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年级宿舍外，三三两两的围观人群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刚刚的“战场”上只有和雨后泥水混成一团的水渍，以及依稀可见的东倒西歪的脚印。
刚刚利落解决了几位挑衅者，水箬又恢复了那懒洋洋的状态，趴在邪月的肩膀上惬意得很。
看着几只落汤鸡连滚带爬溜得没影，焱把目光转向了邪月怀里的小团子，“小妹妹厉害啊，看来邪月这几天三句不离的小朋友水箬就是你喽，”
“谢谢夸奖，”水箬笑得眉眼弯弯，“我知道你，阿月哥哥说过，他有个好朋友叫焱，红色的头发，红色的眼珠，脖子还有火焰纹路，整个人就是座大火山。”
扑哧，胡列娜率先笑了出来，又收了回去，捂着嘴忍得很辛苦。
水箬的描述实在是简单粗暴还完美呈现了邪月的损友水平。
焱偷偷瞄了瞄一旁的胡列娜。
作为一名即将步入青春期的小男孩，在喜欢的女孩子面前想得总是格外多，逗人开心总是怕不得章法，一时想不出应该说什么，一来一回那歪心思迅速跑了出来。
“小水箬知不知道邪月的老师怎么叫他的啊？”焱轻轻地摸了摸水箬的脑袋，笑得正儿八经。
“什么呀？”水箬期待。
“银色的头发，冷白的皮肤，小白脸。”
“小白脸！”接收到一个新词汇的水箬嘴角火速藏上了一抹狡黠。
啪。
邪月没好气地拍掉了焱搭在小团子头上的爪子，抱着水箬扭头就走，“阿箬以后离这不靠谱的人远一点。”
“我记得哥哥说过焱挺靠谱啊，”胡列娜冷不丁加了一句，“能打能防。”
“除了能打，”邪月万万没想到自家妹妹胳膊肘往外拐，顿时无语，撇了撇嘴角。
打闹后，三个人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水箬听得云里雾里却依旧听得相当认真时不时还能补一句。
作为学院近年来最有天赋的学生，这三个十岁出头的孩子已经初步有了武魂殿新一代黄金一代的模样，备受瞩目。
三个人平日里课程多训练杂，加上武魂修炼方向不同，很少会有刚好的时间在宿舍门口汇合。
不同于隔壁楼的男女混住，二年级的宿舍楼一共四层，一二层住女生，三四层住男生。
宿舍楼的结构也很有意思，依靠山势而建，大门不偏不倚就在小山包的半山腰上，走进去大约是二楼半的位置，男生从楼梯口往上，女生往下。
邪月在这栋楼里住了五年，从所有人中最矮的小小个子长到如今玉树临风的小少年。
他和焱都已经27级了，估计再有一年就可以升入高级学院。
四个人走到楼梯口便两两分开回到了宿舍，小黄金一代们下午有实战课，而水箬的主要任务就是去班上转转，熟悉熟悉。
第二天清晨，水箬跟着菊斗罗走出了学院，往武魂城的最中央而去。
不同于普通的四面城墙，武魂层的城墙是六边形的，围绕一座山丘建成，而山腰上的两座建筑，在水箬刚刚进入武魂城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
山丘顶端的建筑小一些，不过两座建筑的结构十分类似。
半山腰上的那座建筑最为引人注目，整座建筑在日光下闪烁着不算刺眼却极为夺目的金色光芒，结构精巧却不失宏伟壮丽，外观装饰天衣无缝地融于每一砖瓦，平添了一分庄严气息。
那是教皇殿，武魂殿的最高统治者独有，武魂殿的长老殿也在教皇殿内，不过长老们几乎不走出教皇殿。
鬼斗罗和菊斗罗算是两个例外，他们二人算是教皇的亲随，掌握着武魂殿对外事务的大部分权力，不像其他长老那么神秘，在明面上，他们是仅次于教皇的高权力掌握者。
跟着菊斗罗进入教皇殿，水箬刚刚踏入教皇殿的议事大厅门前，一阵染着些许慵懒意味却带着无形威严的女声便传了出来。
“月关，带她进来。”
“是，”菊斗罗手掌凌空一推，高大的两扇门便徐徐打开。
门一开，水箬迫不及待朝里面望去。
议事厅非常大，面积至少有上千平方米，穹顶上有数十座大型浮雕，窗户不多不少，阳光照耀恰到好处。
大气明亮的厅堂后方，华贵的座椅之上，半倚靠着一名女子，身着镶着高雅复杂纹路的淡紫色长袍，头戴紫金冠，手握一根长约两米的权杖。
不用多想便能猜到，那女子就是教皇，比比东。
她的眼神很平静，竟看不出一丝的情绪，白皙的皮肤，堪称完美的容颜，无不透着浑然天成的高贵典雅，不仅如此，若仔细打量片刻，便很容易从她身上感受到一种威严，那是独属于最高统治者的强大气场。
比比东身边，站着一个高挑的身影，千仞雪。
见到了熟悉的人，水箬开心地朝着千仞雪挥了挥手，“小雪姐姐。”
千仞雪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头，步伐不快不慢，直接扭头，走向门口。
待千仞雪走近身边，水箬才注意到，她的脸色很暗，明显面带不满与怒气，不仅如此，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位身材极其魁梧的男子，浑身笼罩于黑色斗篷之下，看不清脸庞，但威压不小，至少也是魂斗罗级别以上的实力。
“你怎么啦，”水箬果断停住脚步，拉了拉千仞雪，疑惑地挠挠头，“难道是教皇惹你生气了？”
“不然呢，”千仞雪冷淡道，“这个女人阴毒得很。”
啊？
水箬一愣。
“走了，”未等水箬再开口，千仞雪揉了揉水箬的头发，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教皇殿。
比比东的目光自从水箬出现，就一直放在她的身上，尤其是在水箬和千仞雪说话以后。
目送两个身影消失，水箬眯了迷眼，望了望不远处的教皇，严肃是真的，可是阴毒这一时半会儿真的看不出来啊。
而且，眼神看起来还很温柔的样子啊。
议事大厅很静，只有比比东，水箬，还有菊斗罗。
片刻间，清冷的女音传出，“过来。”
水箬无意识地鼓了鼓脸颊，走到了厅堂后方，微微仰头，认真端详着座椅之上的绝美女子。
一高一矮一大一小两个人对视片刻，比比东竟露出了一个笑容，若微风般，转瞬即逝，把内心的苦涩掩饰得很好，“你不怕我吗？她说我阴毒。”
话一出口，不仅菊斗罗，连比比东自己也怔了怔，自己何时在意过这些？
可她也说不清原因，眼前这身量小小的女孩好似未经打磨的璞玉，看似莽撞无知，却在稚嫩中透着最纯粹的清澈，似能洗涤那满心尘埃。
“为什么要怕呢，小雪姐姐和你闹脾气啊，”水箬摇摇头，“我姐姐和妈妈生气的时候，也会说错话啊。”
时间好似凝滞了一瞬。
比比东的眼神终于出现了波动。
刚刚，她给千仞雪下达了前往天斗帝国潜伏的任务。
直到现在，她也不知自己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在想着什么。
她告诉自己，让她去潜伏是为了大业，但她的内心深处知道，身为母亲，她不想见她，又想见她。
她不知如何面对千仞雪，当初那个毁掉她一切的男人，还有供奉殿里的千道流，直到死亡，直到现在，都觉得那没什么，只是天使一族的传承使命而已，她不想在未来，看着她成为传承的工具。
她不想看见千仞雪，她心底母性的每一次萌发，都会刺激起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
“你怎么知道？”比比东自己都没有察觉，自己的声音竟有一丝抖动。
“长得像啊，”水箬笑得明媚，“而且你是教皇，小雪姐姐能大摇大摆进出这里，不难猜到，哎呀，妈妈和孩子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水箬的世界是明亮的，而她看到的那个世界，也是阳光遍地的，即使有黑暗，那也无法覆盖光芒。
比比东望着面前的女孩，竟有一瞬的恍惚。
她很久很久，没有看到这样的笑容了。
明亮，纯真，澄澈，没有一丝杂质。
不由自主地缓缓起身，她俯下身子，轻拂过水箬的头顶，“想成为我的弟子吗？”
没有任何犹豫，水箬退后一步，郑重弯腰，“老师。”
一个魂师的一生，只能有一位老师，这件事水箬的爷爷很早就和她说过了。
来武魂城前，水箬爷爷叮嘱过她，拜师要谨慎，老师的武魂，属性，修炼方向，方方面面，她都要想好。
水箬刚刚的举动，按照爷爷的说法来说，可以称得上草率了，毕竟她只知道眼前的人是教皇，连她的武魂是什么都不知道。
可她就是拜师了，和教皇的身份无关，感觉而已。
她的感觉告诉她，这是一位好老师，那就拜师吧。
亲手取出一个紫鸢花形檀木坠，比比东手指一勾，暗紫色的挂绳便缠上了水箬的腰带。
那木坠是教皇弟子的身份象征，是比比东亲自炼化的万年植物系魂兽，看似沉重，却轻若无物，对百年魂兽甚至有一定的震慑作用。
待水箬离开，一旁的菊斗罗还好半天没缓过神来。
比比东在两年前收胡列娜为徒，那也是考虑好一阵子，本以为教皇不会再收徒了，怎么这位连武魂都没看就收了。
妙啊。
满头雾水的菊斗罗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