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维懊恼地躺在了艾希莉的床上,一手捏着眉头。莱尔德站在窗边,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儿,列维看到莱尔德掏出了手机,打开图片,似乎在比对窗外的景物。列维本来就对这只手机好奇,于是他立刻凑了过去。
“你在看什么?”列维问。
莱尔德说:“昨天我在辛朋镇溜达了很久,一路都对照着这个,安吉拉画的地图。”
“嗯,我知道地图的事。现在你在找什么?”
莱尔德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昨天治安官把我带走了,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列维还真知道:“有人报警了,说你大半夜在教堂和墓地里溜达。”
莱尔德说:“我昨天确实去教堂了,教堂的位置和这里一致。”他展示手机屏幕上的图,图上是画得很简易的几个方块,挨在一起拼成T字形,其中一块上还画了十字架。
莱尔德说:“昨天我来过这边,你看,这是教堂附近的道路,还有这片排屋的位置,与安吉拉画的地图一模一样。”
说完,他指向窗外。从艾希莉房间的窗户望出去,正好能看到教堂后面的部分,其中一块是被植物挡住的其他建筑物,还有一片是面积不大的墓园。
在安吉拉的简易地图上,也有一片与此相对的区域。代表教堂的方块后面有一团团小竖线,线短而密集,粗看之下叫人无法明白所画的是什么东西。现在对比起来,它们应该是代表墓园里的墓碑。
“这就是神奇的地方了,”莱尔德说,“昨天,我根本就没有看到墓地。”
“什么?”列维贴近窗户。借着月色与附近的灯光,现在他能确认那片区域就是墓地。
莱尔德说:“昨天我在教堂附近徘徊,是因为我正在找这片区域,”他用手点了点安吉拉所画的小竖线们,“我没看懂这图案是什么意思,于是就在附近溜达,想看看有什么东西长得像它。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昨天的教堂后面是一些黑着灯的房子,像是教堂不开放的其他区域,从外面绕不进去,看起来是闭门谢客的样子。我根本没有看到墓地。当时我还想呢,教堂后面确实不一定有墓地……”
当警车开过来,莱尔德被带到警局之后,他得知是自己的行为惊扰了居民,因为他“夜晚在墓地里不停徘徊”。
这个说法让他很不解。他还特意问了治安官“墓地”的事,但他们沟通得不怎么顺畅,最后他也没得到答案。
莱尔德只好根据已知的情况来猜测,当时他猜的是:教堂后面可能确实曾有老墓园,老墓园很早就不存在了,土地翻修了,上面盖了别的东西,现在小镇的墓园肯定在别的地方,只是人们仍然把这个区域叫做“墓地”……
直到此刻。他在无意中望向窗外,看到了教堂的尖顶,也看到了夜色下的一排排墓碑。
TBC
81
几分钟后,列维与莱尔德已经站在了墓园入口处。
走过来的路上,他们讨论了一下“为什么昨天看不见墓园,今天却看见了”这个问题。讨论的结果是,昨天的莱尔德也好,列维也好,他们“看不见”的可不只是墓园,还有很多很多东西。
他们对辛朋镇的模糊概念,对自身经历的飘忽记忆,还有对艾希莉、塞西、米莎的认知……这些都是他们看不清楚的东西。
然后,他们对很多事物、很多细节产生了怀疑,1985年的日历,不存在的艾希莉,突然消失的塞西……
对他们来说,这些事物和墓园的性质一样,都是原本不存在,现在又被突然注意到的东西。
相对于辛朋镇的总体大小来说,这墓园的面积还算挺大,坟墓与墓碑的形态大小不一,造型各不相同,有些还能看出十九世纪以前的风格。
列维和莱尔德分头溜达了一会儿,找到了几座年代相对较近的坟墓。
距现在最近的死者葬于1984年11月,是个只有十三岁的女孩。除了她以外,1984年内还有两位死者,均为七十岁以上的老人。
莱尔德在十三岁女孩的墓碑前蹲下来。
“我有点明白了……”他自言自语般嘟囔着。
列维站在他身后:“你明白什么了?”
莱尔德说:“列维,这一切真的很不对劲……”
“还用你说,我现在每分每秒都这样想。”列维说。
莱尔德触摸了一下墓碑。墓碑上镶嵌着小小的照片,照片上覆盖了一层透明的薄膜,可能是塑料或者软胶之类的材质,照片的颜色仍然鲜亮,能够看清女孩生前的模样。
“我是1990年出生的,”莱尔德说,“虽然我不过生日,但年份还是能记住的。之前你给我看那些1985年的日历,我还觉得是你母亲有收集老物件的爱好,但是你看……这个女孩在1984年11月去世,她的墓碑还非常新,照片丝毫没有褪色。这里再也没有比她更晚去世的死者了。”
列维说:“这地方似乎停滞在1985年,对吧?”
莱尔德摇摇头:“年代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们曾经顺利地接受这些现象了。这才是最不合理的。正常情况下,人应该会首先注意到奇怪之处,然后慢慢接受,而不是毫无障碍地接受了一切,然后才慢慢觉得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