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琳琅看着皱巴巴，几乎没什么声似的孙子，挥手让太医去诊治了，新生儿的体重正常范围是四斤到八斤。
可四斤三两也确实太偏轻了，也不知道在这古代好不好养活。
“赫舍里氏如何？”
稳婆答道：“莫太医说，若是熬过了今夜，就算母子平安了。”
她话音刚落，里面就传来了其她稳婆惊慌失措的声音。
“不好了，格格血崩了，莫太医……”
顾琳琅一愣，她终究还是没熬过去。
西林觉罗氏急切地望着产房内，并且一边小心地望着皇后，暗暗希望皇后不要治自己管家不严的罪才好。
她可没对赫舍里示动手，更加没有苛刻过她。
半刻钟后，莫太医摇头晃脑地出来，表示里面的人已经不行了，该准备的都准备起来吧。
西林觉罗氏她们想进去看看，被顾琳琅阻止了，她不想有人看到云秋的小脚，在人家死后还议论纷纷。
“刘佳氏心思歹毒，不配教养弘明的二格格，即日起，二格格迁到正院，暂时由福晋养着。
至于刘佳氏，每日掌嘴五十，到弘明回来再做具体处置，淑娴，你现在就去抱二格格吧。”
闻言，西林觉罗氏高兴坏了，哪里还顾得上去看什么格格，马上去收拾刘佳事才是正经事啊。
她走后，顾琳琅又看向董鄂氏：“你还没有生养过呢，进去怕也不吉利，回去歇着吧。”
皇后都这么说了，董鄂氏自然也不会再说什么。
毕竟，赫舍里氏很少出门，她们话也没说过几句，关系也算不上有多好。
顾琳琅打发完两个儿媳妇，才进了内室，看到了面色如纸的云小秋，莫太医给她扎了几针后，就在皇后的示意下带着人都退了出去。
她走到云小秋床前站定，有些怜悯地看着她：“你有什么话，想要对弘明说吗？本宫一定带到。”
云小秋受惊后，西林觉罗氏为了稳定她的情绪，就已经让稳婆告诉她，弘明根本没事。
“皇后娘娘。”云小秋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哽咽道：“是民女没有福气，强求了自己不配的东西，这才招来祸事，民女知错了。”
顾琳琅有些不忍地撇过头，没有去看血泊中的云小秋，而是重复了一句：“你有什么话，要带给弘明吗？”
皇权巅峰、防汉第一的清朝，身为汉女还被裹上了小脚，那你没错也是错，世道就是这个样子，你不想遵守规则，那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的。
云小秋艰难地笑了笑，道：“民女只不过是个渔女，承蒙王爷相救、不弃，已是万幸了，只可怜，儿子一出生就没了母亲，还望王爷多怜惜儿子几分。”
这女人一旦当了母亲，她就不会再一心一意追求风花雪月，而是会惦记孩子，怕他在这个世界上过的不好。
顾琳琅点点头，答应：“我会转告他的，孩子你也放心，皇家是不会亏待宗室子弟的。”
何况，男人都是会惦记得不到的，还有得到了又失去的，她死在和弘明感情最好的时候，弘明又怎么可能对他们的孩子不好呢？
“谢……谢过娘娘。”云小秋的声音已经很吃力了。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和弘明在一起就是一个错误，她也知道什么叫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可是，她却不后悔，作为一个社会中的最底层，她能走这么一遭，真的很值得很值得了。
若是没有海盗，她爹娘就不会死，她爹娘不死，自己就会被送去镇子里，卖给那些出钱最多的老爷当妾。
其实也卖不了多少钱，隔壁的田小花就只卖了五两银子，她生的比自己好。
爹娘只盼自己能换来些钱粮，改善家中的生活，反正是个赔钱的丫头，能换多少粮就换多少。
何况，她那时候生的不好看，年轻的少爷肯定看不上她，只有那半只脚都要踏进棺材里面的老头……
谁愿意去伺候一个老头呢？
爹娘常说：“我们养你一场，拿你去换几个银子也是应该，你就当是报答我们对你的生养之情吧。”
哥嫂也常说：“你这个身份，能被镇里那些老爷看上的话，也算是你的福分了，将来进了大宅子，你可不能忘了家里，有了好的就都拿回家来，家里养你一场，可不能白白费了粮食知道不？”
云小秋视线渐渐模糊，爹娘满嘴的报恩报恩，若是可以选，谁愿意给这样的人家当女儿呀？
她是人，不是拿去换银子的物件！！！
还好，她遇到了王爷，他救了自己，问自己受伤了没有，给她买衣服，给她拿吃的。
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温柔的人，村里的人都叫是她‘云小脚’都说她是下贱坯子，生来就是去当妾的。
可她也不想啊，小脚不是她想裹的，妾也不是她想当的。
爹娘哥嫂平时也只喊她死丫头，很少喊她的名字。
只有王爷，他会问自己叫什么名字，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不管什么事情总会先问一句：“你愿不愿意？”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让她感觉到自己是个人，不再是个物件了。
王爷是个好人，她就算死了，也盼望着他岁岁平安、儿女绕膝。
顾琳琅看着她闭了眼，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总之有些酸酸的、涩涩的，不知道该叹可怜，还是可悲。
时代的悲剧，总是体现在手无缚鸡之力女子身上。
nnd！
等胤禛回来，她一定要把这陋习废了，只要裹小脚的，穷的加税，富的抄家，还谁还敢裹小脚？
云小秋的葬礼，顾琳琅没插手，这种面子上的功夫，她相信西林觉罗氏一定会做的很漂亮，不会舍不得花银子。
七日后，顾怀修灵柩到京，兆佳氏携纭哥儿也披麻戴孝地到了京城，顾琳琅亲自去城门迎了，不少文官喷她不合规矩，都被允禟痛骂了一顿。
顾琳琅暂时没有来得及去感谢他，因为她得先安慰三嫂兆佳氏。
兆佳业双眼肿如核桃，整个人瘦成了皮包骨，到京后，一天之内，就晕了三四次，还发起了高热。
稀里糊涂说梦话之时，顾琳琅侧耳去听，只听她不停地呢喃道：“你说过，你回来之后带我去扬州的，你说过的，你不能说话不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