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门后的光景，五条悟认为和来时差不多，有事是漫长的黑暗，有时是拉长的光斑，只是少了一个时不时不让他去这、不让他去那，偶尔还吐槽一两句“你当真是平儿的老师”“怎么行事如此浮躁”的光团作为向导。
落点明显随机了起来。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安排，这次一脚踏入的不是末世——
2018年10月31日傍晚，涩谷。
天幕之上大喇喇把时空写上了，天幕下的众生毫无所觉，活脱脱一个大写的试验场。五条悟哇哦出声，见过一次的东野平却有几分习惯了。
他借着灵体便利四下感应一番，但只注意到一些小偷小摸，和末世比起来连小场面都称不上。唯一有点儿特殊的，就是时间点，万圣节前夜，行人和商铺的装扮都彰显这一点，但多的也没有了，让人疑心是不是来早了，或者演化失误。
毕竟说白了演化就是一种模拟。
失误是极有可能的，何况还有雪村老师在。
是在的吧？雪村老师。
没等他转念去找人，五条悟熟门熟路地钻数家甜品店，买了几大袋让人感觉不妙的甜食。大袋小袋一点不生分地占据了东野平的双臂，糖分摄入怪反而大摇大摆在路边找了栏杆靠着，十分新奇地感叹，“我的账户在这里居然能用耶。”
“五条老师。”
东野平神经紧绷，“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五条悟饶有兴趣，“可是我要战斗的话，补充糖分是必须的。所以，并不需要战斗对吗？而且平的话，身体不痛吗？”
“…不痛了。”
这是刚刚发现的，不同于肉身，灵体的疼痛感可以随意念驱散，不得不承认高规格的灵体更加便捷，以及，探索空间巨大。
“但老师想休息一下呢。”
五条悟在这个方面特别不讲理，“呐，平也过来。然后…说一说为什么让我过来吧。一开始以为是两面宿傩失控了，结果进来一看，吓了一跳呢。”
虽说手法有些笨拙，
但也完全不需要他帮忙。
“抱歉，现在是在梦境中，所以大胆了一些。”
东野平干脆利落地认错，还顺手科普了一把，“铜缸里是一件可以可以创造、推演时空进程的法宝，可以大概理解为特级咒具，现在，它根据参加大比的大家的情况，结合其他方面的数据，推演出一场千万级别伤亡的灾难即将发生。推演还没有结束，我们现在在现场。”
每说一个字，东野平的脑子里就闪过一个致命问题：
为什么要推演，这种推演是官方授意的吗？
推演的结果会有官方告知吗？
为什么要和大比同时进行？
大比是一个来骗咒术师新生代数据的幌子吗？
提取到的数据会用在更加奇怪的地方吗？
其他数据又是什么数据？秘密监视了我们吗？
这种听起来就绝密的事情，为什么要叫老师进来看呢？
平在其中是什么立场？扮演什么角色？
他怕五条悟问，虽然把人拉进来，却也不准备和盘托出。幸而他的老师只是听，没有问，林林总总的问题一闪而过，没到明面上来。
“真是严重啊，”
他只是用轻松的语气问，“所以平是在漏情报给我吗？”
“……对？”
“哦，那一起把这些吃完吧。”
为什么啊！
东野平暗想，为什么有种“究竟是错付了”的即视感啊！
他究竟为什么拼着众叛亲离把五条老师拉进来呢？
啊，对。
想减负。
现在这个样子，真的能减负吗？
拉个夜蛾校长也比这人靠谱呀，失算失算。
东野平垂眼，拿起一个甜甜圈咬了口。
好吃。
然后他就吃饱了。
不是一口就饱，是触不及防之间，手臂上的大袋子们消失，肚子一瞬间被撑到，回神时多了几段他和五条老师没说话，默契吃了好一阵甜品的记忆。
这是哪门子快进？
东野平一边调整灵体消解吃到撑的感觉，一边不动声色地瞄了眼五条老师的肚子。
平平无奇。
噫！
甜宗强者，恐怖如斯！
五条悟嘴角上扬。
假装没发觉学生的小动作，抬手将薅着脑壳把人转向街角的方向。
万圣节前夜的涩谷人很多，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会越多。
现在比他们刚来时多了许多人。五条悟让他看的地方有一男一女。男人拿着记录板，说说写写，还算正常，女孩举着望远镜，在不宽的街道上不知道在看什么，一会儿看天，一会儿看地，一会儿看人，让人怀疑是乱看，但气势上认真的样子。
“没有咒力呢。”
五条悟道，“一点点也没有，完全真空。”
确实。
或者说，连灵力都没有。
单纯用灵识看的话，它们是两个空白的人形。
“走吧。”
五条悟起身前，他拿手机看了眼时间，六点五十八分，“去搭讪。”
“诶？”
实际上只是搭话而已，对象还是两人中的男性。
他的五条老师一点不铺垫也没有，全是实力，上去就是，“哈啰，你是什么东西？”
厉害了！
我的五条老师！
一边这么想着的东野平第一时间戒备起来，防止对方理智蒸发给五条老师一记狠的。违反常规的是，对方态度良好，或者说良好过了头。
“我是铜官，这位是璧君。”
男人不仅回答了问题，还顺带介绍了同伴，“我们是参与演化的器灵，因为有入侵者，应越光求援，暂充作算力参与演化，同来的还有磨拭、素研、玉御。”
“诶，这种情报直接和我们说吗？”
五条悟一指自己，“我应该也是入侵者吧。”
“只要你们不干扰推演就不算啦。”
这次回答的是璧君，她放下望远镜，“没发现那个家伙，时间差不多了，第109次推演开始。”
极其罕见的。
东野平和他的五条老师不可预测的脑波同步了——
是并不在意情报外泄。
还是…不在意五条老师/平知道。
不管怎么样，天上上巨字变了。
2018年10月31日晚上七点，同时，无数情报蜂拥而来。
最开始是以东急百货店、东急东横店为中心，出现了半径约400米的帐。普通人出不去就算了，还被一股脑往地铁站里飞，街巷中的一下子空了，幸存的人陆续聚集到帐的边缘，击打着他们无法看见的结界。不知什么时候起，受困的人群哭喊着：
“让五条悟来！”
这种诡异的场景无论是铜官还是璧君都看了很多次，两尊器灵已经免疫，还点评了起来，“绝大多数都是让五条悟来，两次喊他的学生，但目的还是让五条悟来。”铜官颔首，“所以目标是五条悟。”
五条悟本人…不为所动。
还搓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整体看起来…很有兴致的样子，“学生？”
璧君大方地答了，“昂，一次是伏黑惠。一次是东野平。”
“结果呢？”
“现在大部分的结果都是偏离正常发展的。”
铜官严谨地说，“通俗来讲，就是世界末日。你问的那两次结果也在其中。如果你是问战绩的话，被封印或者直接被斩杀，私以为都是一样该判定为失败的。”
迄今一百零八次推演。
封印七十二次，斩杀三十六次。
五条悟，全败。
难得的，无敌五条沉默了。
东野平怕老师缓不过来，快速换了个话题，“既然已经有那么多次推演。有什么是比较确信会发生的吗？”
“咒灵方的计划是大体确定的。”
铜官翻了下记录板上夹的一沓表，“沿地铁线路层层帐，比如涩谷便是从内到外分别禁止非术师外出-五条悟外出-术师进入-非术师外出，同时禁止电子通讯的帐。涉谷在地上的普通人喊话引来五条悟，剩下的源源不断充入地下，等到一个多小时后五条悟独自入帐，已经达到人挤人的程度，只要他顺着咒力去，会遇上三个特级咒灵，它们操作树木封闭在地下五层，利用人类当肉盾伏击。”
东野平皱眉。看書溂
如果普通人密度那么大，别说领域，就算是术式都不能顺便用，但咒灵是不同的，它们可以开领域乱杀…不，它们不会杀干净自己的筹码，所以不会开领域，但单纯用普通人的生死要挟五条老师…
这么想很冷酷。
但他认为这个人不吃这一套。所以结果还是小规模乱杀和祓除——
这样的话就太简单了。
“咒灵方了用了领域展延，虽然术式无法使用了，但可以一定程度上抵消无下限，加上肉盾的存在，刚好限制五条悟杀伤性术式的施放。五条悟解开无下限术式，以咒术应用和体术迎敌，并击杀一咒灵。剩下两咒灵拉开距离，以术式攻击，大量误杀普通人，五条悟没有积极阻止，以一定数量死伤为代价，换取人群远离和密度下降，最大限度减少祓除咒灵时的牺牲。”
很理智的做法。
东野平想，近乎最优解。
“紧要之时，地铁线路送来一车改造人。咒灵、大量改造人在人群中大肆屠杀，封闭五层的树木散开，潮水般人类涌入。”
还来人？！
东野平睁大眼，别说亲临，听一听他都快不行了。
“五条悟开了0.2秒的领域，趁着咒灵和人类因为情报灌输僵住后，在解除领域后的299秒内斩杀放入的1000改造人。”
不解决咒灵吗？
东野平的心提起来，不，咒灵和人不同，0.2秒的话随时会醒来，所以优先解决了改造人。他的语气沉重起来，“然后呢？”
铜官稍稍一顿。
五条悟了然，“是真正的杀招了吧。”
“对。狱门僵。”
璧君的神色竟有几分纠结，“直接扔你脚下了，展开后需要你在它面前脑内时间经过1分钟才能生效。”
1分钟？
这是要多拉，才没有瞬间一发苍过去解决掉咒具啊。
五条老师与他的学生神色各异。
终是东野平想到了什么，表情晦暗下来。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