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大山提着满当当的拜师礼，和沈云舒来到杜老院子外。
院子里传出了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沈云舒探头看进去，顾大宝和顾三丫的声音脆生生的，顾四宝不出声，却也学着哥哥姐姐的样子，努力张大嘴巴，胖乎乎的小身体摇摆。
“还没下课，要不咱们等等？”沈云舒小声道。
院子里的杜老却已经发现他们，起身走了出来。
院子里的声音也停了下来，仨孩子从椅子上跳下来，一窝蜂地跑出来。
“娘！”
仨孩子冲到沈云舒的脚边，仰头眼巴巴地看着她。
沈云舒挨个摸了摸他们的小脑袋，抬头，对上杜老的目光，笑容收敛了一下，“杜老。”
杜老扫一眼顾大山手里的拜师礼，微微颔首：“进来吧！”
沈云舒迈进门来。
杜老将仨孩子打发出去玩，问道：“是要来拜师？”
顾大山就是个闷葫芦，沈云舒也不指望他能开口说话，于是道：“是！孩子们这段时间承蒙您教导，我寻思着不能占您的便宜，就厚着脸皮上门替孩子们问一问，您愿不愿意收他们为学生？”
杜老闲闲地看了她一眼，“我家里没有茶。”
拜师要敬茶，他这是答应了！
沈云舒惊喜，马上转头看向顾大山。
“我回家去拿！”
杜老淡声道：“让他去。”
顾大山东西放下，“我回去。”
他转身走出院子。
院子里只剩下沈云舒和杜老。
大概是因为最近孩子们在这里读书，院子被收拾过，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破败潦草。
沈云舒不安地握着双手，很是不自在。
她干笑了一声，没话找话说：“这段时间麻烦您了！顾大宝说跟着您读书，进步特别快……”
“会不会用青梅煮酒？”
杜老打断她的话。
沈云舒呼吸一窒，青梅煮酒……看書喇
“厨房里有青梅和酒，你去给我温一壶酒来。”
沈云舒进去厨房，一眼就看到了摆在灶台上的青梅和酒。
她走过去，将两样东西拿出来，将院子里的小火炉点燃。
动作熟练的倒酒，加入切开的青梅。酒香和梅子的清爽瞬间中和，院子里弥漫着清香。
杜老的视线落在小炉上，眉宇间的皱纹舒展开来。
沈云舒盘坐着，“以前我大哥也喜欢这么喝。每逢梅子收获的时候，我都要去庄子里亲自摘梅子，再带回府上。若是他得闲回家，我便能给他煮酒。若是不能，便让人将晒干的梅子送到边关。”
杜老目光幽远：“杜某有幸陪少将军喝过一回。为了抢他的梅子，几位小将军还险些打了起来。少将军说，梅子是家中幼妹亲手摘的，他珍惜得很！”
家中幼妹……
沈云舒的手指颤了颤，低叹一声：“您认出我来了。”
她原本还在想，该如何让杜老相信，她就是京城沈家的沈云舒！
甚至还打算，实在不行，她可以当场给杜老来一段沈家枪法！
没想到，他却提起了青梅酒来！
酒香愈发浓郁，沈云舒将酒壶从火炉上拎起，给杜老倒了一碗。
杜老没吭声，端碗喝酒。
温酒下肚，熟悉的酸辣味道袭上心口。恍惚间，他似乎又见到故人。
沈家的大公子历来宠爱妹妹，去到哪里，都要将妹妹挂在嘴上，活脱脱就是一个妹妹奴。
京城中的其他公子说他腻歪，在战场上杀敌无数，偏偏对那个刁蛮任性的妹妹就提不起半点脾气来。他倒是从不害臊，还时常约上三五好友，一同去沈家喝他妹妹亲手煮的青梅酒。
杜老有幸跟着去过一两回，其中一回恰好赶上了沈家小姐煮酒。
他本以为被少将军挂在嘴边的妹妹，煮出来的青梅酒定然也是一等一的好。谁料一碗酒下毒，又酸又辣，他险些当场吐出来！
偏偏少将军竖起大拇指，对着他那幼妹一顿夸，仿佛他们喝的都是些琼浆玉露。
杜老将酒咽下，现在他已经完全确定，眼前的这个沈云舒，就是沈家那位小姐了！
“我观察过石头村的沈云舒，你和她很不一样。”
沈云舒苦笑道：“她和我确实不同。”
她顿了顿，低声道：“自从知道您和沈家的联系后，我实在是无颜面对您！”
两人都心知，她在纠结些什么。
沈家灭门，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最终，还是杜老长叹一声：“事已至此，小姐节哀！你是如何来到石头村沈云舒身上的？大将军和少将军他们可是一起复活了？”
沈云舒摇头：“只有我一个人……借尸还魂了。”
她自然不能告诉杜老有关系统的事，只能越过这部分，“当日我被狗皇帝一箭穿心，再醒来，就成了石头村里的沈云舒。我来到她身上时，正好是顾大山失踪，原来的沈云舒被王金花等人打死后。
冥冥之中，有道声音告诉我，要我将那几个孩子抚养长大，才能回到京城！后来我到镇上去问，才知道距离沈家灭门，已经过去足足六年！”
杜老早已猜到，沈家复活的人只有沈云舒一人。
但真听到她这么说时，还是忍不住失落。
“死而复生，借尸还魂……看来终究是上天也不愿沈家蒙受此等冤屈！小姐放心，杜某曾受沈家恩惠，大将军和少将军都是杜某真心钦佩之人，日后杜某定当竭尽全力，助小姐回京复仇！”杜老郑重道。
沈云舒道：“沈家上下几百条人命，不能就这么算了！可惜我前段时间试图联系父亲留在禹州的旧部下，却一直没有消息。前几天，连镖局的镖师也不知去向，恐怕禹州那人只怕是叛变了！”
杜老不过是一个受过沈家恩惠的读书人，对沈家的势力并不清楚。
听沈云舒这么说，脸色不由变得严肃：“沈家灭门已经过去六年，会有人叛变也是在所难免。好在他们没有查到小姐头上，否则，只怕会很危险！”
沈云舒幽幽叹气，这确实是不幸中的万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