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川立即在微虫上问莫辰, 是不是送了他和Fire其他队员几套周年纪念至宝。
莫辰依旧和以前一样，迅速回了消息过来，坦然承认了。
江小川想了很久, 最后有些木讷地回一句：
[川：是不是很难抢？是花高价从暗网黄牛那里买的吗？]
对面很快回：
[Mo：不是，Val社和联盟有内部规定，这次的纪念至宝, 上盾选手会免费收到全英雄套装]
[Mo：我很少玩大哥，放在我账号里也没用, 不如送给你了]
Val社是DOL游戏的开发商。
江小川抿唇看着莫辰的回复，心中暗想，原来上盾选手还有这样的隐藏福利？
可是就算自己用不上……
[川：这套至宝现在在暗网已经炒到很高了，卖出去可以拿不少钱, 给我太浪费了]
[Mo：不浪费, 我只想看你用，对我来说，卖给其他账号才是浪费]
江小川依然觉得这么贵的礼物受之有愧，想了想，还是说：
[川：我把钱还给你吧？]
发完他意识到自己并没有这么多钱，又补一句：
[川：分期付款可以吗？]
这时, 莫辰看着屏幕上的两条回复, 又轻笑起来。
坐在他旁边的赵卓见莫辰那满面春光的样子, 又开始不停地摇头叹息：“我看其他热恋中的情侣都没你们这样的！”
莫辰掀起眼皮看他，“什么样？”
“你说什么样？”赵卓指着莫辰电脑屏幕上的暗网界面，“为了拉拢只小虫，都开始混迹暗网了啊, 莫神？”
莫辰啪一下甩着鼠标把暗网界面关了, 没理赵卓。
作为上盾选手, 莫辰确实收到了Val社和联盟联合赠送的周年纪念至宝，可不是全英雄的完整套装，只有他的绝活英雄的。
而莫辰的绝活英雄，全是辅助，所以，他送给江小川和他队友的套装，是他从暗网黄牛那里高价买的。
这些他当然不会告诉对面小虫，他现在说自己是免费拿到的，对面都不太愿意收。
莫辰靠进电竞椅里，又开始哄江小川：
[Mo：不用，下次比赛，穿上我送的套装，就算还我了，好吗]
江小川对着莫辰的消息发愣，不知怎么回对方，这时，莫辰的消息又发了过来：
[Mo：想看大圣头戴紫金冠，一招棒击大地，碾碎五个敌人的样子，可以吗？]
江小川盯着莫辰的话看了许久，最终只回了“好”和“谢谢你，Mo”，然后在自己的小本子上认真地又添了一笔。
*
星秀赛入围赛结束后，淘汰赛开始前，有两天的休息时间，江小川趁这个空档期，和联盟主席卢鹄约了面谈的时间。
淘汰赛开始的前一天下午，江小川戴好阻隔贴，换了莫辰送的队服，再三确认手环里的雌虫身份伪装芯片处于开启状态，这才出门往主席办公室去。
依旧不舍得打出租，好在卢鹄的办公室坐落在中心区，离虫母大道也不远，坐公共交通过去很方便。
半个小时后，江小川站在了DOL联盟大楼前。
那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建筑，黑色的全玻璃外立面看着很巍峨，楼顶用龙飞凤舞的字体写着[Defense Of Landscape]。
江小川走进大楼里，穿过装修堂皇的大厅，径直去前台做登记。
“River是吗？”负责接待的雌虫扫了江小川的DOL账号，验证通过，朝他露出个标准的职业微笑，抬手道，“请您随我来。”
江小川被前台接待的虫领到了公共升降机边上的主席专属直达电梯门口，刷了卡，待到电梯门打开，接待的虫朝对讲机里讲了句“River先生来访”，然后退出电梯外，在门关闭之前，朝他恭敬鞠了一躬。
电梯迅速抵达顶层，刚走出去，立即有另一只雌虫迎上来，领江小川直接走到走廊尽头。
他们最终停在了一间叫做[战略部署实验室]的房间门前。
雌虫先敲门进去，朝里面交代一句，然后退出来，对江小川笑说：“River先生，请进吧，主席在里面等你。”
江小川向对方道谢，然后推门进去。
以为会是间类似会议室的地方，可门后的场景，让江小川怔住。
走进房间的那一刻，他仿佛进入了某个暗黑系的异世界。
面前一条黑水浮动的长河，河道两侧堆砌着石雕，一条宽阔的大路与河道相交，路边栽满树木，河道两侧的路中央，各有一座闪着幽光的防御塔。
这是……全息版的DOL地图？
“哟，是River吗？”
一位老者的声音从暗处响起。
江小川看不到老者在哪，只能根据声音判断应该是在河道边野区的树林里。
“是我。”江小川回，“您是，卢主席吗？”
这时，伴随着一连串的笑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从暗处走到大路上来：
“你可以叫我Icebird，或者冰鸟，或者跟小辈们一起叫我鸟叔也行。”
卢鹄虽是一头白发，可面容看着却很年轻，神态更比绝大多数老者看起来都生动，作为雌虫，他个子不高，和江小川差不多，上半身穿一套简单的纯色长袖T恤，下半身直接穿着宽松的短裤，脚上一双朴实到和他的身份非常不搭的露趾凉鞋。
“看出来了吧，”卢鹄走到江小川身边，和他并肩往野区小树林走，“这是DOL的地图。”
江小川点头。
“牛逼不牛逼？”卢鹄眉开眼笑地转头问江小川，像在问一个相识许久的老朋友。
“嗯，很厉害。”江小川附和。
“嘿，给你看点更厉害的！”卢鹄说着搓搓手，然后举起手臂，打个响指，“开！”
随着卢鹄的声音落下，远处立即传来“呼哈呼哈”的整齐划一的声响，细碎的脚步声，和兵器碰撞声，那是士兵们拔寨出营的声音。
“来来来，到这边来。”
卢鹄拉着江小川，穿过一片小树林，紧接着进入视野的，是一片挤满野怪的窝点。
那窝点外头，有三只小地精，此时正合力推着一辆装满炸弹的小推车，朝这一大群野怪靠近过来。
江小川立即明白了，这是他入围赛第一场比赛的场景。
“嗨呀，小朋友，你的这场比赛可了不得，我来回看了好多次，回味无穷啊！”卢鹄笑道。
现在他们看到的，是江小川操作的炸弹人来野区，试图通过打野快速发育，升级到6级，点亮大招的场景。
“前几分钟你和屠夫配合，连拿对面死亡先知一血、二血，操作细腻且犀利，几乎没有无意义的行动。
“不过单从操作上看的话嘛，虽然是非常顶尖，但是其他顶级职业选手也不是做不到。
“让我真正对你的炸弹人刮目相看的，是后面你对战场局势的把控。
“比如现在这波，DOL 的各大热门论坛已经讨论了很多你提前通过打野到6级，又利用对面视野和心理盲区，预判到对面的推进节奏直接三杀。”
砰！
卢鹄的话音刚落下，立即有巨大的爆破声响起，火光和滚滚浓烟迅速将四周笼罩，对面三个推进英雄和他们的一大波召唤物宝宝瞬间被炸得渣都不剩。
这时，三只小地精组成的炸弹人周身有金光闪起，昭示着这个英雄连升两级。
显然卢鹄说他看过很多次这场比赛，不是虚言。
卢鹄举起手，缓缓转动，比赛时间又往回倒去，一切场景往回重演，仿佛卢鹄控制了时间一般。
卢鹄又回到几分钟前的游戏，继续说道：“我看论坛上尽是些夸你操作好、升级快的贴子。可在我看来，这事可没这么简单呐。”
听身边的老者这么讲，江小川几不可见地挑起眉毛，带着些讶异看向卢鹄。
卢鹄冲江小川眨眨眼，继续道：
“很少有人发现，为什么你有这么多堆的野怪可以打。是因为你从第一分钟开始，就自己屯了最近的两波野怪。而且专门让你们的辅助位沉默术士，绕远路过来屯了第三个点的野怪。
“你再看这里，3分20秒的时候，你刚准备去打野怪，魔法几乎是满的，但是家里的信使已经在运送恢复魔法的道具了。
“因为你知道清完野怪之后，你会没血没魔，但是回家补给还是会来不急。
“为了能在对面第一次组织推进的时候，在中路放够能团灭对面的[□□]，你几乎做到了完美的细节处理。从资源调度到双方的心态博弈，啧啧啧，完美，简直太完美了！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知己知彼，百战不怠。这放在古代那是顶级战略家、最牛的统帅级别的虫才有的素质啊！”卢鹄越说越激动，“小朋友，年纪轻轻能有这样的战略意识，不简单呐！”
这位卢主席，显然并不是单纯的管理者，他非常懂DOL这款游戏，甚至很多细节抠得比战队现役队员都要细致得多。
他是真的热爱这款游戏，而且肯定是个对游戏理解很充分的高分玩家。
正因如此，他对江小川的不吝赞美，更让江小川欣喜的同时有些惶恐。
江小川垂着头，赧然笑说：“您过奖了，这只不过是场游戏而已。”
“不不不，”卢鹄摆摆手，“虽然只是场以MOBA游戏做载体的比赛，可也能体现出你的能力。这种战场局势的把握，我之前只在莫辰那个小兔崽子身上见到过。
“不同的是，他的风格更沉稳更偏防御，而你虽然用的是防守型的英雄，却把对面的生死安排的明明白白。
“一攻一守，你们俩，可是绝配啊！”
卢鹄一边赞叹着，一边津津有味地和江小川继续身临其境地欣赏比赛。
卢鹄手上不停滑动着，周围的全息投影画面随着他的手势快速变幻：
“看这里，第二波推进，[陈]被你推推棒推上去的时候肯定在骂娘，哈哈哈。
“而且他的死还给队友提供了错误情报，导致了他们第二波团灭。
“再看这波你的细节处理，啧啧啧，仅仅利用两棵树造成的阴影，你就让对面放了真眼也看不到你的炸弹。
“还有这里，对面[先知]特意传送到树林里想绕后，断你们兵线，没想到你连一般英雄走不进去的树林，都放了炸弹。
“哎呀，我可好久没见过这种，所有行动都能被预判到的比赛了。换我在对面的话，可能都要被打自闭咯。”
江小川微低着头，抿唇笑笑，只能有些木讷地重复讲些类似“您过奖了”的客套话。
卢鹄这时收敛些笑容，道：“小朋友，参加星秀赛，以后是准备打职业？”
江小川这时正色点头，笃定回：“嗯，想进联盟的战队。”
“挺好的，”卢鹄拍拍江小川肩头，“不过，打职业可是很累很无趣的，有没有兴趣，以后跟着我，玩点比打比赛更刺激的东西？”
江小川茫然看着面前的老者，“……什么？”
卢鹄抬手指了指头顶，“帝国机密，”又笑着眨眨眼，“不过你如果愿意加入，签了保密协议，我就全都告诉你。”
说着，他将手插进裤兜里，仰头看着周围的游戏世界，“老头子跟你保证，肯定比你现在打职业打比赛好玩儿多啦，而且，薪资随你自己开，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江小川盯着卢鹄那没有太多岁月痕迹的笑脸，沉默一阵，然后缓缓摇头，“我只想打职业，只想打比赛。”
这项目涉及帝国最高军事机密，本就不可能这么轻易招募新成员，卢鹄喊江小川过来，其实更多的只是试探，还有好奇，所以被对方拒绝，卢鹄倒也不恼，满不在乎地高声笑起来，然后伸出手，笑说：“联盟能有你这样的后起之秀，老头子我也是很高兴的，那祝你好运！”
江小川双手抬起，用力握住老者的手，朝对方深深鞠了一躬，道声谢。
卢鹄这时笑着摇头，说：“唉，你不来，他肯定也不来，这下好了，老头子我又要头疼咯。”
江小川这时直起身，茫然看向卢鹄。
见江小川那表情，卢鹄道：“怎么，莫辰那小子没告诉你吗？是我问他，他才让我找的你。”
江小川点头，“嗯，他和我说过，您问他是否有推荐的好的主C，他就把我的账号推给您了。”
“嗯？！”卢鹄这时身板微微朝后仰，满脸不可置信地看向江小川，“他是这么跟你说的？呵，这和我的原话可差太远了。”
“您的原话……是什么？”江小川顺势问。
卢鹄这时却把江小川上下打量一番，然后摆摆手说，“不重要了，你要是感兴趣，自己去问那臭小子去！”
这时，领江小川进来的秘书敲门进来，“鸟叔，会议室里虫都到齐了，就等你了哦。”
卢鹄随口应一声，领着江小川朝外走。
*
从联盟大楼出来，天已经黑了，江小川没再去8哥的店，直接回保障房去。
路上，赶上下班高峰期，独自倚靠在拥挤的车厢角落里，江小川戴上耳机，把光脑调出来，打开金翅杯直播。
今天是东区第一轮比赛最后一场，AGo对战Star。
此时比赛已经结束，毫无意外，Star获胜。
镜头聚焦在星落那张漂亮的脸上。
两个战队正在进行比赛结束后的握手环节，星落握住莫辰的手后，手臂用了些力，将莫辰拉到自己身边来，然后贴在莫辰耳边低语着，说话间脸上始终挂着笑。
莫辰脸上也带着浅淡笑容，只是笑意未达眼底，他薄唇翕张，简短回了句什么，然后迅速和星落拉开了距离。
江小川紧紧盯着两只虫的互动，看到星落将唇贴近莫辰耳边时，江小川眼睛微微眯起来，脸上透出自己都未察觉的不虞神色。
待到莫辰主动和星落拉开了距离，江小川脸上的那一点点阴霾才逐渐减淡。
按照惯例，主持找到了星落，进行赛后采访。
先是询问一些本次比赛相关的问题，又聊了聊战队之后比赛的计划，最后，主持脸上挂着狡黠的笑，问：“星帝刚才和莫神讲了什么悄悄话，方便透露一下吗？”
“哦，”星落神情慵懒，“我告诉Mo，真的很想和他搭档，如果能组成星辰组合，我的职业生涯就了无遗憾了。”
主持在场下的惊呼喝彩中道：“可是联盟有工资帽的规定，现役仅有的两位上盾选手，是不可能同队的吧？”
星落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只要Mo愿意和我搭档，我立马放弃自己的薪酬，把工资帽顶薪让给他。”
“哇，”这次，主持也忍不住跟着场下发出赞叹，“真是诚意满满了，那我们莫神怎么说？应该会有些感动吧？”
星落唇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他说，我很完美，是他见过，帝国现役选手里，最完美的主C。”
“喔！”主持努力将自己的声音盖过场下的欢呼，“难道我们真的有生之年能看到帝国最强组合的诞生了吗？！”
星落这时却微偏过头，肩头的几缕浅紫色的长发绸缎般滑落，遮住些眉眼，他朝镜头眨眨眼，笑着说：“这要去问我们莫神了。”
他的话音刚落，导播就开始在现场疯狂寻找莫辰的身影，可惜，莫辰早不知去向。
江小川看着这段采访，原本快要消下去的阴霾又逐渐萦绕在眉间。
知道莫辰此时在场馆现场根本没时间看微虫账号，江小川还是忍不住给他发了消息过去：
[川：星落现场邀请你，你怎么回他的？]
消息刚发出去，江小川就后悔了。
他这语气也太生硬了，怎么还带着质问的感觉，不知是在闹什么情绪，。
江小川慌张按在自己的消息上，点了撤回。
消息撤回成功，江小川长长地松了口气。
可一口气还没喘完，就收到了莫辰的消息。
没想到莫辰竟然有时间回消息，而且，竟然看到了他光速撤回的问题……？！
盯着莫辰那简短的一句回复，江小川握住手环的手指缓缓攥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