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必读小说>穿越重生>隔壁门派的小狼狗惦记我> 第64章 地牢其二

第64章 地牢其二

  陶颂知道,眼前这个人还有更重要的事做,喻识对他瞒着真正的身份,他便配合地装作不知道;喻识要报仇,要查真相,心里存着别的事,没功夫思量儿女情长,他也不逼着。

  他可以等。他已经等了一辈子了,没有什么等不起的。

  陶颂一直对自己这样说,但今晚知道喻识的话,他突然不想等了。

  崔淩来传喻识的话,他竟然说别耽误了自己。

  陶颂一腔心潮不知是酸楚,还是恼怒。

  他一向觉得喻识不喜欢他,但今日才发现,喻识不是不喜欢,而是不敢喜欢。

  喻识竟然会觉得,在耽误他。

  喻识,若提耽误二字,你都耽误我这许多年了,现下说丢开手便要丢开,你又凭什么?

  更深露重,连夜风里都灌着冰凉的潮意,陶颂想也没想地便找过来了。

  他想要一个答案,他想听喻识亲口说出来。

  他只要喻识说一句喜欢。

  哪怕只有一点也可以。

  陶颂素来是个死心眼的人,他喜欢一个人,便不会放开手。若那人也喜欢他,他就是死了,到了黄泉路上饮下孟婆汤,下辈子也不能放下那个人。

  这不是一个世家子弟该有的品性,但他和他的兄长们并不一样。

  他于幼时,曾见到品行端正的长兄亲手一封绝笔信,命下人送给教坊司那个相交甚好的歌妓。

  长兄已经到了议亲的年纪,家中长辈教导,应该把该断的人都断了。

  他看着长兄立在窗前,追着送信小厮的身影看了许久,末了只空空地望着庭院。

  陶颂自幼心思敏锐,只觉得他长兄眼里有心如刀绞般的痛苦。

  他怯怯开口:“兄长,还喜欢那位女子么?”

  出乎意料地,长兄并未训斥他,而是沉默良久,点了点头。

  他自觉又大胆了些:“那…那位姑娘,也喜欢兄长么?”

  他瞧见长兄压抑着眉宇间沉重的痛苦,嗯了一声。

  “那为什么……”陶颂不知道该如何说,末了只挑了个说法,“为什么还要分开呢?”

  长兄十分温和地摸了摸他的头,沉默了许久,终究咽下一大堆他从长辈那里听腻了的道理,最后只道:“她不合适,我也不能。”

  陶颂那时年岁还不太大,只从这几个字里听出了层层叠叠的酸楚,他想安慰长兄一些,却又有些不明白:“那兄长喜欢合适的人不就行了?”

  他瞧见长兄笑了笑,语中却轻轻叹了一声:“人生在世,哪能事事都那般圆满?”

  后来,长兄结亲了,长嫂出身显贵,温柔贤淑,端雅大方,大红帐幔挂满了府邸,长兄带着长嫂与诸位长辈请安,陶颂听着众人口中的吉祥话,却不知怎么,特别难过。

  他那时尚不完全明白情爱之事,只觉得,如果他也遇到一个两心相悦之人,一定不会如长兄这样。

  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和那个人在一起。

  但他并没有机会做出什么话本子中世家子弟与歌舞乐姬私奔之事,便举家自京中迁回了老宅。

  而后数年,前朝亡国,新君即位,他祖父德高望重,又被新朝召回京中复用。

  回京途中,路经小蛮山,遇妖邪,全家惨死,只剩了他一个人。

  陶颂原本不会与仙门道术有任何牵扯,他知道这世间有妖魔鬼怪,但从未想过,那会与他有任何干系。

  陶氏这样的家族,世代簪缨,是朝代更迭都难以动摇根基的世家望族。

  他一出生,便被铺好了一生的轨迹。

  幼年学书,少时科考,而后步入仕途,他自幼学习修身齐家平天下的道理,会和他的祖父,父亲,各位叔叔伯伯一样,簪缨折桂,光耀门庭。

  陶颂并不抗拒这样的人生,他的祖父、父亲、叔伯和每一位兄长都是如此。虽然,他也谈不上喜欢。

  他这样的出身,这样的门楣,原本便没有过多的、能由着他心意的选择。

  但在那天夜里,这一切都化作了虚影。

  陶颂趴在草堆里,茅草粗糙,扎得人浑身生疼,但他已经没有什么知觉了。

  他似乎想了许多,新君会如何,是不是朝中有人故意下手,族中又会生如何变动,五哥刚定了亲那姑娘怎么办,姑母还怀着身孕得知消息会不会动胎气,京中祝家哥哥要送他的鹦鹉可能是不会见到了……

  他甚至想起了,多年前长兄写信拒绝的那位歌妓,如今得知消息,会难过么?

  他头脑是空的,他不知道该想什么,却又想了许多。

  直到那个执剑之人收了剑,四下打量一遭,不乏哀伤地开口:“来得有些晚。”

  他听见了这句话,但他已没有任何心力,根本不想动。

  那人却察觉了他,拨开茅草,抱出了他。

  陶颂头脑恍惚,月色清清冷冷,眼前之人比月色还要飘逸出尘。

  陶颂瞧见他弄脏了那人的衣襟,方才妖邪遍地,那人也未沾染上任何尘泥血迹,此时衣襟上,却沾上了他身上的泥土。

  他不知道该做什么。他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精神,只剩了一个空壳。

  他长得慢,这个年岁身量未成,那人比他高出一截,屈膝蹲在他身前,一手揽着他,另一手却有些不知所措。

  陶颂不知道,一个拔剑诛邪眼都不眨的人脸上,为什么会有“不知所措”四个字。

  那人就这般手足无措地望着他,似乎思索了半天,才笨拙地安慰:“你别害怕了,真的已经没事了……”

  陶颂心道,原是被他这失魂落魄的模样吓着了。

  他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心力去照顾别人情绪,但他觉得,自己没资格让旁人担心。

  于是他动了动,双手环住那人脖颈,将头埋在那人肩上。

  那人身体温热,陶颂靠上去,一腔木然之中,突然觉出一丝酸涩。

  他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心下潜藏的巨大哀痛,这悲痛绞着他的五脏六腑同四肢百骸,仿佛要在他心底裂开。

  他拼命地压抑着这份痛苦,但方闭上眼,脑海中便是一幅幅血淋淋的画面。

  他害怕,怕得发抖,心下起伏涨落的悲痛似乎要吞噬掉他的意识。

  他无意识地攥紧了怀里的人。

  那人似乎绷紧了身体,但片刻便松了下来,一手抱着他,一手并不甚熟练地抚着他后背:“你别怕,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怕。”

  陶颂没有忍住,眼眶蓦然一酸。

  似乎察觉了他拼命压抑的啜泣,那人又拍了拍他:“想哭就哭,哭出来就不难过了。”

  陶颂精神一松,铺天盖地的悲痛霎时淹没了他。

  他在那人怀里哭了好久,一直哭到意识几近模糊,那人给他顺了顺气:“累了么?”

  陶颂很累。他没有力气,只能靠在那人肩上,抽抽搭搭地淌着眼泪。

  那人又拍拍他:“我带你去个别的地方?”

  “去杀了他们么?”陶颂声音嘶哑,这话方一出口,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在诗书礼乐的家族中长大,从来没有人教过他说杀人这种话。

  那人似乎默了默。

  陶颂心下一空,又蓦然被巨大的哀痛淹没,在这无边无际的痛楚中,他抓住了一缕空荡荡的恨意。

  他不想被这悲痛再次钳制住,他紧紧抓着这一抹恨意,狠下心:“我求你……求你,带我去杀了他们。”

  他没有能力去杀了那些逃走的妖物,他也没有资格求这个人,但他不能只会哭。

  他不能什么都不做,虽然他不知道,以后还能做些什么。

  陶颂死死攥着那人衣衫,哭得一分力气都没有了,却不想松开。

  那人终于开口:“好。”

  那人将他从怀中扶出来,神色十分肃然:“但你现在杀不了什么东西。”

  陶颂定定地瞧了他许久,飘渺月色四下游荡,他低声道:“我可以学。”

  他清醒地知道,自己做了一个决定。于是他又声音大些,重复了一遍:“我可以学,我想学。”

  那人神色间有些许犹豫,陶颂看得出来,那是不赞同。

  但陶颂并没有忐忑,或者什么期待。他只剩了一无所有的坦荡,若是这个人不想教他,他就去找其他师父。

  那人顿了顿,却说出了陶颂没有想到的一句话:“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帮你杀了那些东西。”

  陶颂有几分始料未及。

  “杀了那些东西,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我可以替你,”那人瞧着他,说出后两个字,“报仇。”

  陶颂心思敏锐,即便在这个时候,也想到了江湖之中的人情往来。

  这人从此以后,便是他的恩人。

  陶颂稳着颤抖的声音:“先生大恩,我无以为报。我现在一无所有,日后若有机会,我一定倾尽所有,报答今日恩德。”

  那人愣了一下,似乎有些好笑的意味。

  陶颂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那人顿了顿,才拣了个不要紧的话:“不要叫我先生。”

  陶颂出身使然,接触过的前辈,论不着血亲的,皆习惯性称一声“先生”。

  他也不知道,江湖中人,或者仙门众人该如何称呼。

  那人只拍拍他肩膀,又拉起他的手:“你可以喊我,剑修。”

  陶颂被罩上一个小法器,那人带着他搜寻了方圆几十里山林,瞧见妖邪恶灵的影子,便拔剑斩杀。

  那剑光清冷,却带着分山开海的威仪,那人身影飘逸,诛邪之时,有如一道凛冽寒霜,直直地刺入人的眼里。

  陶颂想起诗文中的一句话,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原来这就是话本戏文里说的,修剑之人。

  他站在法器里,强迫自己看着那寒肃剑光与恶灵缠斗。

  这让他不住地回想起亲人惨死的情状,但他不能忘记。他怕,他恨,怕到恨到浑身颤抖,却逼自己不挪开眼。

  但他高估了自己。

  他自小到大,从来就没有见到过这样血淋淋的场景,根本受不住再看下去。

  月色逐渐偏西,陶颂终于崩溃,蜷在法器中痛哭起来。

  那个人回来了,打开法器,轻轻搂住了他。

  陶颂知道自己不能再哭了,但他忍不住,抱着那个温暖的怀抱哭得更狠了些。

  那人给他顺了顺气,这次却扯开了他。

  陶颂站在他面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那人似乎摇了摇头,又缓缓道:“那些东西逃不出这方圆几十里,这里所有的妖邪,我都杀了。”

  陶颂哭得眼眶疼,内里死死咬住下唇,咬破了些,才终于克制住自己:“多谢剑修。”

  那人再次摇了摇头,瞧了他一会儿,才开口:“你方才说,要报答我?”

  陶颂不知道眼前之人是好是坏,也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但他欠了人家的,怎么还都是应该的。

  他有些本能地畏缩,又咬了咬方才的口子,壮了壮胆子:“我做什么都愿意。”

  那人又有些好笑,起身摸了摸他的头。

  这样亲昵的动作,陶颂心头一酸,又不知怎么,有几分放下心来。

  那人直视着他,终于说出正题:“你若是真想报答我,就答应我,以后不要心里只有恨意。”

  陶颂不料他居然会这样说。

  那人语气温和,眉宇间却端起十分的正经:“我知道你不会原谅,也没想要你原谅,所以我帮你杀了那些东西,替你报了仇。”

  “我是希望,你不要再被仇恨纠缠。”

  陶颂心内坑坑洼洼的,并不抗拒他的话,却很难一时接受。

  那人握住他的手:“你方才是因为恨那些东西,才想要入道修习的。”

  陶颂直觉他做错了,这叫用心不纯持心不正,但月色下,那人眼眸清亮,他还是承认了,点了点头。

  那人抚慰般地拍拍他的手:“我们剑修拔剑,素来都是为了救人。我不希望,你日后出剑之时,心里全是恨意。这会毁了你的心性,也会毁了你一辈子。”

  “不要让仇恨去决定你以后成为什么样的人,能答应我吗?”

  这人肺腑之言,这些为人做事的道理,从前只有家中师长才会与他提起。

  陶颂心中升腾起酸涩的暖意,也有些不知名的依赖,思索了片刻,轻却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人又拍拍他肩头,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你大约是无处可去了,我可以带你回云台,也修养一些时日,但不能收你做弟子。”

  陶颂家中宗族复杂,骨肉血亲到底也有算计,他这一支全数折损,他回家去,也只能寄人篱下。

  他已打定主意跟这人走,却不想听见这话。

  那人有些无奈地对他笑笑:“我上头还有师兄们,他们都没收徒弟,我没有资历。”

  陶颂今夜终于语气正常地说了一句话:“你师兄们,也像你一样厉害吗?”

  自然不是。

  他跟这人回去后,便心力不支,大病一场,直到回到云台,才恍惚间知晓,这人就是喻识。

  是他在话本戏文中听到的,那个,天下第一剑修。

  他开始不由自主地注意此人,从好奇到后来的过分关注,从弟子间的仰慕,到云台长老们的称赞,他小心而满足地探听着有关喻识的消息。

  但他不能完全走出灭门阴影,在云台修养时,话也少得可怜,即便中途出了件意外,喻识又救了他一次,也并没怎么注意过他。

  喻识那夜救了他,当真只是举手之劳。

  陶颂在一个暖风拂栏的傍晚,想清楚这个道理时,心下第一次有了不甘心。

  他莫名其妙地不快,但他在喻识手把手教别的小弟子练剑时,很快就明白这份不快因何而起了。

  他在吃醋。

  他喜欢上了喻识。

  他想让喻识只是他一个人的。

  陶颂心思慧敏细腻,但明白自己的心意时,也已经快要被送走了。

  他大着胆子磨了喻识许诺,等他。

  他此时年岁也大了些,渐渐知道了长兄昔年口中的“不合适”是什么意思。

  他和喻识不够登对。他缠着喻识与他在一起,只会让世俗目光在背后议论喻识。

  更何况,喻识是这世间数一数二好的人,他若是不够拔尖,又凭什么喜欢喻识?

  他怀揣着这些心思进了扶风,庄慎对他十分用心,时日久了些,到底将心性扳正了。昔年仇恨不再影响他之时,庄慎终于许他学剑了。

  陶颂从来没有接触过武事,他家里虽然也会出些武将,但他从小是被当做文臣教养大的。

  学剑之初,很是吃了些苦头。

  庄慎对弟子严苛,早年间练他,连哭都不许。陶颂咬牙撑着,到底进益极快,三年一次的考较,他第三次就拔得门内头筹了。

  他在扶风愈发出挑,不过一甲子的年岁,身量出挑,长相出挑,修为也出挑得很。

  但庄慎十分沉得住气,只压着他不许露面冒头,直到那日,终于允他开始修习扶风剑法的最后一式。

  陶颂心下欢喜,他明白,师父这是拿定主意,快要将他推出去了。

  他马上,就可以堂堂正正地去见喻识了。

  他沉着心修习钻研,就在快要有所突破之时,门中突然传闻,喻识死了。

  藏书阁那样高的阶梯,他直直地就坠了下去。

  他醒来之后,哭着喊着求师父带他去云台,庄慎将他一手带大,想打想骂,却终究不忍心。

  那天夜里,陶颂在喻识的衣冠冢前,脑子里蓦然念起长兄的那句话。

  “人生在世,哪能事事都那般圆满?”

  兜兜转转,这句话却还是轮到了他。

  云台正殿里纷闹喧哗,仙门百家在争执着一些事情。

  没有人真正关心已经死了的喻识,陶颂独自一人,在喻识墓前静静坐着。

  他学了那么多年剑法,他修为已那般高,他已经长了这么大,现在却还是只能哭。

  夜风凉沁沁的,陶颂瞧见了自正殿中走出的宋持。

  那样冷静淡漠的人,本来不应该理会他的,陶颂却从他眸中见到了怜惜与悲悯。

  陶颂默了一会儿,一颗眼泪突然滚落:“他连尸首都没留给我……”

  宋持冷淡地安慰他,冷淡地抱住他。

  陶颂再次回到了年少时的那个夜晚。

  他就像那时那个一无所有的孩子,那个无能为力的孩子,抓着宋持哭了一夜。

  宋持稳不住他的心绪,只能尽力稳住他的脉息。他脉象乱得惊人,宋持一直渡真气压着,待他哭到脱力昏过去,才能下手去诊治。

  陶颂再次醒来,已经是十余日之后了。

  庄慎有一万分的心疼,面上却只会表现出三分。陶颂明白,他又让人担心了。

  庄慎这许多年,与他虽然只有师徒的名分,却是实打实地对他好。他没有闹脾气,也没有使性子,只乖巧听话地喝药修养。

  庄慎瞧着他的样子,只一日比一日忧心。

  陶颂木然地修养了数月,再见到宋持时,他身边跟着一个人。

  宋持对他道:“你担心的长瀛,我保下了,这小狐狸现在很好。”又唤他身后之人:“崔淩,抱去给他看看。”

  他旁边应声的弟子,陶颂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哀帝的九皇子。

  那个在宫中受尽哀帝宠爱,却不敢哭也不敢笑的小皇子。

  他唯一一次见到崔淩,是入宫应选伴读那日。

  崔淩身边的一个小内侍,捧来的手炉烫了崔淩一下。

  崔淩不过略微蹙了下眉,哀帝立刻命人将那个小内侍拖下去打死了。

  哀帝紧紧揽着他,崔淩穿着一身锦裘华裳,眸中是胆怯与悲痛。

  他看着崔淩小心翼翼地讨哀帝喜欢,看着他周围随侍之人战战兢兢,连口大气也不敢出。

  陶颂祖父德高却刚正,屡次直言犯上,他是走个过场,自然不会被选上这种近臣之位。

  他出宫之时,瞧见崔淩身边的小内侍偷偷摸摸地拿着一块玉佩遛出门。

  他一下子便明白了。

  装模作样地吓唬了那人几句,虽然都是小孩子,但小内侍明显畏惧他,哆哆嗦嗦地便说了。

  果然是崔淩叫他拿这东西出宫安葬了方才那个被打死的人。

  这玉太惹眼了,日后漏出一点半点风声,又不知遭难的是谁。

  陶颂掏出些许银两,换了那玉,只说捡到了,又送还给崔淩。

  陶颂不知道,在那样一个情形下长大,崔淩哪里来的柔善心肠。

  但想来,人心同世事一般,皆是说不准的。

  宋持并没有打算对他瞒着崔淩的身份,竟然就当着他的面训斥:“昔年你父皇因为心上之人,迷恋魔修邪术,生出许多事端,连累天下臣民。你那时还小,我知道你做不了什么,现在你看好了。”

  “我受庄掌门请托,现在就将陶颂交给你诊治。你现在能办得到了,今后他若因为心上人出了任何糊涂事,我只唯你是问。”

  崔淩垂头咬着唇,半晌只道:“我父皇当年糊涂,对不住的人太多了。”

  宋持眼中无奈之色一闪而过,却并没有缓和语气:“你当年太小,更何况那毕竟是你父亲,你无能为力,没有人会怪你。你心下内疚,自觉苟活了这么些年,学治病救人,都是为了替父赎罪,每每无端就有自怜自伤之意。”

  宋持语气陡然沉肃:“你问问陶颂,他如果敢这样自哀自叹,庄掌门怎么教他?”

  陶颂明白了宋持的意思。

  他与崔淩都有心结,不如放在一处的好。

  崔淩心下终究清醒,低声认了错,又道:“师父再给我些时日吧,我再走不出来,师父怎么罚我都认。”

  他又瞧向陶颂:“阿颂我会看好的,师父放心。”

  这个称呼让陶颂知道,崔淩也认出了他。

  日光澄澈,零零落落地坠了一地。

  时光是最好的药,他和崔淩一起待了许多年,到底走出了些许。

  但有些夙念,只会随着岁月越来越深重。

  陶颂只觉得,他这辈子,不管活得多长,都不会再去喜欢上别的人了。

  扶风的最后一式,他和庄慎心照不宣地,都再也没有提过,但即便他不练,修为也在门中拔尖了。

  门中长老终于将当年推迟之事重提上日程。

  师父同意了,这次仙门大会在燕华山庄,他来燃灯。

  陶颂得知这个消息时,已觉得无所谓。总归那人已经去了,他燃不燃的,又能怎么样。

  但终归也做不到毫无波澜。

  他隐隐地想逃避,只和师父说,想早些下山上路,路上收妖诛邪,或许还能有所收获。

  庄慎生怕他在这个节骨眼出事,给他绑上崔淩不算,还拉上一堆小弟子,让他照顾。

  他收妖收得十分专注认真,在距燕华不远处,追着一团恶灵,直追到荒僻老林里。

  然后遇到了两个人。

  一个人是大名鼎鼎的封弦封散人。

  另一个,是喻识。

  那个众人口中死了一百年的喻识。

  没有人知道,陶颂在陆府知晓喻识身份时有多激动。

  那是他用尽一生去喜欢的人。

  陶颂就是死了,也再不会离开他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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