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儿没有跟过来。
少年佯装多走几步，后头也没动静，立感不妙地回头——
所有技术员如临大敌，咬牙切齿盯着俯身靠近沙盘的五条悟。五条悟搓着下巴，专心致志研究的样子，空气中的诸多戒备嫌弃，他的读取值为零，间或回头，是对着拒绝说话的少年，好不生分、毫不要脸地开口，“这个好有趣啊，拜托介绍一下嘛，桥君。”
桥君不想说话。
我不介绍你能来一发「苍」吗？
事实证明不能。
但也差不离。在意识到和他说话五条悟会比较老实、不对仪器毛手毛脚之后，其他技术员默认了这个“代价”，甚至暂时接替了他的工作。看書溂
桥君、桥君愉快地掏出游戏机摆烂。
一只手越过头顶，摘走他的老婆机，三两下打上榜单，又还给他，“桥君和平是同学吗？之前有听见你叫释武心校长老师呢。”
不是同学。
是“备胎幼驯染”。
又说一句，不是桥君是阿桥。
这些才不是你想知道的吧。
桥君盯着榜单，啊，新纪录。
怎么办，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日间老田熟悉业务做出来的小沙盘被阿桥拿了过来。
底面是老田喜欢的主播zhouzhou的手绘，明明离榜一大哥还有很长的差距，但最近不知道怎么地老是抽中他单独连线，一来二去老房子着火，做什么都搞成周边。
所以阿桥拿得很小心。
连上平板，上头的白沙软绵绵构造出微型公寓。阿桥介绍说，“勒波公寓内部生成的时空，术语叫做‘房间’，有些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房间，有些很大，可以达到大陆、甚至世界的级别，这样的房间会对外界展示。在六号同意的前提下，可以进一步了解情况。”
他戳了一下公寓，沙堆散成一滩。
又汇集成出一个回环嵌套的图案，枝条交缠的外圈合围一枚漩涡。阿桥刷了指纹，在大比内部文件中查了一下，解释道，“这个暗喻阵法布局中的‘双栖局’，一个追求动态平衡的类目，代表性的阵法有双栖四镇阵。就是两股相斥之力在中心，一股相克之力外包围，一个镇物巡回四方，调解三股势力，以达到长久平衡。一旦镇物失守，崩塌会十分迅速。”
眼罩之下的六眼看不到什么信息。
五条悟掀开一点，逐渐模糊的图案映入苍天之瞳。
“里面…”
桥君低声道，“开始崩塌了。”
眼罩放下。
无所获的六眼藏了起来，意味深长道，“崩塌啊。”
“勒波公寓的话，”
桥君的形容很贴切了，“就像往上走的台阶忽然断掉，只能在低楼层徘徊吧。在他们的角度，就是那种无限循环的梦，或者长久地困在一个或者几个房间里。”
“还真是糟糕啊。”
嘴上这么说，五条悟用以示人的下半张脸上，满满的看好戏神色，就算是初见的阿桥也能轻易知道这人一点也不担心，还很快乐地说，“嘛嘛，桥君，平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感觉就是迫不及待地看人出糗啊。
阿桥感官复杂地想，少主给这种性格微妙的人教，真的没有问题吗？
“这个要看看六号的意思。”
他试探地点了一下双栖，沙子动了起来，已经在崩塌的世界里有什么呢？瘟疫、战争、妖魔、饥馑，统统不对，重新浮现的图样普通得出人意料：
百褶裙。
该不会是百褶裙滞销导致世界性经济危机吧。
阿桥不靠谱地猜起来，下意识去看另外一人的神色，想从中找出些许端倪。可惜五条悟只是嘴角神秘扬起，笑而不语。
“真的要说吗？”
刚刚落了雪，雨亭乌檐下有茶具，东野平煮水沏茶，杯面水气袅袅，熏得人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见四周明里暗里抓着利器的众人点头，他的心情也是颇为复杂。
“那么…五条老师穿过钉崎的百褶裙。”
“对，校服，就是胖达前辈撑爆钉崎校服、狗卷前辈偷穿真希前辈裙子的那天，我们怎么也找不到的那一条。这个事件整个东京校一二年生都知道部分情况，直接目击证人是虎杖。”
营州使团的驻邸里有三拨人。
一拨是正常土著，因为邪灵流言躲在厢房里瑟瑟发抖，一拨是御灵司人，正在严格排查容疑者，一拨是邪灵本灵，正在拷问他。
相貌齐齐变样，大多数人经历过两到三次重开，四五十年的时光，记忆也变得淡薄，鉴于御灵司驯养邪灵来钓鱼执法的技术娴熟，会日语并不算有利，或者说正因为有人栽过，不信任感增加了。只能靠鲜少人知道又比较深刻的事件叙话相认。
“你这家伙！知道却不告诉我吗！”
陌生而熟悉的少女被同伴左右架住，也不甘地奋力踢脚，“我还自己找了很久，可恶！可恶！可恶！这种情况找到了也不能穿了啊！”
你还想着找回来吗！
不，这个不是重点。
东野平瞧着伏黑、虎杖快要拉不住人，连忙放下茶杯，“那个，我有一个重要情报。”确实重要，但却也不能透露林雪村老师的违规操作。于是他说——
“简单来说。”
“世界要灭亡了。”
这不是一句凭空而来的话。
就算是比五条老师更加让人安心的雪村老师，他也不会全信，最多只有八成，顺便一说，五条老师是半成。之所以能下这个结论，还是要归功于国史，两国合一之后，勘定了地图。符修多少会阵法布局，东野平自认说不上顶尖，但也是有些水平。
双栖局，更加细分可以是双栖四镇阵。
两股相斥之力在中心，是两国相争，一股相克之力合围，是蛮荒邪灵，一个镇物巡回四方，是国师游方，现在国师失守，镇物消失，崩塌会很快。
“二到五天。”
没人说话。
东野平有种“果然如此”的安定感，世界毁灭本是一个相当荒谬的结论，就算他说了一通阵法原理，也不指望身为术师的他们能理解，他已经做好没人相信的准备，但出乎意料地，沉默之后是快速接受。
“那个，虽然听不太懂，但是不是…”
三轮霞对着手指，说出了大家的即视感，“有点像术师和非术师，咒灵，然后还有五条老师？非术师或者术师消失，就只剩下一方对抗咒灵，然后、然后五条老师不见了，剩下一方也会消失，没有了人类，咒灵最终也是消亡。”
其实不是很十足像。
东野平想，你说的事情并不会让全世界灭亡，但是无所谓：
“对的。”
这样解释的话，大家都能明白事态严峻了吧。
“啧，为什么到异世界还要听见他的名字啊。”
禅院真希不爽地发出啧舌音，“直接说，你想怎样？”
“尽快完成任务。”
东野平毫不犹豫地删掉“打败林雪村救世”或者“代替国师成为镇物”这种过分不切实际的选项，“我们可以相互配合营造场景说台词。这样积分也许不多，但比被困住好。”
这方世界陈郁他们五人先走了，还剩下营州使团有高专九人，禁牢蹲着的三人，禅院真依、茂宪纪、鞠圣平在盛京权贵处，宗三、花黛子、崔允、杨文文、吉野顺平、以及他不知道姓名的一人下落不明，也许走了，也许没有。
他不会奢望所有人都得救，但操作得好还是能送一些人离开的，如果留下一个人断后，能走的人就更多了。
只是…
“哈？谁在乎那种东西。”
禅院真希露出一个凶残的微笑，“就算只有几天，我也想把夺走真依的家伙杀一遍啊。无聊的话不要再说了。”
诶？诶！！！
东野平终于迟钝地意识到，
并不是所有人都和他一样热衷于考试。所以即使他出于搞砸大比的愧疚心，暗自决心拼着自己不过也要送他们走，对方也并不领情。
而这个比例还…很大。
因为禅院真希说完，围着他的一圈人哗啦哗啦走掉大半，只剩下三个小伙伴。脸不同了但微表情还是没怎么变，完全读不出马上要考零分的焦虑感。东野平严重怀疑，如果不是担心钉崎打死他，虎杖和伏黑也是会走的。
他忍不住问出来，你们经历了什么？
没什么。
只是国破家亡，流离失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