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内侍领着太医院院正进到御前,请官家移驾。官家一撩袍子,顺从地踱步到南窗前的围子塌上坐下,朝一旁略扬了扬下巴,示意内侍来替他宽衣。

  内侍轻手轻脚地侍候官家褪了半边龙袍,太医上前来一瞧,神色立时变得很古怪,“敢问官家……”飞快往龙颜上觑了眼,“这是何日留下的伤口?”

  官家目光却落在陆寓微身上,饶有兴致地掰着指头,“有三四日了。受伤的时候,正好是鸣春山上大宴的那一夜,程院正有印象么?”

  程院正诺诺应声,接过内侍递来的巾子仔仔细细净了手,告一声罪,才上手往那伤口上抚触了两下,仔细检审。完了弓身却行,隔着丈余观望龙颜气色,又间或问两句官家的饮食起居。

  程院正肃立着回话,“官家这伤口虽深,可创口不算大,又齐整,绵延三四日不愈,实乃因内燥的缘故。时值燥令,臣观官家唇口干燥,躯干略有浮肿,若不紧着调理,内燥伤及肺气,便难办了。”

  斟酌片刻,往案上写了方子,双手递陈官家,“好在眼下的症候可大可小,外伤上敷两日伤药便没大碍了,臣再开个内调的方子,官家先服三帖,这几日需得平心静气调养,待三日后,臣再来替官家诊视。”

  程院正是医者心,尤其给帝王瞧病,慎之又慎的总没错,三分症候都要说成八分,防着往后要出了岔子,总不是自己这个太医无能,没能紧早瞧出来。

  官家却没太当回事,传太医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哪耐烦理会那些掉书袋的说辞,随口一应,又切切问:“伤着那晚朕饮了不少酒,有影响没有?”

  这不是废话么!程院正一愣,“内燥最忌饮酒,官家切不可贪杯误事......”

  官家浮着点轻薄的笑,又道:“这两日江南路进献了不少野味,朕一连好几天光吃鹿血獐子肉。”

  这是在耍他玩儿?程院正目瞪口呆,“......那可不兴吃,官家需得清淡饮食,近几日少沾荤腥。”

  “朕还夜夜不能寐,辗转反侧。”

  “这......不太妥当。夜不能寐,便致气血失和、阴阳失调......臣再给官家开一剂安眠的汤药。”

  官家一味戳陆寓微肺管子,实在痛快。其实不尽兴,可也懂得适可而止,气性大的兵马统帅,眼下就惹急了也划不来,往后的乐子就没有了不是。

  便停了停,挥手示意程院正退下。

  官家也不急着整理,示意御前的内侍先将伤药上一道,还特特将陆寓微喊到近前来问话,“这两日朕忙着看召试学子送上来的文册,有几日没见着陆卿,不过朕倒听人说了件趣事。”

  陆寓微忍住了不去瞧官家左肩上那道暗红的伤口,可太显眼了,齐整两排牙印不住往他眼里凑。他双拳掩在袖口里,攥紧了又松开,要极力自抑,才能屏住了不朝官家脸上一拳砸过去。

  官家的声音虚浮在耳畔,陆寓微艰难凝神去听,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官家没为难他,照旧敞着伤处,示意那内侍上完了药再轻轻扇扇风,百忙之中回过头,真是一副听见趣事的松快样儿,“朕竟不知道,陆卿原来与谢郁文那丫头有渊源?怎么,是先前在余杭城里相熟的,还是更早就与谢家有往来?”

  这是要开始算总账了。陆寓微早料到会有这出,他实际也等着看,甚至隐隐有些期待,往后的路该如何走,这就要见分晓了。

  虽然眼下的情形是他万万不曾预料的,不过道理都能想明白,官家整这些幺蛾子,不过是要恶心他,要乱他心神。

  其实结果也已经不言而喻了,官家果然没打算就此放手,不然也不会是这个路数。可官面上的话还是要说,陆寓微定下神,深深吸了口气,将准备好的说辞和盘托出。

  “回官家的话,南巡路上,臣受命跟随梁王殿下先一步入余杭城,也是机缘巧合,头两日殿下在谢家酒楼中闹事,正好遇上了谢小娘子,臣这才与小娘子认识了。后来又因着东海王世子之事,几回与小娘子来往,一来二去,便相熟了。”

  他说得平铺直叙,可陷在回忆里,不由自主还是带出了分柔情,“小娘子小小年纪,便能在余杭城中独当一面,巾帼不让须眉,臣十分佩服。佩服之余,心中渐深倾慕,这才......”

  官家侧头细听他说故事,笑意潺潺的,眼底却慢慢泛起寒光,”好得很,当真是千里姻缘一线牵,不知不觉间,朕竟还当了一回媒人。”

  官家话锋一转,笑意也渐冷,“朕当日命你往余杭来,暗中盯一盯谢家,现在想来,竟是个笑话了。你既与谢郁文有了私情,如何还会秉公行事?朕前日问你话,你一味为谢家开脱,原来还有这层缘故在里头!徇私不报,陆寓微,你该当何罪?”

  终归还是到了这个地步。陆寓微利索地跪下去,沉着申辩,“臣与小娘子有情是不假,可对于谢家与谢公,臣向官家回禀的话,句句属实,没有一字偏颇。臣相信,便是换了天下任何一位公正的官员来查证,必也是这个结果,还请官家明鉴。”

  官家连连冷笑,“没有一字偏颇?陆寓微,这话你自己信不信?”

  陆寓微并不慌乱,即便跪在地上,脊梁骨依旧笔挺,天子无端之怒,仿佛也折辱不了他分毫。

  谢家确实清白,除非官家打定了主意要办谢忱,捏造伪证构陷,不然根本寻不出什么错处,真来定他的罪。他陆寓微有什么错?最大的不该,不过就是与谢小娘子两情相悦罢了,官家若因此处置他,传扬出去,不怕被天下耻笑。

  官家也自知说不响嘴,只因气不过,又无处可解,这才想变着法子羞辱陆寓微,想给他难堪。

  这份气,其实官家自己也说不清缘由。那日陆寓微与谢郁文漫山遍野亲昵着,消息递到御前,他先是惊,随后竟生出无边烦怒。本以为谢郁文那个野鹭鸶不过就是被谢忱娇纵坏了,没规矩性子拧,心气又高,不稀得做妾,所以才惹得所有人百般推诿,不肯叫他将她带回宫。

  这下才知道,却原来,里头竟还有这样的缘故!

  陆寓微?官家觉得荒诞极了,怎么会是他!

  陆寓微到先帝麾下时才十四岁,骑射功夫奇绝的少年郎,浑身带着刺儿,性情乖张胜而今百倍。那会儿见过他的人,都只当他是个狠厉卒子,没人真将他当回事——战场上又不是比武,光有一身蛮力能抵什么用?炮灰罢了。

  可偏偏先帝慧眼识珠,一眼就相中陆寓微能成大气候,没多久就将他带在身边,一点点耐心打磨,还真养出了一代有勇有谋的少年将军。先帝是真看重他,怜他失怙恃,几乎将他当亲儿子对待,亲自为他加冠,连“寓微”的字都是先帝所赐。

  所以官家从没质疑过陆寓微的忠心。即便是开国后他身居高位,也素来孤僻,从不结党,满朝文武没一个能让他少加辞色,更不消说和哪家大臣的女儿妹子过从甚密了。

  可这回,不可一世的陆寓微,忽然就和谢郁文掺和到了一处。官家惊怒之余,也费解透了,先是周昱斐,再是他,谢郁文那个野丫头到底有什么魅力?

  他是天子,胸怀四海,要娶哪个女人也不会是因为儿女情长,皆是稳固朝纲的手段。所以官家初闻了消息,虽然不满有人对他看上的东西动心思,可强忍着不快,还真犹豫了一瞬——

  要不然,就随他们去吧。

  陆寓微领了快十年的兵,单论手下唯命是从的亲军,就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三司副督使的位置太要紧了,真要挑一个能力与忠心都不输陆寓微的人来替他?且不说能不能够,就说朝廷与东海一战迫在眉睫,此时动不如静,无端就要贬一个寻不出分毫错处的功臣下台,实在不是好时机。

  更何况,若他真松口,谢家上下也会感念他,谢忱疼女儿的心人尽皆知,到时候还愁料理不了江南路?

  前思后想,官家拟旨赐婚的口谕差些就要传下去了,临到头来,旨意滞在舌尖上打转,最后仍不甘心。

  他不甘心,哪怕陆寓微瞧上的是他的宫女,他的女官,甚至是已经充了内廷却还不曾侍过寝的妃嫔,为定军心,他舍了也就舍了,都不是事儿。可谢郁文不一样......

  究竟是哪儿不一样,官家也说不太上来,或许就是连他都还不曾征服她吧!她伶俐又跳脱,不好下口,眼下还看不上他,这些官家都知道。可他不介意,女人嘛,放在身边慢慢磨就是了,帝王心术,还奈何不了一个野丫头?他不着急,这就和驯兽似的,帝王生涯长日枯燥,也是个乐趣,他要留着她慢慢折腾。

  可现下,突然说这么个野性的丫头其实心有所属、其实早被别人征服了?

  这让官家怎么甘心!

  圣心兀自翻腾了两天,不愿服输的天子气焰还是压过了理智。什么朝局平顺、天下大势都抛诸脑后,官家心中渐生狠厉,他就要拿下她,不是因为喜欢她,他是天子,这是他应得的。

  想明白了一切,反倒轻松,官家甚至想看看陆寓微的应对。不是忠臣孝子么?就冲着先帝对他的知遇之恩,陆寓微也该倾注一生来回报给他周家的江山。若真就为着一个女人就敢与君王翻脸......

  这样的臣子,让他再流徙回兖州吧!

  这会儿,陆寓微不屈不挠地在他跟前跪着,官家却横竖瞧不顺眼,硬气给谁看呢,这该是求人的态度么?

  官家调开视线,冷哼两声,语气里有浓重的不屑,“前日里赐宴,谢忱还当众说,谢郁文才退了亲。既如此,陆卿这是与谢郁文私定下终身了?”

  陆寓微还是不卑不亢的模样。他与谢郁文的情意坦坦荡荡,从头到尾都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官家一副折辱人的口气,可他并不为所动。他得了天底下最好的姑娘,料她见他应如是,势均力敌又能互相成就的一双人,值得最多的满足与骄傲。

  陆寓微说并非如此,“臣与小娘子两情相悦,早已互相认定了对方,是此生唯一的伴侣。若官家觉得这是私定终生,那便是吧,可臣还是要说,臣与小娘子发乎情止乎礼,断不曾逾矩,天地可鉴。”

  其实有些话犯不着和官家解释,与他什么相干呢?可还是要说。陆寓微从不是在乎名声的人,可关系到她的名声,他仍见不得旁人对她指指点点,即便那个旁人是官家。

  官家却听得起了薄怒,外加恶心,浑身汗毛倒竖。陆寓微多寡言的一个人啊,官家这辈子都没从他嘴里听过情绪这样浓烈的话,只觉得腻歪,打心底里漫出不适。

  官家没好气,顺着陆寓微的解释,很快道:“那正好,从前不曾逾矩,往后也都保持距离吧。”居高临下地俯瞰陆寓微,口气倨傲,“朕前日说要迎谢郁文入宫,天子金口玉言,定不会改,今日仍旧作数。你既未与谢家过定,从前的那些就当没发生过,朕也当没听过,既往不咎。只是往后,记着要守规矩,似前日那样的风言风语,朕不想再听到了。”

  终归还是这样。

  陆寓微一颗心沉到了底,霎时荒芜。帝心凉薄,半点不顾往日情分,那么康庄大道是走不通了,往后他与她,非得是千军万马里过独木桥,又是一场血光之灾,方能正大光明地走在一起。

  他是不怕的,也绝不后悔,只可惜要带着她经历一阵颠簸动荡了。好在她活泛,天底下头一份的恣意妄为,乱世里长大的小娘子,本就很难对皇权生出由衷敬畏,只要顺从心意,大约也没什么过不去的槛儿吧。

  官家听不见陆寓微心中的悲凉与豪壮,只见他垂目跪着,身子微微发颤,十分纠结心痛的模样。官家忽地便觉心满意足,带了点儿悲悯劝慰他,“你也别怨朕,但凡你早两日和朕说呢,朕说不准便下旨为你赐婚了。眼下朕已向谢忱开过口,若朝令夕改,帝王威仪何在?”

  这自然是屁话,陆寓微凉凉一笑。即便他真早两日开口,官家也不可能放心他娶谢忱的女儿——谢家势大,官家既对谢忱有了忌惮之心,他手上又握着三司兵马,官家怎么可能应允两家结亲?

  他原先只以为官家忌惮江南路,意在东海王龙堃,却没想到官家如此多疑,连谢家都不肯放过。

  明晃晃的春光透过南窗,落在官家身上。帝王最普通的常服,亦连经断纬勾着五爪金龙,日光下张狂得刺目。古往今来,帝王权力往往亦戴着枷锁,可他不是,开国天子在位不过二载,满朝文武皆没有根基,反倒要倚靠帝王心意而活。往常陆寓微怠懒揣摩上意,直到火烧到了自己身上,方才察觉,这位近乎是开国之君的少年天子,拥有着怎样无法无天的乖戾脾性。

  没什么好说的。圣心已经看清楚了,往后的路怎么走,再别无选择。

  戏台都搭完了,上场开演吧。

  陆寓微终于开口,声音嘶哑,仿佛心痛及肺腑,“官家,臣与小娘子......是真的情投意合,惟愿此生得以长相厮守。臣,臣愿辞官......”俯身一叩首,“但求官家成全。”

  官家惊异地一挑眉毛。竟然情深到这个地步么,辞官?陆寓微他疯了?

  纵使姿态放得这样低,官家也没可能答应,这真正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不过到底心神舒畅了不少,官家愈发胸有成竹,信手指了指座儿,示意他别跪了,“先起来说话。”

  官家笑得云淡风轻,“陆卿,你也别伤心,等回中京,朕亲自给你指婚,满朝文武、世家大族的小娘子尽着你挑。”官家看了眼陆寓微,沉吟道,“朕的妹子醴阳今年才十四,你要愿意再等两年,朕便将公主赐婚于你。先帝视你若亲子,若他还在,想来也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

  提到先帝,陆寓微面上似有动容。若先帝还在......若先帝还在,他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喟然叹了口气,面上显出痛楚。陆寓微颤声道:“官家好意,臣心领了。只是臣心意已决,若不是谢家小娘子,臣......此生不会再娶旁人。”

  官家不动声色,“陆卿眼下说这话,未免过早了。”却见他颓然袖手,十分无措的模样,真像是心伤到了极处。官家隐有些不屑,就为个女人,值当这样?

  “行了,”官家无奈摇摇头,“你若不愿意,就先缓缓,往后再说吧,朕也没兴致逼你成婚。”

  陆寓微勉强一牵唇。怎么着,还要他谢恩么?官家上下打量他,只以为他总算泄了气,不再强求。官家也放下一半的心,语重心长地相劝,“陆卿,朕要谢郁文入宫,也不是要与你争女人——谢家的女儿,在内廷有更大的用处,你身为朝臣,朝局的事不用朕说,想必心中也有数。至于你与谢郁文......你放宽心,朕说过既往不咎,君无戏言,往后你仍是朕倚重的三司副督使,当然,前提是你有心。”

  最后那句话,官家说得意味深长,底下有森森寒意,凛然望着他,“陆卿怎么说?”

  陆寓微沉默良久,终于像是作出一个艰难决定,“臣定不辱命。”

  官家十分欣慰,见他识相,索性再赏他个恩典,“朕听说谢郁文要回城,你去看看,若无事,便去送她一程。”

  陆寓微愕然抬首,这算什么?让他去做最后的诀别么,官家这是什么恶趣味?

  官家挥手让他退下,“等送完了人,朕准你两天假,不要紧的差事可以先放放,等心情好了,再来回朕。”

  陆寓微上官家跟前求娶谢家小娘子的消息很快又传开了。上回是天家嫡亲兄弟相争,这回是君臣相争,满山臣工看谢忱的眼神立刻就不一样——谢公,您这女儿养的......您这颗这老父亲的心,可还健在吗?

  谢忱心中有丘壑,倒还稳得住阵脚,打头着急忙慌的,反倒是故事的上一任主角梁王。

  陆寓微这还没出官家的院子呢,梁王已经在门外伸长脖颈侯着了。好半天才见他落寞地走出来,梁王三两步迎上去,喊了声陆公,“您可真成,还真管官家来讨人啦?就冲您这勇气,本王也心服口服。”

  陆寓微无言地看着梁王,“殿下来看我笑话?”

  “哪能呢,”梁王连连摇头,真就没一点儿脾气了,“本王是真心敬服。官家面前,也就本王敢造次,为什么?因为本王不指着他过活啊!再放肆,他能诛本王九族还是怎么的?可陆公您不一样,您一介臣子,敢与天子争女人,那才说明您有勇气,对谢小娘子的心,是十成十的真。”

  说着还勾上了陆寓微的肩,左右看了圈儿没人,才低声凑在他耳边嘀咕,“和您说实话,输给您,比输给官家叫本王服气多了。您是真刀真枪拼出来的功名,不怪谢小娘子喜欢您——我那皇兄有什么呀?也就是他运气好罢了。”

  要说这梁王还真是个活宝。几天前还指着他鼻子骂呢,怨他手段不光彩,抢了他喜欢的姑娘,现下又来和他说这个,还真是善变。陆寓微勉强赏了他个眼神,“殿下谬赞。”

  梁王还在那儿喋喋不休,“陆公您别不信——我知道您还怨我呢,前几日有些话我说得不上道,那是我一时惊住了,情急之下没过脑子,也可以原谅是不是,您别和我计较。后来我想了想,其实也就想通一大半啦,谢小娘子从来就没应过本王什么,打从一开始,她就回绝我回绝得很明白,我要怪你,实在也怪不太上。”

  见陆寓微丧眉耷眼的,梁王竟是真关心他,“怎么样,官家不答应是不是?我说也是!他哪有那么好心。陆公您这是要放弃了么?可别呀,眼下若能选,我也愿意谢小娘子跟着您的,好歹她是真心喜欢您。要有什么本王能帮得上的,您尽管开口。”

  陆寓微纳罕地瞧了眼梁王,他这样上道,还真不习惯。可能听出他的心是真的,梁王与官家这点还是不一样,他直来直去,说什么就是什么,绝不会与你耍心眼。

  陆寓微心软了软,到底感激他的好意,便投桃报李,想给他提个醒儿,“殿下还是先忧心自己吧——官家才宣了永安郡主上山,您做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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