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的危险是可怕且莫测的, 对刚落入海中的果实却不是。
巨大叶片上残留着世界源树的气息,所有流经的地方海靈兽四下逃窜避让。
叶子船就怎么晃悠着,载着黑色果子在海上度过了几个黎明和黄昏, 一点点靠近亚罕得大陆周围海域。
“真是见鬼了。”一艘渔船上,船老大看着拉上来的空空渔网,对自己多年来积累丰富的捕鱼经验产生了怀疑。
虽说打渔这行靠老天爷吃饭,可也不至于一网下去连一条都捞不到吧?这在他辉煌的职业生涯中还是头一遭遇见!
“老大!我早跟你说要安装最新型的捕鱼探索器吧,你偏不信!”有位船员凑过来。
“信你个大头鬼。”船老大给了船员一个大嘴巴子, “这么诡异的情况,就是探鱼器也得歇菜!不捞了不捞了,赶紧回港, 我估计是有风暴要来了!”
渔船不远处,一颗黑色果实坐着叶子船悠闲漂过。
日落日出,清晨的初霞刺破云层,将天与海染成彤红的渐变色。
汪洋大海中, 一块葫芦形状的岛上。
“小螃蟹呀小螃蟹,快快到我的碗里来。”老人哼着小调,双手背在身后走在海滩边散步, 顺道看看有没有搁浅的虾蟹能捡回去做海鲜粥当早餐。
赶海是每天的日常项目了, 老人也非常享受一天中这段独处时光。
不过今天, 这段时光里似乎闯进了一位不速之客。
拎着两只梭子蟹,王大柱面朝大海伸着懒腰准备打道回府, 忽而目光一定。
晃晃悠悠的,一艘叶子船在朝阳中徐徐漂来。
映照着浅色金光的海波中,沾染半片天的朝霞中,清晨凉爽的海风中,叶子船被浪头拍打着, 飘到了岸边。
“好家伙!”王大柱眼神不好,看到是片状的绿绿东西就以为是海带,“这么大一片?!”
往日早起捡漏,海滩上海带和海藻都不少见,有时候运气好他还能捡到成串最喜欢吃的海虹。
“哎呀,这多不好意思,清早就给我送来一份大礼。”王大柱喜滋滋往叶子船方向走,边盘算起来,“一张大海带能吃好多顿哩……咦?”
走近的王大柱发现了不对。
这海带的形状咋这么奇怪?上面还有一条条纹理,是什么新品种吗?哦,没关系没关系,新品种不要紧,味道好就成。
等再凑近一点,老人的脸垮了。
哪有海带,这根本就是一片树叶!
是哪棵树结出这么大片叶子来欺骗人感情的?还往海里丢,有没有公德心?!
气愤的王大柱踩了叶子两脚转身,麻溜地拎上螃蟹,准备回去做海鲜粥吃慰藉一下受伤的心灵,这破叶子就让它留在这日晒雨淋自生自灭。
哼,他王大柱就是这么记仇的人!
老人愤愤转身离去。
忽地,身后传来“笃笃”的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拍打木板。
王大柱虽然眼神不好使,可耳朵灵着呢,离开的脚步方向一转,调头回到叶子船旁边。
这回走得更近一点。
寻着声音,他拉开了团吧在一块儿的叶子船上层叶片,一颗外壳黑色的圆形果实露出来。
“这是个啥子嘛?”王大柱蹲在黑色果子前,伸手就是一通摸。
黑色果实通体纯黑色,表面并不光滑,有点粗糙颗粒状的质感,顶端有一带叶小把儿。它的高度估摸到人膝盖往上一点位置,瞅着比寻常果子大得多。不过在看到地下的巨型叶片后,可以想象到孕育这颗果实的树本体有多大,也就没那么惊讶了。
王大柱趴在果子上,耳朵贴着果子表面,果实里老半天没传出新的动静,好像刚才的“笃笃”声是他幻听。
王大柱试探性地屈起手指在果子壳上敲了两下:“咚咚。”
“笃笃!”果子里传来回应。
王大柱:“?!”
“咚咚咚。”
“笃笃笃!”
王大柱:“?!!”这咋还自带回声的??
……
葫芦岛,王大柱的屋子。
自从两年前阿德在这片海域沉睡,内阁成员就把这座由巨龙脊背形成的岛屿当作了常驻据点之一。
并且由于王大柱住在这儿,内阁里必须有人随行,几人就合计一下,搞出了轮班制度。
现在是7月份,留守人员是姬央、花拾人,以及周有余。
此刻三人加上王大柱正围在小方桌旁,盯着桌面上这颗刚刚被王大柱从海边带回来的黑色果子。
“这山竹也太大了吧。”收到消息最后抵达的周有余摸着下巴,对黑果子左瞅瞅右看看,“早上就吃这个?我们四个够分吗?”
其他三人齐齐一愣,换个角度打量起果子。
别说,被周有余这么一提,这颜色这形状,还有顶上那带着绿叶的把儿,还真特么像个山竹!
“阁下,您是海鲜粥喝腻了想换换口味吗?”花拾人蠢蠢欲动道,“不用这么破费买水果,小白园子种了好多瓜果,您觉得青葱大蒜西芹香瓜粥怎么样?”
一听名字就感觉胃里翻江倒海的王大柱:“……”不怎么样,你少折腾点黑暗料理,我觉得自己能多活几年。
“海鲜粥挺好的。”为了不打击花拾人的自信心,王大柱委婉道,“我不是带了两只梭子蟹回来嘛。”
“成吧。”没得到实验新品许可的花拾人小声嘀咕:“真不明白你们人族怎么对海鲜情有独钟。”
王大柱:“……”但凡你其他菜做得不那么像黑暗料理,我也不会每天点海鲜。
“这是阁下从海边捡来的。”第一个到场并且了解完情况的姬央道,“阁下说听到里面有声音。”
“声音?”周有余仔细观察这颗黑山竹,“据我多年挖掘遗迹的经验,这应该是某株靈植上的果实,成熟后掉到海里顺着洋流飘过来,才会被阁下捡到。”
“你这不废话嘛!要不是靈植,普通植株能结出这么大的果?”花拾人挤开周有余,从腰间抽出两把刀磨了磨。
其他三人大惊:“你这是做什么?”
花拾人一脸莫名其妙:“当然是打开看看啊,阁下不是说听到有声音,你们难道不想知道里面有什么?”
其他三人:“……”确实还挺想的。
于是屋子里的情况变成——三个大男人眼巴巴看着花拾人一弱女子(不是)动刀。
作为一个优秀的厨子,为了不破坏里面果实的完整性,花拾人只在果子上划开一道浅浅的口子,然后自己手扒着刀口往两边掰。
黑山竹外壳不硬,却意外很有韧性,以花拾人这样的手劲儿都废了好些功夫。
果皮被扒开一个口子,没有如预想的那样流出汁水。
花拾人有点好奇,脸贴近果实,眼睛凑到洞口瞧。
里面黑乎乎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忽然,她感觉到自己眼皮被温暖的软乎乎东西戳了一下。
花拾人吓得整个人猛往后仰,撞到了身后凑近的周有余,紧接着手周有余手肘拐到姬央,姬央后退踩到王大柱。
“嗷嗷啊!”小屋里惊呼声此起彼伏。
似乎是感应到外面的动静,黑山竹里又传来“笃笃笃”的拍打声。
众人面面相觑,一起盯着被花拾人开了一道口的果皮表面。
那个口子里,有短短肉肉的小手指头正从里面伸出来,但因为洞口太小,粉嫩手指只出来两根动来动去。
四个人:“??!”
“手手手啊!”周有余怪叫一声蹿到姬央身后,大叫:“恶灵驱散!”
被当做挡箭牌的姬央:“??”想了想认真道,“像你这么一惊一乍的还有遗迹探索队接收,他们真是在做慈善。”
周有余:“……”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吐槽我,好一会儿憋出句话,“我是技术性工种。”
姬央:“哦,呵呵。”
突然冒出的两根手指头,把屋子里所有人都惊到了。等他们将整个黑山竹扒拉开,看到里面完整的东西时,受到了更大的惊吓!
竟然是一个婴儿!
果皮里包着的是一个黑头发黑眼睛,看起来有五个多月大的婴儿!
他有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正天真无邪地看着面前几个大人,藕节般的肉肉手臂环抱着一块跟他脑袋差不多大的黑石头正在啃,嘴里发出含糊的咿呀声。
他的眼睛清澈极了,如黑宝石般的黑眼瞳里,清晰倒影出四个人瞠目结舌的样子。
“呀呀?”小婴儿躺在被剥掉一半后如摇篮形状的果壳里,蹬着小短腿向众人打招呼。
四个人:“……”
周有余戳了戳王大柱,狐疑道:“真是海边捡来的?”
“不然呢!”王大柱没好气道:“难不成还是偷的吗?!”不是我说,哪个当父母的这么心大,把孩子伪装成山竹还放海上玩漂流?人干事儿??
周有余咽了咽口水:“那现在怎么办?”
王大柱也慌:“我母鸡啊。”
四人对着桌上的婴儿发懵。
小婴儿继续啃着怀里石头,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瞧众人。
“既然你们都没意见。”花拾人觉得这种时候自己就该当仁不让,再次举起手中刀,“这个食材就交给我了。”
其他三人:“??”你等会儿,什么食材?我们怎么就没意见了?!
花拾人对着小婴儿沉思:“我还没有料理过人类幼崽,按照常规流程,是不是要先抹脖子放血?”
其他三人:“???”我们怎么知道吃幼崽是什么流程?
不对,我们压根就没想过要吃幼崽啊摔!
这么可爱的小婴儿你居然想给他来一刀放血??你还是人吗!!
哦,差点忘了你不是人,你是霸王级食人花,你优秀行了吧。
喂喂,快把刀给我放下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