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关于夏油杰的遗体被控制的事。
他是知道的。情报来源于林雪村老师的小灶，再往里讲一层是橘林小组，说到这里就要讲讲这个小组是干什么的，是观测的。那成员之间是不是有更加明确的方向性分工？有的，比如林雪村老师盯着盘星教，他盯着…
五条老师。
这就是他不能将夏油杰的事情说出来的原因啊！看書喇
东野平抿了抿嘴，能说吗？
不能。
这一串环环相扣，现场造谎也造不住这么精细的，只要说出一点点，五条老师一定有所察觉，只需要浅问一下，剩下的都要和盘托出。
“那个…”
他挣扎着，声音越来越小，“确实是有亿点点你不知道的。”
五条老师歪头，六眼锁定这个他看重的学生，“没事哦，说出来吧，老师我有在听。”
这是什么送命题。
东野平感觉灵体不存在的心脏都要乱跳失速了，“我其实是——”
“橘林小组的监测员。”
璧君毫无烦恼地说出了保密等级相当高的答案，“年初的时候，这个脑袋上缝线的家伙用盘星教教主夏油杰的名号，打着宗教交流的名义让佛协写了荐书，在蜀中一些佛寺挂单，没挂几天，就找到光相寺的九华上人，说有一惠及苍生的良方，央着带着到剑阁时任东海局副局长的常凌子处拜访，此人便游说了些…”
莫名的。
东野平有种阻止她继续往下的冲动。
只是刚有这种想法，五条老师便捏了捏他的肩膀。
警告一次哦，平。
暗中使着小坏的五条悟看着像感兴趣的样子，“游说了什么？”
“清洁能源。”
铜官认真地解说，“大意是人生诅咒，诅咒产生咒力，咒力用术式转化为电力或者其他能源，比如，日渐稀薄的灵力。目前他手中已有咒力-灵力转化的方案，只要代为引见钟元源局长便可献上，其余的民用能源，只要继续研究，打通转化的技术壁垒，在人类负面情绪存在的情况下，就是自给自足的永续清洁能源。”
咒力-灵力转化的方案？
东野平缓缓拧起眉心，这不是反向浊气炉吗？而且除了他这种特殊情况，还有人研究这个领域吗？他是接着蓬莱玉章的便利才成功的，这个脑花又是怎么成的。但如果已有成熟的技术，这个设想确实有可行性，因为灵力转电力早已实现，高深的不说，简单的雷决便是。难道九华上人大概就是因为这点被说动了？这么一说，有点担心…
“答应了吗？”
“没。”
铜官饶是冷静如他，也是顿了顿，才整理好语言描述当时的场景。
刚刚辅导完小孙儿初中物理的常凌子痛斥来访者没有科学常识，“汝不习物理！永动机何存于世？再者泱泱大国所需者巨，光风水核为大道，咒力转化为小道，且不言转化率几何，尔国人须何等哀惧烦忧才使吾国足用耶？”之后还塞了一堆物理书。
笑死，根本不够用。
你们负面情绪拉满烦死了都不够用。
超鸡肋，还不如继续发展原来的光风水核。
“…”
行、行吧。
东野平悄悄把忧虑挥散，快回去吧，这里不需要你们啦。
“如果到此为止的话。”
成人的世界都是曲折的，受老橘毒打同时也毒打老橘的五条悟深谙此道，“事情不会变得这么复杂吧。呐，接下来的事情也说一说吧。”
璧君失笑，“你这人很有经验嘛。”
确实，这种怀益民之术自荐于前的事，古代很多，现代不少。一开始常凌子只当是说走个修肉/身邪术的后生。目下术法正邪之见很少谈了，再加上是外籍人士，术法是邪门了点，说不定是那边的正经门派，加上是来商谈献计的，本身没犯事，不好仗剑卫道。就这么相安无事，直到听说此人陆续拜访了东海局另外的副局长。
其中常务副局长宫纯熙直接拒了，其他的三位都见了面。寸天工寸副局出身终南仙都，器修，他倒是认真听完了，并提三问，“术师是少数人，靠少数人人体发电撑能源工业是不是历史倒车？”“非术师咒力外泄，外泄不是更好收集吗？技术攻关收集起来就好了，为何舍近求远追求术师？”“还有为什么你话里话外在嫌弃广大群众？”
笑死，咒力能发电。
那非术师咒力溢出不是天然宝库吗？
放着去长咒灵这么久了就没想过利用，现在反而是让我们利用？
你没事吧。
“噗。”
东野平捂住嘴，“啊没事，你继续说。”
剩下的两位刑向明、马霞飞副局长当时履新不久，一个是内部擢升的老资历，一个是外部平调的铁娘子，看问题都超过了问题本身。他们不约而同地洞悉来访者的野心，想到了其他国家得到这个消息会怎么样，想到世界局势，想到地缘，在得知咒术师和非术师不是源于灵根这类玄之又玄的区别，而是更加实在、可触碰的肉身后，他们越过了作为敲门砖的“清洁能源”，谈也不谈也问了一个核心问题：
是否已经掌握了批量将非术师转化为术师的方法？
此人当时的回答是，有转化的方法，但批量的话需要等到十一月，那时候日本的咒术师会举行一个仪式，对此做出尝试。
“至此可以出结论。”
铜官悠悠道，“没人在意清洁能源计划。”
寂静在蔓延。
那这里就有人很在意这个计划吗？
这种不用想就知道是压榨他人、仔细想就知道很不靠谱的东西，只有那些已经不靠自己奋斗就想有收获又不想失去这个优势的人才会感兴趣吧。
璧君尴尬地绕到铜官身后。
狠狠给他一拳，锵的一响，咬牙道，“说重点。”
“嘶儿…重点是批量转化方法。”
铜官全身绷紧，看着挺痛的，“只是‘尝试’的话重视等级是不高的。但提出的人是观世项目测明的节点，所以局长们约谈了九华上人，问及为何频频引荐此人。九华上人答，师兄故人护送遗物而来，邪道谋事非是老衲亦有他人，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故稍作引荐，望能得当头棒喝。”
简单来说，就是人千里迢迢送师兄的遗物过来，老和尚看出这人走的不是正道，但找上自己让引荐，自己拒绝了，就不会找别人了吗，还不如借着自己的手，让他去局长们那儿碰壁，头撞得邦邦响，希望能醒悟。
还能这么理解！
东野平瞳孔地震，不愧是你，九华上人！
不过没什么用就是了。
都棒了四次了，这颗脑花也没停手。
“这么说吧。”
璧君忍不住，插话了，“九华上人的师兄空桑禅师，也是他俗世的孪生哥哥，五代的时候夜观天象，说东方有大魔出，就东渡去日本降魔，直接失踪没回来。划重点，五代。”
“五代？”
跨文化就算有翻译也过不了生词的坎，五条悟问，“五十岁吗？”
“五代十国。”
璧君摇头道，“唐宋之间的混战时代，距今千年以前。于是上面知道脑花是个老妖怪了。老妖怪做事，一向谋划很久的，很不好对付。又加上二月有情报说脑花去了阿美利坚，那边态度暧昧。一下就重视起来了，三月下了指示给观世复核‘猿’的轨迹，联系在日的长期监测小组，然后就收到节点之一的‘猿’死而复生的消息，到了六月又加派了一拨人手。”
猿？喂喂，我没听错吧。
这种代号让杰知道，会气炸的吧。
真好。
“不过，六月啊。”
五条悟视线向下，盯着东野平的发心瞧，阴恻恻道，“你知道的这么早呐，平。”就一直看，感觉自己最乖的学生快要吐魂了，才坏心眼地转了话锋，“那么，你们告诉我这个节点这些，是为什么呢？”
这套话的水平有点高啊。
东野平心死，您不是不知道节点是什么吗？现在张口就来啊！
“是因为无聊哦。”
璧君率然道，“器灵也会无聊的，聊一些闲事打发时间不是正常的吗？你们人类认为重要的事，不能强求我们也认为重要嘛，再说，就算是同为人类，给观世下指令的人里，也有很多人认为现在推演的事件与己无关呀。”
铜官颔首同意。
别看他说得很认真，其实就是很认真地在闲聊。
现在就是普普通通三个海外节点的事，之前难道没有更糟糕的吗？放这个国家的历史上三个海外节点算什么呢？往前推半个世纪才是真正的密密麻麻。
如果不是脑花在世界范围内晃了一晃，
如果不是蓬莱仙宗的少主想用上一用，
哪儿能开那么多的会，哪儿有这么一场借着大比背地进行的实地推演，更不会拨给六个分灵的算力，这阵容都能完整推演一次五年规划了。
但说到底，璧君笑着想。
只是人类的事情罢了，区区一千万人，又或者区区一个国度，算得上什么呢，人类的种族历史放在天地长久的洪流里，也不过是电光石火的一刹那而已。
所以——
“要做更为长远的选择呀。”
“少主。”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