大洞!地底冒出百只惨白的鬼来!那天地间似乎有条无形的梯架,那些鬼排着队,一个接一个,从地下走进天上的黑洞里!

  先生站在一边看着,浑身染血!他扭过头和我对视一眼,吓得我魂飞魄散!

  先生那眼!那双眼是血红的!那是地狱里恶鬼的眼睛呦!

  我拼了命跑,感到身后有寒飕飕的鬼在撵我,我不敢回头,一气跑到山底,没了劲儿,失足掉进河里。

  病月刺骨的冷水,我一头栽下去,立马昏死。

  我命大,被山底的渔民救起来,但我的眼睛从此瞎了。定是因为我和先生对视那一眼,被恶鬼夺去了人间的光。

  我打听到,那晚山顶烧了一场大火,一直烧到天亮。

  后来我回去过,一场火过去,山头成了平地,闻人家消失了,家里一百多人,还有先生,全都不见了,没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这火,一定是地狱业火。先生引鬼上身,闻人家没准儿是被鬼门给吞了。

  。

  以上,是闻人珄那疯疯癫癫的瞎眼爷爷常说的一套胡话。

  爷爷去世整二十年,他去世时,闻人珄才七岁。很奇妙,闻人珄小小年纪,却清楚记得爷爷这套狗屁不通。

  闻人珄还记得,爷爷讨厌他。

  因为爷爷的疯病是从闻人珄出生那年开始的。

  闻人珄呱呱坠地,爷爷把他抱到怀中,伸手摸摸,登时撒开,若不是大伯就站在旁边,眼疾手快接了一把,闻人珄刚出生就要被爷爷摔死。

  ——爷爷是摸到闻人珄胸口的胎记才疯的。

  那胎记很特别。鲜亮凸起的血红色,仿佛活的大痣,仔细端详,这胎记的模样竟像一簇熊熊火焰。

  爷爷每见到闻人珄,都指着闻人珄的胸口,跳脚大骂:“报应!报应!恶鬼返世了!报应!”

  因为这样,闻人珄和爷爷的感情从来不好,爷爷死的时候,堂姐哭得吱哇乱叫,他却没半点感觉。

  不过爷爷死前的模样倒让闻人珄耿耿于怀。

  或许“回光返照”是真的,爷爷死前竟然清醒了。他似乎不疯癫了,瞎了几十年的眼也不再混沌,目光不再涣散,那就像对明察秋毫的好招子,紧紧盯着家里人看。

  爷爷交代遗言,说自个儿早就该死,是闻人家收留他,给没爹没妈的他赐予姓名,他改姓闻人,才得了新生,留下后代。

  他感激闻人家,死后不愿去别的地方,只想埋到闻人家曾在的那座山上,为得来世好报答。

  最后,他一把抓过闻人珄的手腕,那不像将死之人的力气,闻人珄被他抓得生疼。

  爷爷眼眶含泪,最后叫了声“先生”,这才肯咽气,撒开手。

  他用那般苍老怀念的声音——

  “先生。”

  “先生。”

  ……

  ……

  闻人珄忽得从床上弹起来,浑身是汗。

  他喘两口气,狠劲儿搓把脸。

  二十年,闻人珄从没梦到过爷爷,该是因为他正在爷爷的坟山底下,才请了这久违的老东西入梦罢。

  一只蟑螂从床边耀武扬威地爬过来,闻人珄抓枕边的手机当砖头,“咣”一下,毫不客气将这畜生赐死。

  闻人珄套上衣服,穿好鞋,拎起桌上的暖壶,去公共卫生间刷牙洗脸。

  在这鸟不拉屎的招待所住了五天,闻人珄娘胎里带的躁脾气即将爆炸。

  他一根不正苗不红的无赖青年,是不乐意下乡的。此时此地此情境,全要怪他的亲爷爷。

  上月底甘肃连下几天暴雨,多地遭灾,造成山体滑坡,爷爷那坟山不幸中奖——老东西的坟塌了。

  本来修坟是件利索事,但稀奇的是,只一天功夫,来修坟的三位工人竟然都失踪了。

  闻人珄报了警,接手的警察刚巧是他堂姐夫孟泓州。

  在孟泓州成为闻人珄姐夫前两人就交情匪浅,闻人珄又是当事人,这一拖沓,便待在山下没走。

  囫囵完脸,闻人珄用袖子抹掉下巴上的水,又蘸水捋捋头发。他照镜子瞅了眼,下巴上有青茬,但还不算邋遢,索性放它野蛮生长,反正乡下山野,修了边幅也白搭。

  闻人珄推门出去,孟泓州就站在院中,手里拎着一袋肉包子。

  “吃点?”孟泓州提了提袋子。

  天不亮时又下了场雨,空气里一股霉酸味,孟泓州的大衣肩袖还是湿的。

  “没胃口。”闻人珄走过去,从兜里摸出烟,“一睁眼就拍死只蟑螂,犯恶心。”

  他把烟叼进嘴:“有火吗?”

  孟泓州看他一眼,掏出火机递过去:“刚睡醒就抽烟,真该找个人好好管管你。”

  “不。”闻人珄吐口烟圈,淡淡说,“能管我的人要么没出生,要么埋在地底下。”

  孟泓州:“......”

  要说闻人珄这人也是绝了,富二代,父母生意做到国外,他在国内守家产,守得稀松二五眼,除了一身皮囊长得好看,几乎一无是处,妥妥一副游手好闲的混吃等死活头。

  但要给他戴个纨绔子弟的帽子也不太对,一是他没那气质,二是他懒得挥霍,用他的话讲,有那功夫花天酒地,不如猫在被窝里抻懒腰。

  说白了就一句话——这货不长心。

  孟泓州乜斜闻人珄一眼:“要不今儿你就回金城吧。”

  “怎么?”闻人珄皱眉头,“你还要在这里磕多久?”

  “又失踪了。”孟泓州叹气。

  “怎么说?”

  孟泓州:“昨天夜里,村东头儿老李家的狗跑上山......”

  “狗?”孟泓州话没说完,闻人珄出离愤怒了,“狗也算?净他妈的赶趟儿扯淡。”

  “你听我说完啊。”孟泓州咂舌,“老李家的小儿子,今年才十五岁,追着去撵狗,到现在也没回家。”

  “都说了让他们别往山上跑,都是聋子吗?”闻人珄顿了顿,“所以狗和人一起丢了。”

  “对。”孟泓州点头,点手指头数,“现在一共失踪四个人。”

  闻人珄:“外加一条狗。”

  孟泓州一脸瘴气:“这事儿太稀奇了,我们都快把山头翻过来找了,愣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你觉得他们还有可能活着?”闻人珄挑起眉毛问。

  “问什么话呢。”孟泓州摇头,“失踪这么多天了,按以往的经验看......”

  “这山里会不会有野兽?被叼走了?”闻人珄把烟头吐到地上,用脚尖碾灭,又踢去一边。

  “可能性很小。”孟泓州说,“我们搜查这些天,没发现野兽生活的痕迹,而且就算是,起码会找到尸块,再不济也有骸骨,不可能一无所获。”

  “真邪门儿。”闻人珄又摸出烟盒。

  “别抽了,熏死人。”孟泓州看着烦,抢过闻人珄的烟。

  闻人珄刚要怼两句,突然有人推开大门跑进来。

  是个中年男人,四十多岁模样,刚跑进门没几步,一个大马趴摔倒在地。

  孟泓州一见他就头疼,把烟揣回闻人珄兜里:“是村东头儿的老李。”

  闻人珄:“......”

  警察办案不怕悬,不怕险,就怕家属跪下哭丧。

  果不其然是这条路子。那老李爬起来,冲到孟泓州跟前跪下,磕了两个响儿听。

  “起来起来,你这是干什么,我们会尽全力帮你找儿子的。”孟泓州忙把人拉起来。

  老李一夜没睡,脸色死灰,两只眼珠深深凹进去,起身时已泪流满面:“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

  孟泓州回头和闻人珄对视一眼,闻人珄走过去,拽住老李的胳膊:“你先去安排人吧,这边我照顾一下。”

  “谢了。”孟泓州说完,快步离开。

  “行了,别哭了。”闻人珄把老李扶稳当。

  对脸儿是个猪圈,但里头是空的,估计过年猪都杀了卖了,还没来得及添新丁。喂猪的猪食槽边上垒了几块红砖头,闻人珄带老李过去坐下。

  他想和老李一起抽根烟,但一摸兜,想起自己没有火,只能作罢。

  “好点了?”闻人珄扬头看着天,乌云密布,灰压压的。

  老李止住哭,双手捂脸:“二栓子要是没了,我可怎么活。”

  “总能找到的。”闻人珄低叹。

  “我知道山里已经丢了三个修墓工,你们这些天一个也没找到。”老李声音颤抖,“我就想,会不会是......”

  “什么?”

  老李瞪大眼,直勾勾盯着闻人珄:“你外来人了解不多,那原本就是个坟山,总阴森森的......”

  “而且,我们村里早有说法,说那山头有鬼门!”

  老李:“据说七十多年前那里住着个富贵人家,有一晚鬼门大开,把那家人全吞了!会不会是......我二栓子打小在山上跑,熟悉山路,他回不来,会不会是被鬼掳走了呀!”

  闻人珄心口一咯噔,想到爷爷的疯话。爷爷那疯话家里没人当过真,他说要葬来这荒山野岭,全家也就由着他,没有多想,毕竟人都死了,不必穷讲究。

  但被老李这么一说,竟还对上了?

  “别瞎想。”闻人珄安抚老李,“那些鬼啊神啊的全是假的,您甭寻思了,肯定把人给您找回来。”

  “哎,哎......”老李点点头,又落下泪来。

  闻人珄没再说什么,他陪老李坐了一阵,听老李断断续续哭了几回,老李走了,闻人珄还坐在那没动。

  大概半小时,屁股被砖头硌得发木,刘小壮跑了过来。

  刘小壮是孟泓州手底下的人,二十出头一小孩儿,是颗新警蛋子。他不知是从哪奔来的,满头热汗:“珄哥,我们孟队让我送你去坐车,回金城。”

  闻人珄短暂地皱了下眉头,站起身,脑子里突然晃过老李那双哭到干瘪的眼睛。

  “算了,我也跟你们上山找吧。”闻人珄说。

  “哎?你不回金城了?”刘小壮有点意外。

  “只今天一天,明天就走。”闻人珄面无表情,走出大门,“跟你们孟队说一声。赶紧开车。”

  “哎,来了!”刘小壮屁颠跟上。

  作者有话说:

  “巫”——摘自360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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