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大约如此吧。况且确实像他所说,走到这一步,还有什么旁的出路么?既然注定要上险滩里行一遭,就不能犹犹豫豫瞻前顾后的,早早坚定了心智,一条道走到黑,反倒赢面更大。

  谢郁文摸到他的手,十指紧紧相扣。她这辈子活得畅快,没真经历过什么险难境地,可他陆寓微见过呀!想想也是,他说有把握,而今再添上一个自己,合该是如虎添翼才对。

  一旦下定决心,谢郁文也不替自己担忧,只跃跃欲试,“那说好了,你事事都别瞒我,也别学人家那样报喜不报忧——你说过的,我们可以依靠彼此,两个人的事,就该一起面对。”

  陆寓微笑说好,可又迟疑了下,“我都不瞒你。只是官家适才明白发了话,往后他必然对我看得紧,我们要堂而皇之地见面,恐怕不能够了。要再如眼下这样亲近......”要再如眼下这样亲近,怕只有等到乾坤扭转、天地改换的时候。

  他没舍得说出口,满心都是浓重不舍,环住她的双臂搂得更紧,像是害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

  谢郁文也是一样。虽说仔细算起来,两个人认识至今也不过两月余,可这俩月却过得满满当当,仿佛比从前一年都长。满满当当里头,似乎事事又都有陆大人的影子,睁眼闭眼都有他在眼前晃荡,这一晃荡,渐就从眉眼里晃荡进了心上。

  有时候也觉奇怪,她是最审慎理性不过的人,万事打眼前过,能沾心的不多,虽然表面瞧着,她与陆大人性情上可谓天壤之别,可就这一点,两人真差不多,且一旦上心,放下是断然不能了。

  近来日日相见,虽说是背着人,可真正背着的实则只有官家一个。浩荡一座鸣春山,每天偷来似的一时半刻,什么都不用做,说说过往与未来,命运早就牵连得息息相关,难舍难分。眼下呢,骤然说要割断这份粘黏,仿佛还有些断经错骨般的疼。

  行将诀绝的惶然弥漫灭顶,一想起来,呼吸都急促。她一个冲动,闲着的那只手勾上陆寓微的后脑勺,一带一凑,唇齿相依地贴在一处,似乎非得如此,才能填一填心底的空落无措。没遮掩一点情绪,任由无边无际的眷恋牵着走,唇舌急切地勾缠取暖,无穷无尽的别情离绪化作一次次无声的依依相触,她心中满足极了,不由又往前挨了两寸,身上也更妥帖地盈实起来。

  车厢内极速升温,眷恋与不舍忽地就成酿成了迷乱。陆寓微本来就要强自按捺着方能定神,此刻叫谢郁文决绝地一撩拨,立时乱了方寸,恨不得能长出八只手,才能分毫不漏地揽住她角角落落。不过也不差太多,他宽肩长臂,紧紧一环她便在他怀里弥满,大可以纵情抚慰,餍足又觉永远不够。

  尤其她又往前一挨......真是触类旁通的聪明人,哪儿欠缺了哪儿填补,用不着深究根源,无意识地便能找到答案。他不由往下吻到她脖颈间,火热的气息往外扑,“葭葭......”

  他呢喃着什么,她没听清,只管抱着他的脑袋沉浸在紧密的亲近里,直到马车大约是忽地碾过石块,一上冲又仓促落下,这才觉出不对,那侵略似的冲撞与任何触碰感受都不同,锐利又汹涌的浪潮直从腹腔间窜上来,霎时冲刷得眼前一片白,不受控的声音在喉间涌动,下意识将人一推,她坐远了两寸。

  睁开眼还是迷离的,她婉转喊了声庭兰。大约能明白是怎么回事,说不上什么感受,悲伤里掺着激烈的痛快,可一旦停下来,更添空落。

  陆寓微比她恍惚许多,他一个二十五岁的大男人,真正就是天干物燥的木柴,她一点儿热度都能叫他噼里啪啦地炸火星子,遑论直接丢了把火,还浇了两下油。

  可她退却,他也不敢主动冒进,只好恋恋不舍地攥着她的手,好半天才平复下精神头。“那个......”谢郁文垂眼见着凸起慢慢缓和,毕竟是自己挑的事,一时不太好意思,只能没话找话,“先前说不好见面,那陆大人身边找个人递消息吧。”

  陆寓微很爱看她害羞,不太常见,她害羞的阈值也越来越高。绯红脸颊衬着浓情荡涤的剔透眉眼,赏心悦目又隐隐叫他得意,不由多看了两眼,笑意渐浓。

  她搡他,“笑什么笑——你这人!和你说正事呢。”

  “你喜欢我,我高兴。”陆寓微执她的手,牵过来又在手心最后落下一吻,这才放过她。正事也不耽误,他略想了瞬说道:“用不着旁人,就找梁王吧,他好歹是个王爷,行事方便许多。”

  谢郁文惊讶啊了声,“他前几日不还闹呢么,能答应吗?”

  陆寓微将今日梁王在官家院门外说的那通话告诉她,“梁王就是个孩子,别扭的时候谁劝都没用,自己想通了,事情过去得也快,说话算数,心也宽,不记隔夜仇。”

  谢郁文一想也是,便应下了。只是陆大人这话吧,怎么听怎么觉得意有所指,影射谁呢,不言而喻。

  行行重行行,一路再慢,说话间终究还是到了宜园门口。马车停下来,前头的徐徐却没动,而是谨慎叩了叩车辕,小意喊了声小娘子。

  大约里头的响动多少还是有些不寻常吧,人声渐低,哐当哐当的声响却起起伏伏。转过神儿来,谢郁文脸有些烧,好在非得紧靠着马车的人才能听见,只徐徐一个,不用顾忌旁人。

  告别的话语怎么说都不够,索性便不说了。谢郁文扯了个笑,盈盈朝陆寓微一望,“走啦,不用担心我,你自己也小心。”才要下车,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从颈间扯出根红绳,将上头坠着的一块镂雕青玉解下来。

  玉色青白剔透,镂雕鹿鹤纹,一点儿银红染色奇巧地融入纹样里。谢郁文掰开他的拳头,将青玉放在他掌心,“我娘亲留下来的东西,这件是我打小随身戴的。不算稀奇,唯独那纹样暗合我娘的闺字,我一直很珍惜。”替他蜷指攥住,柔声道,“暂且交给你保管啦,往后要带着它回来找我。”

  繁盛的枝叶镂雕精细,显得纤弱易碎,可上手才能触及玉质坚硬,能砥砺风霜。陆寓微明白她的意思,是要留个念想,可哪用得着呢,她时时刻刻都在他的眼底心上。

  况且送玉合该是男子做的事,总叫她颠倒过来,显得他没气概。不过陆寓微很乐意,她坚韧而有力量,他一直知道。

  陆寓微缱绻一笑,紧紧将玉攥进手心里,也不露悲色,淡然应声颔首。

  谢郁文下车走远了,好半晌,他仍没忍住勾起车帘往外瞧。夕阳西下,两扇乌头门打开又阖上,推起沉闷刺耳的声响,愈发衬得整条街巷寂寥无声,绵延的亲军在身后肃立,交迭光影里,甲胄耀然闪着刺目的光。

  副将牵着缰绳走上前来,在马车前探头探脑,“陆督使,咱们回么?”

  他跃下车,踅过身往回走,再不留恋,“走吧。”

  回到鸣春山上,陆寓微还没来得及稍歇,远远就见亲随前来报他,“梁王殿下候了半天了,非说急着见您。”

  陆寓微漠然示意知道了,谁知才走没两步,梁王大约是得了信儿,已经急匆匆行到半道上来截人了,隔老远就在那儿抡着膀子喊陆公。

  这个活宝。陆寓微真怕给他撞上,索性立定了在原地等。看得久了,梁王那烦人的刺头样儿已经自动滤过了,有时还反还能苦中作乐一番——朝堂争斗这事儿真不是人干的,诡谲阴冷的漩涡里待久了,连心都晦暗,这时候见着咋咋呼呼的活泛人,竟然还觉出点儿生机来。

  梁王果然横冲直撞的,俯冲的势头收也不收,展臂就往他肩上搭,直晃得陆寓微头晕。也不让他回自己院子了,梁王径直带他往“定惠松风”走,“好容易等着你,陆公啊,我这有件要紧事儿,还只能你替我办了。”

  您能有什么要紧事儿?陆寓微不动声色,“殿下又惹什么麻烦了?”

  “哪能呢!”梁王眉飞色舞,“我这回做好事儿呢。说来也怪,平常我可不爱给自己找麻烦,可今日这事儿我还真就上心了——就冲这,陆公您也不能撂挑子。”

  到底也顾念着往后还有求于他,陆寓微没拒绝,算是默认了。梁王一路走一路说,进院门时,已经将先前永安郡主的话翻来覆去复述了好几遍,罢了扼腕叹息,“你说这世上哪有这么傻的女孩儿?你去中京城里问问,十个姑娘家九个不乐意进宫,剩下一个是家里父兄混账,要拿女儿赌无极富贵......还能有这样主动往火坑里跳的?”

  陆寓微默然听完,倒没急着回应,只往梁王面上打量。梁王被他看得一窒,满口絮叨戛然而止,“您这么瞧我做什么?”

  陆寓微还是那副淡然样儿,可口气较往常已和缓多了,甚至有那么点打趣的意思,“殿下还真是善变,几天前还在为旁人要死要活,今天已经对别人上心了。”

  “嗐,说什么呢,”梁王知道他是误会大发了,直摇手说不是,“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您别误会,我纯粹看不过眼呢。您不知道啊,那永安郡主是个可怜人,我顺手帮一把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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