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尹之枝:“这么说的话, 是因为我才有这桩绑架案的吗?”

  系统:“不,宿主,这桩绑架案不因你而起。不管车上有没有你, 葛月娴都会被绑走,你只是被加塞进去了。”

  世界的目的很简单, 就是让尹之枝如原文描述那样, 在1月21日死亡。这么紧张的时间里, 这场绑架事件,是最适合亦最触手可及的死亡关卡。

  死神露出残酷的笑,巨大的镰刀悬在她脖子正上方。

  即使没上葛月娴的车,侥幸逃过了这一劫, 在1月22日零点的钟声敲起前, 还是会有另一个意想不到的劫难等着她。

  注定要走这一遭, 躲是躲不过的。

  系统:“宿主,请不要灰心。这桩绑架案毕竟只是临时加塞的。其周密程度, 远远比不上原文里为你量身打造的‘患癌死亡’。癌症末期,人必死无疑。绑架案的人质, 却并非没有生存的希望。”

  只要熬过这一关,世界就无法再扣押那2%的良心值了。尹之枝将会彻底摆脱原剧情的束缚,柳暗花明,获得真正的自由和新生。

  问题是,从现在开始到1月22日零点,足有三十多个小时。真的能熬过去吗?

  窗上粘着的报纸油墨糊成一团团,晨昏的界限变得模糊。尹之枝的手脚被捆得已经没有知觉,粗糙水泥地板贴着她的侧脸, 恐惧在不断滋长。

  绑匪是奔着葛月娴来的。他们是求财, 还是和葛月娴有私怨?

  ……

  “金宗尧, 你这个缩头乌龟,有本事跟我去爸爸床前谈!为了那么几个钱、几点股份,你们母子是一点活路都不给我们走啊……”

  ……

  倏然,一张狼狈阴狠、如同落魄鬣狗的脸庞,在尹之枝脑海里闪现。

  有没有可能是金宗诚派人来绑走她们的?

  金家二三房目前在打官司,形势对二房很不利。万一输了官司,二太很可能要坐牢。这么看来,金宗诚可太有犯罪动机了。搞不好,这家伙就是狗急跳墙,为了让三房撤诉铤而走险。

  如果幕后指使真的是金宗诚,尹之枝反而没那么害怕。

  金宗诚就是为了不想让二太坐牢才搞这一出的。绑架杀人的罪名可比经济犯罪严重得多,也回不了头。他总不至于那么蠢,做得那么绝,把自己也搭进去吧。

  电视剧也是这么演的。绑匪蒙脸行凶,代表人质还有一线生机。若这些亡命之徒有恃无恐地露脸,才是撕票的信号——这说明他们从不打算让人质活着离开。只有死人,才不会向警察指认他们的长相。

  种种念头一闪而过,尹之枝急切地找系统确认:“我没猜错吧?这次的幕后指使,就是金宗诚吧?”

  系统沉默了一下,说:“一开始绑架你们的两个人,的确是金宗诚派来的。”

  一开始?这是什么意思?

  仿佛在呼应她的疑惑,这时,屋外传来了“呲——”的一声生锈铁门被推开的声音,一个高大的身影走入屋中。

  尹之枝一僵,屏住呼吸,看见一张无遮无挡的脸庞。对,没有面具,没有头套。

  绑匪的身材极其魁梧,似乎超过了一米九,浑身横肉,光看身材,就知道他不是开始那两个绑匪。

  他长了一张看起来沉默又敦厚的脸庞,宽鼻子,厚嘴唇,但敦厚中又隐隐流露出一种让她恐慌的阴沉气息。

  好在房间比较暗,对方似乎没发现她已经醒了,扫了眼房间,确认她还在原地,就转开了头,在外面坐下,很快,隔墙传来他弹动打火机点燃香烟的啪啪声。

  突然,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响起。尹之枝听见了绑匪接听电话的声音:“……你安心待在家里,姐姐会照顾你。”

  “等哥工作回来,再买点你喜欢的烧鹅腿回家……来,把电话给姐姐。”

  “Fiona,你看好他,这两天要去医院复诊,复诊完你们就赶紧回家,不要让他往外跑。”

  尹之枝咽了咽喉咙,她还记得,公路上绑架他们的绑匪说的都是地道的粤语,可这个男人说的却是一口北方口音的普通话。

  把系统刚才的话、公路上第二次发生的车祸,还有种种特征口音的不同,均可印证她刚才的猜测——绑匪换人了。

  这个绑匪和之前那两个,一定不是同伙。

  怎么回事?绑架也有截胡一说吗?

  那之前两个绑匪去哪了?

  他们是金宗诚派来的,那这一个呢?他又有什么目的?

  事件瞬间变得扑朔迷离起来,强烈的不祥预感攫住她的心。

  而接下来,尹之枝看到了更让她恐惧的事儿。

  等外面的天彻底黑下去,再也看不到光线传入玻璃内时,尹之枝透过灯影,看见男人摁熄了烟头,拿起一个像是挖土用的铁铲,拖着什么东西出门了。

  路过房间门口,她认出来,那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长方体红白蓝编织袋,鼓囊囊的,装的却显然不是衣服,而是某种沉实的、形状又不规则的东西。编织袋一晃,侧面有怪异的球形凸起。

  因为太沉了,壮硕如绑匪,也只能拖着它出去。

  那个编织袋里装了什么……

  尹之枝的鸡皮疙瘩一大片地冒了出来,生出一种极为毛骨悚然的惊恐猜想。

  绑匪出去后,仔仔细细地落了锁。等脚步声完全消失,尹之枝试图自救,她在系统商城里搜罗了一圈,却找不到可以割断绳子的趁手利器,或是自保工具——果然,世界根本不会允许系统给予她太轻???易逃脱危机的工具。倒是找到了面包等果腹之物。

  被迫以这样的姿势躺着,嘴巴又被封条粘着,好久没吃东西了。尹之枝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兑换了一份面包。果不其然,道具考虑到她张不开嘴的局限性,无须张嘴,就出现了她口中。

  喉咙干得冒火,松软的面包也变得难以下咽。但尹之枝还是勉强咬碎吞下去了,希望补充体力,维持清醒。

  但补充回来的体力,并不足以让她挣脱绳子。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尹之枝很累,很晕,但不敢睡觉,可有些事身不由己。在极度的倦怠里,她还是小眯了一会儿,睁眼时,天已微亮。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等待闸刀落下的时间也是一种折磨,它变得尤为漫长。

  一晃到了1月21日深夜,阴森的午夜来临。

  尹之枝已经被这样绑了一天一夜,其间只吃了一点面包,喝了点水。手脚都麻痹了几轮,再无知觉了。

  那个绑匪并不是一天到晚都待在这里的,显然,他对这个地方的偏僻程度和他们的隐匿很有信心,知道就算自己离开几个小时,人质也跑不了。

  除了不能动弹,一切看似风平浪静。绑匪也没有动她的意思。

  但尹之枝不敢抱太乐观的希望。因为按照1月21日是她死期的说法,越靠近22日的零点,危险发生的概率就越高。

  只能寄望于警察早点找到他们。

  无奈的是,天不遂人愿。

  死神的步伐,比她渴盼的获救来得更快,没有丝毫征兆,就这样降临了。

  那是在21日夜晚,绑匪回来了。他关上村屋的门,手里拿着一条电线,慢慢走向她,脸上表情死沉沉的,仿佛在看待一个没什么价值的死人。

  尹之枝如临大敌,却退无可退,后背抵上了围墙。

  他来到她面前,将电线绕到她脖子上,一圈圈地缠紧。那双粗糙的手摩擦过她脖子的肌肤,冷冰冰的电线外漆脱落,激起一阵惊悚的鸡皮疙瘩。

  尹之枝身体颤抖。

  她不知道这个人和自己有何仇怨,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死。

  她只是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死期要到了。

  双手被反缚在背后,嘴巴也被封条贴住,她甚至没机会说上一句电视剧里的主人公都会说的为己斡旋的话——“不要做傻事,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可以和我说说,也许我能帮你解决!”

  电线绑好了,开始收紧,憋闷感涌上来。她眼冒金星,双眸因痛苦而眯起,眼前仿佛浮现出白光,白光中,又浮现出很多零碎的画面。

  这个世界上,很多人活了一辈子,都没有她短暂的二十二年人生来得曲折。

  她看见了自己曾经清贫但幸福的童年,疼爱她却已面目模糊的妈妈;看到了冷漠的姨妈和总是和邻居闲嗑说她是小拖油瓶的保姆;看到了岳家佣人居高临下的审视、各异的脸色;领她回家、当了她十几年父亲的岳诚华;还有初见那年,漂亮苍白冷漠的哥哥;花园里朝她露出微笑并说“Hi”的周司羿;卧倒在遮雨帆布下的柯炀……

  那么多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那些在她生命里出现过的过客,快乐,痛苦,寂寞,走马观花一样闪过……她才知道,原来死前真的能看到自己一生的缩影。

  其实在绑定系统的时候,就已经预见了自己会在大好年华死去的书中结局。反抗了那么久,努力了那么久,还是命中注定,没能跨过生死劫。

  很快,她的生命就要不明不白地戛然而止在这一间简陋的村屋里了。

  喉管被挤压,涌入肺部的空气越来越稀薄,肺腑因为缺氧而紧缩,如同针刺火烧,尹之枝的双腿绷紧,眼泪模糊了视线。

  来到了生与死模糊的瞬间,理智的禁锢碎裂,只剩下求生的本能。深藏在心中的感情,被即将死去的恐惧凿开了一个口子,喷涌而出。

  她终于发现,对于自己的人生,原来她有那么深的遗憾、悔恨和不舍,也终于愿意坦率承认,那些别扭不敢面对的事。

  想告诉岳嘉绪,她还记得自己来到岳家后第一次见他的情景。想告诉他,当岳诚华指着餐桌对面眉目如画、苍白冷漠的少年说“你可以喊他哥哥”时,小小的她第一次因为一个人长得太好看而被震住了,继而心中涌出无限期待和欢喜。

  想告诉他,她其实一直会因为他的偏爱而窃喜。说不想要被特殊对待是假的,她只是压抑着任性,其实她多希望他可以一辈子偏爱自己,那个怀抱可以永远为自己敞开……

  想告诉他,是他给了她一个家。所以,她对于家的蓝图想象里,一直有他。

  想告诉他,她已经在好好思考面对他们的关系了。他以哥哥的身份养大她,又以恋人的方式疼爱她。这两个身份都是人为赋予的,它们的壁垒并不那么坚不可摧,不可跨越……原来是她太笨了,其实根本不用死脑筋地把二者分得那么清楚。

  她还想起了大爆炸中他的怀抱,雪天里向她倾斜的伞,还有那么多藏在时光里的爱意,都没来得及品味……

  她不想死,她想活下去。

  但已经没机会了。

  还有那么多没做的事,没说的话,那么多诉说的珍贵机会都错过了。

  尹之枝脸庞渐渐泛出青白的死气,眼眸的亮光飞速暗了下去,绝望的挣扎也弱了。

  在她将昏未昏之际,却突然听见一声巨响。

  紧锁的门板被一脚踢开了。

  有人来了!

  尹之枝脖子上紧勒着的电线随之一松,绑匪怒瞪双目,离她而去,扑向了入侵者。

  一丝丝空气漏入,已经快被勒晕的尹之枝还是遵循本能,贪婪地吸了一大口空气,血脉隐隐激动。

  但这阵激动却难以完全传达到表皮,她用尽全力去睁开眼,看见似乎是警察的一男一女,正与绑匪缠斗。两人都受过警队训练,有格斗技巧,放倒普通人轻而易举。但因为这个绑匪的身材超乎寻常地高大壮硕,又有一身蛮力,要收拾起来并那么不容易。外面桌椅翻倒,打得乒乒乓乓的,薄薄的墙板都在颤抖。

  下一秒,一个身影从门外冲进来,大喊一声:“枝枝!”

  尹之枝喉头很疼,发不出声音,脑子也浑浑噩噩的。

  她是在做梦吗?

  随即,那个人影不顾一切地朝她冲来,蹲下来,颤着手,撕开了她嘴巴上的封条,并解开脖子上的电线,以及她手脚的绳索与围墙铁杆的连接。尹之枝终于可以离开这块她躺了一天一夜的地板,僵硬发麻的身体,被用力地纳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枝枝!看我!醒醒!”

  尹之枝神志昏蒙,感觉有人探她的鼻息,掐她的人中。

  她从未听过岳嘉绪这么惊惧的声音。她想回应他,想让他别那么害怕别那么不安,挣扎着慢慢撑开眼皮,就看到一张憔悴且眼窝深陷的脸。

  岳嘉绪发丝凌乱,衣衫也没换过的样子,脸上染着癫狂的神情:“枝枝!”

  不是做梦……岳嘉绪真的来了。

  尹之枝身体软而无力,靠在他肩上,眼泪唰的一下淌得更凶了。

  岳嘉绪抱紧了她。他随警察冲入这间村屋时,首先看到了被捆绑在客厅的葛月娴,还有一地的外卖盒。不流通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腥臭味。他心中越发不安,越过在斗殴里翻侧一地的东西,冲进房间,就看到漆黑脏臭的角落里倒着一个人。

  她躺在那里,仿佛已失去生机,纤细易折的脖颈上绕了很多圈电线。他如坠冰窟,如同是看见凌迟了他两天一夜的最可怖的梦魇成了现实。

  好在,她还是有呼吸的。摘掉电线后,脸庞的青灰色也微微褪下去了,对他有了反应。

  与此同时,外间的撕打终于落下帷幕,两个警察联手对抗,终究占据了上风,“砰”的一声枪响,绑匪痛叫一声,捂着腿倒下,两人飞扑上去,合力用镣铐锁上了他的手腕。

  然而,在扭打过程里,他们打翻了角落的酒。酒液倾洒在电线上,火苗倏地烧了起来。

  “这里要着火了,快出去!”男警察怒吼一声。女警察飞快解开角落里葛月娴的绳子,背起后者。

  岳嘉绪亦把尹之枝横抱起来,在熊熊大火烧起来前,一起快步离开了村屋。

  来到外面,尹之枝看到,这附近果然是一片荒林,这间村屋孤立在山上,掩藏在密林里,很不好找。难怪绑匪对自己藏身之处那么自信。

  岳嘉绪将她抱到了远离火源的空地上,让她坐下,一手揽着她,这才开始帮她将还一圈圈地环在手腕和脚踝上的绳索扯下来。尹之枝的身体一直在轻颤,手脚一得空,她终于能以动作抒发自己的感情,张开四肢,紧紧抱住他,喉咙里发出了劫后余生的低低呜咽,死命地他怀中钻去。

  岳嘉绪知道她的恐惧,接纳了???她,伸手搂住她后脑勺,哑声道:“好了,枝枝,没事了……”

  远处,两个警察把受伤的绑匪用手铐绑在了一个铁护栏上。他们人那么少,是因为警队正在分不同方向,上山摸排。若摸排到线索,才会请求增援。哪想到,他们一来到就碰见杀人的场景,没法再等增援了,只能踢门救人。

  男警察拨打电话,寻找附近的同僚支援,转送嫌疑人。女警察则在检查葛月娴的身体状况,帮葛月娴解开绳索。

  就在众人都以为最大危机已过去的时刻,变故突生!

  树丛里沙沙一响,忽然响起一个含混而愤怒的叫声:“你们这些坏人,放开我哥哥!”

  众人吃惊地回头看去,见到一个似乎也才十几岁的少年,从树丛里钻出来,身形灵活,仿佛黑夜的幽灵。他手里挥舞着一把刀子,朝最近的岳嘉绪和尹之枝二人冲过去。因距离太近,已然无法避开。

  在尹之枝骤缩的瞳孔中,死神的镰刀终于刺下——仿佛慢镜头一样,她看见岳嘉绪调整了姿势,将她护在怀里,而那把刀子,直直地扎进了他的身体里,漫天血花喷起。

  “啊——!”

  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样,下个瞬间,岳嘉绪起身,飞快地抓住那个少年的手脚,狠狠一拧,撂倒了他,紧接着,凶狠而冷酷地一踩。

  那少年的刀子落地,原本还怒气冲冲地怪叫了一声,想要去捡。紧接着却发出了一声惊痛的杀猪一样的叫喊——他的腕骨被咔嚓一下踩碎了,刀子被踢到了远处,整个人不断在地上扭动,再无攻击能力。

  岳嘉绪忍痛做完这一切,才后退了一步,跪在地上。远处的两名警察匆忙跑来,一个将那少年扣住,在昏暗火光的映衬中,他们才注意到,这个不知打哪里冒出来的家伙,眼距异于常人地开,似乎和正常人有点不同,此时还在咬牙切齿地着,咒骂着谁都听不懂的话。

  另一个警察脱下衣服,帮岳嘉绪按住伤口,尹之枝也焦急恐慌地挣扎着爬起来,不顾草叶枯枝磨伤她的手掌,帮忙一起按住背部的伤口。岳嘉绪的脸庞惨白,伤口的窟窿却像一个堵不住的泉眼,血不住咕噜噜地冒出,染红了她的指缝。

  ……

  当天深夜,救护车在港城的公路上疾驰。

  XX医院急症室,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冲出来,将岳嘉绪接入急症室,开始了争分夺秒的急救。

  尹之枝和葛月娴身上都只有轻微外伤,做消毒和包扎处理即可。但葛月娴因为受惊过度,血压太高,也直接住院了。

  尹之枝是年轻人,身体更好,可以坐着处理伤口。

  但她不肯去医疗室,一直杵在急症室门口,撵也撵不走。护士没办法,也理解她担心家人的心情,便来到这里,为她处理伤口。正在给尹之枝的脖子消毒时,走廊尽头传来一声疾呼:“枝枝!”

  周司羿冲了进来,大步来到她面前。他的模样看起来,也未比岳嘉绪好多少,眼底拉满红血丝,衣裳都皱巴巴的,十分狼狈。

  刚才在警车上,尹之枝已经听说了这次警方的追捕行动大体内容。他们通过种种侦查手段,先锁定了绑架犯活动的大致范围。

  因为范围内的村屋比较分散,他们便分出了好几支队伍,一起上山摸排。

  因关心则乱,岳嘉绪和周司羿都一起来了。金宗尧则被警方按下,坐镇在家中,等待也许会有的绑匪来电。

  今夜,周司羿和另一波警察在一起,从另一条山道上山。找着找着,突然接到电话,说人质找到了。

  谁想到,还没来得及惊喜,噩耗就又传来。周司羿匆匆下山,赶到医院,就看到尹之枝衣衫肮脏、神情呆滞地坐在急症室门口,脖子上是一道触目惊心的深深的勒痕。

  她眼圈通红,一看到他,就立刻站了起来。

  周司羿急迫地抓住她的肩,上下细看:“枝枝!你没事吧?”

  尹之枝摇头,哽咽:“我没事,但我哥哥……被刀子捅伤了。”

  周司羿一言不发,展臂拥住她,感觉到怀中人的沉实感,才有种她确实安然无恙的感觉。拥抱了片刻,他感觉到自己前襟的衣服被染湿了。周司羿身体微震,却没松手,还慢慢收紧了双臂的力度,予她无言的安抚。

  尹之枝抓住他的衣服,没法克制住自己的害怕和后悔,忍不住哭出了声。

  系统:“恭喜宿主,【良心值】实时总值100%,你已经成功度过了最后一关了。”

  1月22日的零点已经过去了。

  但尹之枝对系统的恭喜毫无反应。她一点也不为自己度过了剧情里最后一个生死劫而感到喜悦。

  因为,原本合该安然无恙的人,此刻却在抢救。

  仿佛原该由她承受的厄运,降临到了岳嘉绪头上。

  在这之前,她一直祈祷自己能平安跨过难关。但如果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一定要有一个人受伤,她的平安需要岳嘉绪为她承担代价,那她愿意付出一切,让现在躺在里面的人变回她。

  见她站都站不稳了,周司羿取出纸巾,擦了擦她的眼泪,搀着她坐在椅子上,低声说:“枝枝,你休息一会儿吧。没那么快的,他出来了我会叫你的。”

  尹之枝恍若未闻。他又说了一遍,她才摇摇头拒绝了。神经质地扣着手指,她睁大两只通红的眸子:“他会好的吧?”

  周司羿揽住她的肩,心中不忍,肯定地说:“他会好的。”

  可这么说了,他却发现尹之枝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他的回答上,她的魂儿好像被抽掉了,完完全全都挂在了急症室里。

  周司羿的眸子微微一暗。

  两人在急症室门口枯坐了快七个小时,医生终于出来了。

  “病人的情况比较危重,那一刀刺穿了他的肺部,损伤了大血管,造成了气胸。如果再晚送来十分钟,恐怕就回天乏力了。我们现在已经尽力抢救了回来,但还没脱离危险期,需要入住重症病房继续监测。”

  尹之枝听了,双腿一软,高高吊起的心脏终于坠下。

  “麻烦你了,医生。”周司羿帮她应答了,转而询问起了更多注意事项。

  .

  重症病房的探视时间有限,大部分时候,只能隔着玻璃看。并且,每天只能进一个人探视。

  抢救回来后,岳嘉绪受伤的消息才传回B城。岳诚华和岳榕川均大惊失色,带着专家医疗组,赶赴港城。只有岳老爷子暂时被瞒住了。

  有了正牌家属在,尹之枝并非每天都能进入病房。尽管岳诚华和岳榕川没说什么,她也很有自知之明,这件事和自己脱不了关系,不敢争夺探视机会。但即使进不去,她还是每天都寸步不离地蹲守在病房的玻璃外面。

  岳嘉绪是在三天后恢复神智的。

  监护病房的环境寂静、纯白。机器“滴滴滴”地有规律地响着。

  躺了几天,一直在吊水,苏醒时,伤口也隐隐作痛,岳嘉绪整个人都有些许迟缓,缓缓闭眼片刻,再睁开,才感觉到自己枕边有人。

  尹之枝好不容易才争取来一个探视机会。她趴在床边,呆呆看着他没一会儿,就注意到他眼皮动了,她倏地直起身,两只眼肿得跟核桃似的,难以置信地盯着他。

  “……”

  “……”

  冷不丁地,她跟一条热情的小狗似的扑了上来。

  岳嘉绪毫无防备,就感觉到两瓣柔软的唇瓣,印到了他薄唇上。

  不是碰一碰那么简单,她的泪水开关好像失控了,如小狗亲人一样,亲吻他的嘴唇、眼皮、鼻梁,还发出了“Mua,Mua,Mua”的声音。

  岳嘉绪僵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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