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骑
01
话虽这么说，
计划实现起来其实是有些难的。
首先，冬木市各区之间有雾墙。
想要找到宓柔儿问攻略、找到乐烁搞通行证，前提是自由活动。林长永想了两个办法，一个是市民传递消息、递手机什么的，一个是走下水道。
“我调时距的时候发现的。”
林长永指尖泛光，在微缩冬木上画出一条路径，上起圆藏山，分支盘踞三区两町一港，最后汇合入海，“地脉，即使穿过雾墙，时距也是一样的。郊外都是土地，但市内过雾墙的地方都是下水道，可以走。”
然后，是找人。
角色是能重开的，最坏的打算是他们出去后每一个陌生人都能是宓柔儿和乐烁。但这个也好办，一个是砸积分，一个是脑内频道。如果系统开价太高，就在频道里悬赏，但总得来说都是烧积分。
林长永不说话了。
高澹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别在意嘛，偶尔考一次零分正常的，到时候先烧我的。”
东野平于心不忍，“烧我的吧。”
“没事。”
明明灵体没有疲惫感，林长永还是搓了脸，“我们说好了，你得争第一。”
“那个，我有一千万积分来着。”
东野平顶着友人们望来的惊悚眼神，努力说清楚，“初始是一千万，用了一些，现在应该没有一千万了，但九百万以上绝对有。”
不不不，这不是重点。
四人的脑波罕见地同步了——
这场山海大比…
一开始就结束了吧。
好了好了，大比绝对是假，推演一定为真。
陈郁苦笑，答案一开始就明晃晃地在眼前啊。不过这样也好，他设想的诸多问题迎刃而解，都可以快速跳过，现在要解决的只剩下一个。
“其实你们有没有考虑过？”
高澹掰着手指数，“这个地方算是在考场之外，系统进不来。烧积得找系统。找系统得出去，阿东穿过一次雾墙。一出去马上失忆，烧不了分。”
总之，一个死循环。
所幸并不难破解，陈郁已经想好，“所以我们要给那时候的阿东写信，写一封他一看就能马上信任，烧掉一半分数的信。”
这封信该怎么写呢？
东野平不是很清楚，能肯定的只有它的内容并不长。陈郁刷刷写好，飞快折起来塞他手里，紧张兮兮地叮嘱，“出去了再打开。”
这种做法用在任何一个十几岁青少年身上都是欠妥的。
但东野平除外，他一向对这种直白的要求，或者说劝告接受良好，以至于从地狱电梯中走出，重新回归高专交换生身份，记忆被强制矫正而混乱不堪之时，还能下意识打开那封捏在手心的皱信，惯性地读出来。
「叔父大人敬启」
啪！
空气中触电般跳出来一团火花炸裂的素光，“啊？”
噼噼啪啪一阵乱响，加上它发声颤抖的程度，直白地说明了它受到莫大惊吓。
东野平一脸呆滞，讲真他其实太明白自己在干什么，也并不能理解不存在的叔叔变成光的这种灵异事件，只是一种莫名奇妙的惯性，挺着继续往下读，“…我决定用积分找到入场的两名先知。同时为长远计，预算大概是四百万分左右。我并不想踏入既定的轮回，所以决定这样做。只有您知道怎么做了，请您为我安排。”
读完，荒废多年的雾月山酒店大堂陷入死寂。
东野平脑子棒棒响，机械地收起信。
出乎预料的是，社死没有来到。
被他称为叔父的光团并没有否认他荒谬的发言，而是像某种年久失修的灯泡那样，干涩地闪了两下，迷茫且无力，“谁告诉你的？现在还不是时候，太早了，这个选择对现在的你来说，成功率很低的。低到拒绝或者遵循‘轮回’都一样没有差别。”
“平儿。这确实是你的决定吗？”
“还是哪个损友帮你出的主意？”
问了出来，但可以不问。
东野寂面对的是一个不明就里的侄儿，他尽可以帮着平儿找先知，更可以装作不知道这件事，三言两语哄过去，就是无法从对方口中得知“真心”。压力又给到他这儿。
这可真是！
东野寂头疼，他要是知道怎么选，当初何苦兵解？
现在的孩子都这么厉害的吗？
“啊，首先。”
他斟酌着字句，一直思考着诸如天命轮回之类的灵识难得停一停，细思怎么让失忆侄儿跟自己走，但稍稍一想就知道此路不通，“镜姐有和你谈过吗，我的事情。”
“没。”
果然。
东野寂有种尘埃落定之感，“这样说明她…”
不希望你接触我。
“我没有联系过她。”
东野平一直藏着的事情，就这么说了出来，“她也没有联系过我。之前也许有提过您吧，但我是不知道的，因为确切来说，我并不是完全的‘东野平’。”
也许东野镜在等待他主动。
也许就是放手不管的态度。
但不管是哪个，这种模糊不清的暧昧状态都不足以让东野寂“偷懒”，通过窥知长姐的意愿来做选择。啊，这可真是…
现在不管做什么。
东野寂想，往下的所有事情全都是“我的意愿”了。
真是严格啊，镜姐。
“我自戕这件事，有人说是权宜之计，暂避天道耳目，以求应劫…”
东野寂慢慢说了出来，“其实不是，自负也好，怯懦也罢，我只是想跳出既定的轮回，又没什么好办法了。可惜事与愿违，不在其中反而推波助澜。先是雪村，后是你。这件事不是那么好做的，总有不明不白的代价——”
“不要聪明地逃开，也不要愚驽地顺从。”
“这个算是我的忠告，不明白也没关系，听听就好。毕竟本身自己没做到，却要要求别人能行，这种事我还做不出来。随心所欲，顺其自然，这样就好。”
就算你这么说。
满脑袋问号的东野平弱弱道，“感觉在摆烂诶？”
“不摆烂得更快。”
东野寂不甚熟练地点开积分商场，“先说好，越光这边我来得少，加这次其实才两次，操作不见有多熟。啊，找到了，负面效果消除。”
三千积分献祭，脑子瞬间清醒。
高□□服的紫黑褪去，灵体的瑰丽色泽泛出，本相回复的东野平眨眨眼，略带卡顿地消化叔叔刚刚的发言，“您决定帮我们了？”
“没有，只是陪你走一段。”
东野寂不松口，“身为长辈有必要在你撞南墙前，稍微拉上一把，别撞得头破血流，凭白让大人心疼。”
是啊，他不认为平儿能成功。
听着有点不战而降的意思。但他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颓丧的。只是看清了轮回的真实，吃了逆行的苦，也没享过顺从的甜，最终只落得个一无所有，身不由己。每一次回忆，都逃不过一次拷问。
如果当初不那么极端。
现在的景况是否能好上那一两分。
这种死亡也不能斩断的，无穷的思量与煎熬如附骨之疽，无穷无尽，不可摆脱。炼狱之中，他已经在烧了，无谓多一棵小松来作薪柴。
“事情不对，就马上跑。”
东野寂再一次叮嘱，“什么都别管，什么都不用担心。”
“阿旬在外面，有事他会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