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辰打开门, 就看到江小川仰头倒在沙发里，一双手捂住脸，发出苦闷的呼喊。
听到开门声, 江小川慌张起身，身姿坐得笔挺地看向莫辰。
莫辰在他身边坐下来，看到桌上整齐摆放的饭菜一点没动, 问：“胃不舒服？”
江小川摇头，垂眸想了想, 决定无论如何，要先在清醒的时候，对自己昨天的行为正式向莫辰道个歉。
他抬起头，直视着莫辰的双眼, 正色说：“Mo, 昨天，真的对不起，当时我精神力突然异常，脑袋不正常，出现很严重的失控行为，都是我的错, 但是我真的不是故意要伤害你, 你……”
“小川, ”莫辰这时说，“这件事，我没有怪你。”
听到莫辰这样轻飘飘一句话就原谅了他的行为，江小川更难过了, 他情愿莫辰现在厉声斥责他, 惩罚他, 这样他心里的愧疚或许可以少一点。
但莫辰却只是淡淡看了江小川一阵，然后抬起手，朝江小川额头缓缓伸过去。
指腹要触到江小川额前的碎发时，江小川触电般朝后缩回去，不敢再坦然接受对方的触碰。
莫辰伸向空中的手滞住，然后又收回来，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身为队长，有关昨天晚上的事情，我还是有两个问题需要追究你的责任，希望你可以严肃反省并且深刻检讨一下，下次不要再犯了。”
听到莫辰这话，江小川看向他的双眼顷刻亮了些，像个认真听老师训话的学生，觉得只要老师还肯管他，那他就还有救。
莫辰见他那模样，眼中笑意更深了些，继续说：“第一件事，你昨天出门前，我嘱咐过你，不要和卢州玩到太晚，你答应了，为什么没有办到？
“第二件，酒量这么差，酒品也这么不好，为什么还要喝那么多？”
讲完这些，莫辰便不说话了，只定定看着江小川。
江小川听完，愣住，“只有……这些吗？”
对他昨天在房间里的行为，竟然只字不提。
莫辰点头，做了进一步的解释声明：
“队友在发热期，是很敏感的事情，尤其是卢州这种单身的雌虫，随时都可能出现信息素和精神力异常，影响到周围的虫，昨晚我交代你让你早点回来，就是这层原因，可你却把承诺给队长的话转头就抛在脑后了，这样不负责任的行为，我希望你可以好好反省。
“考虑到你这是第一次，咱们从轻处罚，你写一份检讨书，交给赵卓，另外跟赵卓领一次队内记过处分，罚金记在你以后的工资里。”
江小川抿着唇，用力点头。
莫辰又说：“第二件，你的酒品实在太差，以后，戒酒吧。”
江小川再次点头应下。
经过昨晚的事，以后就是让他喝酒，他也无论如何不敢喝了。
莫辰补充一句：“写一份戒酒的保证书，发在队内群里。”
江小川又认真应了声，然后埋着头，等着队长继续给他下惩罚。
可这时，对面的掌心却揉上了他的额头。
在江小川回神之前，莫辰轻轻将他细软的白发揉乱了些，然后又迅速收回手。
“没事了，”莫辰轻声说，“往后继续加油，小主C。”
江小川抬手，按在自己被揉乱的头发上，然后抬眼望着莫辰。
莫辰这时说：“你的惩罚也说清楚了，错你也认过，你找赵卓交了检讨书和保证书之后，这事就算过去了，以后都不要再乱想了，可以吗？”
江小川重新垂下眼，没接话。
不要乱想……是他在乱想吗？他昨晚那样失控，只是让他以后注意回避队友的发热期和戒酒就能解决的吗？
“小川。”
莫辰轻声喊他。
江小川重新看向莫辰，他眼底依旧写满迷茫。
莫辰又说：“昨晚那种事，你以前，对其他虫做过吗？”
昨晚那种事？意识到莫辰在问什么，江小川立即摇头，否认的话脱口而出，没经过大脑：“没有，从来没有！那是我的初吻，除了你，我谁也没亲过。”
莫辰闻言，双眼微微睁圆了些，诧异地望着江小川。
江小川话刚说出口就后悔了，此时心虚地垂下眼，不敢和莫辰对视。
他到底在说什么啊？！什么初吻？
回想昨晚他那些粗暴行为，称之为初吻，实在是太侮辱初吻这个词了。
“你，以前谈过恋爱，或是喜欢过谁吗？”既然话说到这一步，莫辰索性顺势问，“雄虫……或者雌虫，有过吗？”
听到这问题，江小川呼吸一滞。
莫辰为什么要这么问？喜欢雌虫？他在怀疑自己是雄虫？他昨天的行为，果然还是引起莫辰的怀疑了吧？
见江小川脸色不好，莫辰又解释：“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了解一下你现在的情况。”
江小川心下稍松，摇头，“没有，从来没有过。”
莫辰想了想，还是决定直接问：“那你对我……”
“没有！”江小川不待莫辰问完，慌张打断他，“我对你绝对没有那方面的意思，队长，你相信我，我昨晚只是酒喝多了，加上精神力异常，所以脑子不太好使，把你、把你误当成雄虫了，才会那样。”
江小川一心只想掩饰自己的雄虫身份，其他根本顾不上。
而如果江小川此时抬眼看向莫辰，他就会注意到，莫辰的眼中有失望一闪而过，那神情很快又被莫辰自己掩藏起来了。
看到江小川这慌张否认急着撇清关系的模样，莫辰将剩下的问题咽回去，决定尘封成自己一只虫的心事。
重新收拾好情绪，莫辰笑着说：“先吃饭吧，要凉了，吃完之后去赵卓那边把作业交了，他在房间里等你。”
赵卓的单虫间里有个工作台，他把工作台收拾出来，并排放了两张椅子。
下午，江小川和卢州并肩坐在那工作台边上，写检讨书和保证书。
两只虫写完交到赵卓手中的时候，赵卓给他们一只虫发了一份队内制定的队员发热期行为手册，以及一般组织及单位通用的发热期卫生及健康注意事项。
这些其实是常识，按说不需要专门强调的，只有在队员出现一些影响不好的行为的时候才会被专门拿出来。
昨天的事，其实赵卓觉得远远没到需要专门强调发热期行为的程度，可莫辰坚持说小川在卢州的影响下出现失控行为，让赵卓重新强调一遍这两套守则，还反复交代，如果小川对这套守则有任何疑问，一定要耐心帮他讲解和开导。
当时赵卓追问小川做了什么出格的事，莫辰又绝口不提，搞得赵卓现在对自己要怎么教育两只小虫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手册你们回去好好研读，”赵卓说，“然后交一份读后感过来。”
“啊？”卢州撇撇嘴，“这手册小学生都不读了，我们还要写读后感？”
“不写读后感也行，”赵卓说，“那把两本册子手抄两遍交给我。”
“别别，卓哥，”卢州吓得慌张改口，“还是读后感吧，读后感挺好的。”
赵卓摇头，调出两只虫交过来的检讨书，仔细看一遍，然后抬手，手指先在卢州面前桌上敲了敲。
卢州立即坐直了，掀起眼皮看赵卓。
赵卓视线依旧放在自己的悬屏上卢州的那张检讨书里，神情严肃地复述着上面的话：“我因为不明原因，发热期症状加重并提前，导致信息素及精神力异常波动，影响到了队友？”
卢州紧张地咽了口口水，点点头，“卓哥，有什么问题吗？”
“不明原因？”赵卓又把重点揪出来，“你确定是不明原因吗？你算算，你从性成熟出现第一次进入发热期到现在，是不是刚好满一年？
“我没记错的话，两个月之前我就交代过你吧，提醒你马上要进入关键时期了，平时注意自己身体状况，及时咨询医师，提高自己的阻隔药剂的剂量，你这明显是自己的疏忽，不要推卸责任！”
“是是是！”卢州慌忙认错，“知道了卓哥，我这就改。”
说罢赶在赵卓开口前，赶紧埋头开始重新编辑自己的检讨书。
赵卓朝前走一步，在江小川身边站定。
江小川原本正全神贯注在刚收到的那两本手册上，此时感觉到赵卓靠近，他抬起头，莫名跟着卢州一样开始紧张起来，等着赵卓的批评指正。
就见赵卓盯着江小川的检讨书，视线从上扫到下，眉头拧起来，又放下去，然后又再次拧起来。
“卓哥，”江小川想要死的痛快些，“有问题您就直说，我马上改。”
赵卓摇摇头，“不是，小川，让你们写这份检讨书的目的，只是希望你们以后能对发热期这事引起足够的重视，不要太不当回事。
“可你这保证书写得也太……太过了，不至于。
“这事主要的错都在Q娃身上，严格来说你没什么大问题，用不着把个检讨书写得跟认罪书似的，不知道的以为你做了什么奸淫掳掠十恶不赦的事似的。”
想到昨晚他做的那些事，江小川耳根发烫，垂下头，没敢开口反驳。
见江小川这样，赵卓又说：“按你的年龄，第一次进入发热期应该没多久吧？昨晚那次，是第一次出现失控行为？”
被赵卓这么问，江小川抬起头来，认真反问：“出现失控行为，很正常？”
赵卓点头，姿态放松地说：“年轻的时候，没什么经验，谁还没个一两次失控的情况呢，发热期嘛，经历过的都知道，很难熬，很不好过，想发泄嘛，太正常了。”
想发泄……很正常？
赵卓这时拍拍江小川肩膀，“别那么大压力，这事不怪你，不用把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
说到这里，觉得江小川现在有点过于神经紧绷了，赵卓觉得自己需要为小虫做点心理疏导，所以赵卓决定直接卖队员，“你知道，胖子第一次失控，也是一次全队外出旅行的时候，刚好我也在，你猜他那晚做什么了？”
“做什么了？”卢州这时放下手上的检讨书，忍不住凑上来，加入这个八卦话题。
回想之前的事，赵卓自己先笑起来，摇头说：“胖子对着酒店房间里的一根落地灯……那个啥了一晚上。”
“噗，”卢州笑喷，“落地灯？！有那么夸张吗？花花可真不挑啊。”
赵卓这时又忍不住替胖子说话：“这事也不能全怪花花，他那晚上玩嗨了，跑去间不正规的酒吧，被下了药，整个断片，第二天退房的时候还支支吾吾不肯讲，查房的服务生对着那根破破烂烂的落地灯都傻眼了，我们这才逼着胖子把他手环交出来，结果真在里面找到很多不堪入目的照片，啧啧，胖子为这事社死了小半年吧，到现在还没完全活过来。”
“啧啧啧，”卢州学着赵卓的样子摇头，“花花在这方面，真开放，跨性别跨物种就算了，挑的发泄对象连碳基生物都不是。”
“主要是那落地灯做得是真艺术……”赵卓又说，“你们要是看到了就能理解胖子了，那是个等身雕塑改成的落地灯，还做成一只身材姣好的雄虫的样子，做得非常劲爆，皮肤的纹理，触角的手感，就连背后的一对膜翅都做得非常精细非常逼真。”
想到这里，赵卓忍不住又摇头，“说起来，胖子连那雕像背后的一对膜翅都给蹭下来了……啧啧啧，惨不忍睹！”
卢州还从来没接触过这么成虫的内容，听得目瞪口呆，“哇，幸好只是根落地灯，要是真的雄虫，不得去了半条命。”
“啧，”赵卓反驳，“要是真的雄虫，精神力压下来，去了半条命的只能是胖子自己。”
“那也是！”卢州认真附和。
赵卓这时发现自己不知道扯哪去了，又慌张把气氛拉回来，在卢州桌子上敲了敲，“改完了没有，就在这跟我聊这么半天？”
两份检讨书和保证书交上去，该记过记过，该罚款罚款，全部处理完，赵卓来回看着卢州和江小川，又正色说：
“你们也都不小了，昨天那事之后，我想你们也都看到了，性成熟之后，发热期对雌虫的影响有多大。
“所以，为你们自己着想，也为咱们战队考虑，建议你们尽早找到雄虫伴侣，把生理问题解决好。
“这事在咱们雌虫身上拖不得，情况只会一年比一年严重，明白吗？”
两只虫都点头应声。
卢州这时忍不住小声问：“卓哥，那队长他，为什么这么久了都不找雄主？”
这时江小川也忍不住抬头盯着赵卓，竖起耳朵想听答案。
可赵卓显然没打算回答这个问题，他闻言脸沉下来，“小孩子管好自己的事就好，别瞎打听。”
将两只虫往外赶的时候，赵卓又叫住江小川，“小川，你跟我换个房间吧，你现在的情况不适合跟莫辰继续住一起了，趁下午打扫卫生的服务生还没来，我们赶紧收拾东西换一下。”
江小川也说不好为什么，知道不能跟莫辰住一起了，心里有点堵，但他只是讷讷点头，说声好，就抬脚回去收拾东西了。
赵卓拎包入住蜜月套房，进了屋脱下外套准备挂在衣柜里，视线到衣柜角落里丢着的一套黑色居家服。
赵卓困惑地弯腰把那居家服捡起来，两只手捏着展开了，入目的，就是一件纽扣崩开，撕扯得破烂的长衫。
想到昨晚住在这里的是谁，联想到江小川那检讨书里的措辞，再回忆之前胖子那件事，赵卓整张脸都扭曲了。
“艹！”
赵卓啪一声甩上衣柜门，提着那件褴褛的衣衫，看向莫辰，“你你你，你昨天晚上被小川当成落地灯了？！衣服都撕成这样？禽兽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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