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渊说是当年的‘施咒者’,就意味着他中过咒。”尉迟渡看向冯陆离,“陆离君应该知道吧?”
冯陆离点头道:“陈国最后一位国君姬桓是个昏庸懦弱之辈,在襄公死后,不知道听了谁的话,说襄公修建好的寝陵出了变故,邪气太重,得要他的一个后人一同下葬用来镇邪保国运,姬桓便将他的庶长子钉死在棺中下葬。流传下来的史书没有记载那位庶长子的姓名,野史里的也都是传言,但被钉死的,正是姬渊。”
鹿鸣一时思绪翻涌,也不知自己此时是何种心情。
“跟我来。”
冯陆离带着众人上楼,打开了二楼一直锁着的那个房间,里面空荡荡的就放了一口棺材——姬渊的棺材。
棺材被加了封印,以致两千多年过去依旧如新,上面大气繁复的纹路透着精致与贵气。
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在棺材上,冯陆离在后头轻轻捏了捏鹿鸣的手心:“这事与你本便没什么关系。”
鹿鸣点头:“我明白,只是觉得与我可能有些联系。”
众人研究着这副棺材,尉迟渡瞧见内棺壁上雕刻出的花纹,眯起了眼睛:“这是……育魔阵?”
“这名字耳熟。”白信棂眨眨眼,“好像是很早之前的东西了。”
“我也是前几年在武当藏经阁翻阅古籍的时候看到的,留了个印象,因为是禁术,所以未做详细记载。”尉迟渡凑近了些,“我也只是猜测啊,不过如果真是育魔阵,那可了不得,姬渊是不化骨?”
几个小的都点头,见怪不怪。郭颂不解:“不化骨怎么了吗?”
还真从没人告诉他姬渊是不化骨!
尉迟渡扯了扯嘴角,绕着棺材走了两圈,此时很想点根烟:“你们真是……卧虎藏龙,不化骨本就是大凶,炼化他除了育魔阵外,最重要的一点便是需要上千人活祭。”
尉迟渡对着张着嘴的小朋友认真地道:“没错,就是上千人。”
“这招高明。”白信棂恍然,“用襄公下葬时的那些活人陪葬为祭,名正言顺,瞒天过海。”
冯陆离也道:“的确是育魔阵,我当初人间游历路过陈国,见其煞气冲天,便想去一探究竟,后来发现,源头是这口棺材。掀了棺盖后,里面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也就是姬渊,死了有些时日,身上长了尸斑。身体被泡在黑色难闻的液体里,露出半张脸,煞气源源不断被育魔阵吸收,又通过育魔阵进入他的身体。”
白信棂半靠在棺材上,“呵”了一声:“你当初那性子,这等大煞之物居然会让他留着?”
冯陆离:“我发现他的时候,他在哭。”
冯旭佑他们段位不够高,就算心思活络聪慧也跟不上这几个大人的对话,只能干听着,尽量不去打扰他们。
但其他人不一样,在冯陆离一说姬渊当时在哭时,他们无一不露出震惊来。
姬渊身为不化骨,理应是僵尸……但僵尸的本质就是尸体,尸体是不会哭的。
能让尸体哭的,便只有一种可能。
白信棂都顾不得凹姿势了:“小姬渊……成神了?”成了神,仙身重塑,自然不再是“尸身”。
那些没经历过雷劫,而是凭借自身意志,一念之差得道成神的,虽登不上天界,却也是个十足十的散仙。
尉迟渡扒拉着脑海里那些旧时在古书里看的东西:“散仙修成时引不来雷劫,但是会天生异象……”
冯陆离:“狂风席卷,飞沙走石,黑云压城数十日。不过后人将其看做是七国之乱不详的开端,也有传言是上天对御宵将军死去的预示。”
“原来如此。”鹿鸣想着。
他上辈子闭上眼睛那一刻,卷入室内狂风的那股凉意愈发真实。
“我将姬渊从陵墓中带出,发现了他身体里的咒术,之前从未见过不敢贸然去解,时间一长便没当回事,现在我倒是觉得,这咒术眼熟了。”冯陆离右手一翻,一个小玻璃瓶出现在他手里,里面装着蓝色的小晶体。
鹿鸣眯起眼睛,道:“尤那金所谓的‘仙药’。”
冯陆离肯定:“虽不是同一个咒,但出自同一人之手。”
“两千多年前就将目标放在姬渊身上,千方百计将他炼成尸吗……难怪。”鹿鸣扶着额头突然低笑起来,笑中却满是自嘲的意味。
众人都被他吸引了注意,秦钦揪着冯旭佑的领子,眼睛眨个不停:完了完了鹿老师不会疯了吧。
冯旭佑把自己的领子从鸟爪里夺回来,理整齐,对他翻了个白眼:你才疯了,闭嘴吧。
就听鹿鸣开口:“我想我知道那位圣主是谁了。”
“谁?”
“明崇。”鹿鸣顿了顿,接着道,“七国时期沂国御宵麾下谋士。”
接下来鹿鸣便跟他们讲述了关于御宵的事,甚至包括了自己就是御宵这一事实,成功惊掉了一众下巴。
白信棂揉着眼角:“等等……这事有点复杂,我得理一理。”
尉迟渡这回可算是体会到了当初鹿鸣刚来桂冠小学时的心情:自己身边究竟都是一些什么样的大佬。
“他既能让姬桓将姬渊入药棺炼尸陪葬,说明他很得对方信任,在陈国皇室中想必地位不一般,一旦我攻下陈国,他与陈国的事定会暴露,我也就留不得他。”鹿鸣道,“但只要我死了,便万事大吉。至于诛杀令是怎么回事,恐怕得问他。明崇算无遗策,甚至事先在给我喝的酒里下了药。但百密终有一疏,姬渊成神被陆离带走,怕是最大的变故。”
一片无言的寂静中,冯陆离一个响指让众人回神:“剩下的就是对方要姬渊的目的。很晚了,什么事明天再说,明日开始找姬渊。就这样,解散。”说罢,拉起鹿鸣便回了房间。
白信棂拍拍脑袋:“我去睡个觉缓缓。”
冯陆离拉着鹿鸣一路进了卧室,反手把门关上,静静地看着他。千言万语堵在喉咙,一碰上对方含笑的眼睛,便什么话都没了,只剩下一声叹息:“早点睡吧。”
鹿鸣也没提醒冯陆离自己现在已经不需要睡眠的事,把正要转身的冯陆离又拉了回来,两人只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
“还生自己气?”
冯陆离一把把他抵在墙上,没说话。
鹿鸣用手把对方的嘴角网往上提:“都多少年了,再玻璃的心也该练成铜墙铁壁,心越长越大,天大的事也该装得下了。旧事重提,最多笑一声自己年少轻狂,现在又不长记性罢了,你别把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
鹿鸣接着转移话题道:“婆婆说你在我身上放了陆离神木的枝叶,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我想肯定是好东西,以后是不是可以仗着有陆离君撑腰就为所欲为了?”
“自由出入幽冥,神魂与陆离神木连为一体。”冯陆离道,“上天入地,随你折腾,无人敢拦。”
“哟,真好,还能恃宠而骄。”鹿鸣抚上对方的脸,压低了声音,“嗯?真的什么事情都能让我为所欲为?”
冯陆离无奈间又带了纵容:“你啊……”
鹿鸣笑嘻嘻的,心想可算是把冯陆离哄开心了。
两人慢慢靠近,房门突然被人打开,白信棂的声音传了进来:“冯陆离,我突然想起来……哎呦我的了个娘亲!”
那四个小的就跟在后面呢,透过被白信棂大开的房门看得一清二楚,集体到抽了口冷气:“哇!”
“我们什么都没看到,最近眼睛老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嘿呀这灯光太亮了,真刺眼,嘻嘻。”白信棂说着赶紧把门关上,对身后的孩子道,“小孩子别看,赶紧忘了。”
尉迟渡听到动静后疑惑地走过来:“怎么了这是?”
“没什么,就冯陆离在跟小鹿子亲亲。”
尉迟渡“哦”了一声,挑眉,吹了声口哨。
在某只狐狸的故意喧哗之下,就算隔了道门也听得一清二楚的冯陆离和鹿鸣:“……”
冯陆离想着白信棂怕是一天不打就要上房揭瓦,也该给他松松筋骨。
在身后门打开的那一刻,求生欲极强的白信棂赶紧拿起一本书放在自己脸前挡着:“正事,别打岔!这本书可能是个线索,你瞧瞧你看得懂不?”
冯陆离还真被吸引了注意,翻了两页,道:“七国以前的文字了,哪来的?”
“族里人给的,说是苏辛房里找着的。现在好些妖族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是那明崇的人,我想跟这个跟他大概也脱不了干系。”
冯陆离点点头,下一秒一甩手带起一阵掌风把白信棂甩向楼下。
白信棂在空中打了个转,单脚勾住扶手接力,稳稳地落到了扶手上站着。下面就是一楼,尉迟渡觉着这动作危险,下意识把对方拉了回来。
白信棂干咳了一声,眼神疯狂暗示鹿鸣——救我狗命。
鹿鸣无奈地摇摇头,出声问道:“上面讲了什么?”
“一个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