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夜之后，就是除夕夜。
晋南王身上的伤，没有休养一两个月是不可能上路的。
姚殷妃把宋芝元给她的银钱都掏了出来，喂养了宋芝元他爹和他爹的部下。
看着剁肉屠夫，她抓着碎银子，心里在滴血。
怎么父子俩一个德行。
晋南王也不像身上没钱的样子，怎么吝啬一毛都不出啊。
这段时间，十几个人在她家，吃她家的，住她家的，用她家的，这每天的开支，哗哗往外流。
偏偏晋南王疑心还很重，时不时把她叫进屋内，说得都是一些有得没得话，听着无厘头，细嚼都是威胁。
要不是她有几分定力，早就被吓晕过去了。
过完年后，在初三这天，晋南王收到宋芝元的信。
此刻的他已经能站起来走动了，披着雪貂大氅，随意把宋芝元的信放在烛火上点燃。
“三皇子的人。”
“那女人呢？”
正在厨房打下手的姚殷妃，被晋南王召唤到房间内，她穿着围兜就过来了。
又来了，又来了，又来了。
有完没完，要杀要剐一句话。
每天都在戏弄她做什么。
姚殷妃推开门，所有的不耐，所有的烦躁，都化成乌有，她面带着和煦的微笑，行礼：“王爷万安。”
晋南王拉了拉身上的雪貂大氅，回首道：“之前问你有无婚配，你跟本王答可有可无，本王所知，你早已嫁给江南首富时府时亦清为妻！”
姚殷妃听到正经的问题，她长长松了一口气，终于来了。
上次晋南王问道这个问题，她答可有可无时候，想要解释。
哪里知道晋南王不愿她解答。
姚殷妃略微思量一下，心一横，她咬牙跪了下来，双手举过头，趴在地上，“王爷，请王爷为民女做主！”
晋南王冷冷看着跪在地上的姚殷妃。
那锐利如刀刃的眼眸，像是能看穿人的灵魂，让人无处遁形。
良久后，姚殷妃听到椅子拉动的声音，听到落座声。
侍卫递来了热茶，他接过，“看来这场婚姻之中还有其他缘由，你救了本王，想要本王替你做主，本王就听听。在本王喝完这盏茶的时间。”
姚殷妃知道，她成败就在今日了。
姚殷妃深吸一口气，斟酌用词，她缓缓道：“民女原本是姚家小姐的贴身丫鬟，姚家小姐从小与时家公子时亦清有婚约在身……”
她细细道来，细节要到，又不能显得太繁琐，还要说到她自己的感受。
半盏茶过去了后，姚殷妃开始总结，她道：“民女只是不甘，替嫁一事本不是我所愿，也不是所求，时家公子深爱民女时候，哼，那承诺开口就来。可，到了真正出事时候，他又为民女做了什么？休书！做梦！民女要的是和离！民女就是要堂堂正正走出他们时家！民女要天下的人都知道，是民女不要他时亦清。他们时家连个曾经奴籍的丫鬟都留不住！”
她的义愤填膺倒是取悦了晋南王。
晋南王安静听着她诉说，等到她说完，他反问道：“和离啊？你这小奴才，从良之后，还有了骨气！”
姚殷妃：“这不关民女是奴籍还是良籍的事情，是……他们欺人太甚！”
“你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所以才救本王的。”
果然！
晋南王怀疑她救人有所图。
现在的回答是关于她的性命，答错了，她就别想走出这个房间。
姚殷妃没有丝毫犹豫：“是！其实民女犹豫过，侍卫大哥们对民女极好，说实话，民女也存了几分巴结心思，想着这般寒冷天气，民女千里送温暖，至少侍卫大哥们会念及民女一片心意。日后看到饺子时候，能想起民女，能在世子爷面前提起民女，世子爷也就能想起民女来。”
晋南王眼眸闪了闪。
“你倒是有野心，还要本王儿子惦记你！说你是本王儿子通房，小妾你还不乐意了？”
“并非不愿，是民女自知配不上世子！”
“配不上！呵！你这种女人，本王见多了，牙尖嘴利，心机深层！狡猾奸诈！”
姚殷妃低着头，趴着地上，没有反驳。
“对，民女承认。民女确实有心计，民女确实狡诈！但是，民女并无害人之心！民女要得不过是能靠得一座大山！”
她牙尖用力咬着舌头，眼泪滑落下来：“王爷，您高高在上，您不懂，民女没有这般心机与城府，民女早已经死了！”
她喊完了。
屋内陷入窒息的沉默。
压抑的安静。
姚殷妃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
在这个杀人不偿命的古代社会中，她靠得只有自己。
她听到茶盖摩擦杯沿的声音，瓷器相互剐蹭的像是刀刃磨着磨刀石的声音。
晋南王看着眼前做小伏低的女子。
他勾了勾唇角：“起来吧。”
“总归你救了本王还有世子，世子也在信上为你说了话。”
还好，还好宋芝元那人还没有那么狗。
她稍微对他改观那么一点。
她却不知道，宋芝元在信上把她卖了。
光明正大的卖了。
“时家有贵妃撑腰，你想要和离，也只能靠本王了。”晋南王又道：“你想本王该如何做？”
姚殷妃听到晋南王这样说，她反倒犹豫了。
因为害怕。
她觉得晋南王这把刀，一直架在她脖子上，没有松开过。
她又一次深呼吸，给自己打起，膝盖再次弯曲，狠狠跪了下来，双眸灼灼看着晋南王，“民女恳求王爷收民女为义女，为民女讨得郡主头衔！民女上门亲自索要和离书！”
屋内又一次沉静下来。
空气好似变得实体，半固体化，缓慢又艰难的进入她的肺部，给她提供微弱的喘息。
晋南王喝尽最后一口茶水，“呵。”一声轻笑，过后就是哈哈大笑。
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般。
落在姚殷妃的耳朵里，是上位者对下位者戏弄嘲笑。
哪怕是这样，姚殷妃也不敢动。
对她不敢动，压下无限的委屈，对自己的生命无法掌控的委屈和憋屈。
晋南王笑道：“好！本王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