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东野平的同学很多，朋友不多。
但他是知道的，不好因为新朋友给老朋友添麻烦，这样久了容易没朋友的。
“所以，你就来找我？”
刚从温泉里上来的沐寄声似笑非笑，浴衣不羁地挂肩膀上，露/出带淡色伤疤的胸膛。明明是恰到好处、属于男性的精壮，却给人一种奇怪的非人观感，彷佛那不是血肉之躯，而是一尊玉像、一座木雕，“少主，我只是个打手。”意识到蹲着背对他的小孩在走神，又道，“金丹期打化神期，要跨两个境界，步子很大…”
“少主，我胯没那么硬。”
“林夜辰是元婴大圆满。”
现在的孩子这么天真的吗？
沐寄声动作粗糙地撸了把头发，挤出水分就当擦过了，“假的，宗里元婴以上，在外修为压一个境界。登记按这个登记，打起来可不按这个来。”
“不用生死相见。”
东野平挠挠脸，“就是砸几个傀儡，然后说‘炼制水平不过尔尔’就好。然后馆主就会…”
“冲出来打死我。”
沐寄声无奈地看着他的少主，“我什么地方得罪了您？”还顺便吐槽，“这种事情尽管找邱寒歌，他会为了你感激涕零地被打死的。”
啊，倒也不用这么刻薄。
东野平摇摇脑袋，把脑子里的画面甩掉，实话实话，“其实也不是特地找你啦，我本来在顺着感觉在找馆主，一直走到这里。”
馆主并不好找，问工作人员问不出来，看游客手册全无头绪，只要凭着感觉乱走。一路找，最后到了个僻静的温泉池。它很简单，甚至于简陋。地上一圈石头围住泉水，往外一圈是沾染了青苔的U形木围板。关顾此地的人连挂衣服的地方都没有，浴衣就搭在围板上。
就是这么一个委委屈屈的地方。
东野平却无由来的有了想法：“如果是你的话，就没问题。我是这样想的。”这么想的，就这么拜托了，然后毫不意外地被拒绝了。
这下轮到沐寄声不自在了。
他的少主并不是那会信任初见者的性格。这一下直球，就像幽林中不亲近人的鹿忽然敲响你的门，深潭里独来独往的鲤跃出水面来看你，长夜将尽时漫漫不可言说的牵挂，无由来地让人心动。沐寄声并没有丰裕到不在乎的地步，他叹了口气，在心里捋了一把少主的计划——
制造事端引出林夜辰，留下个人绊住他，趁机救出同伴。
没问题，但不用这么复杂。
“不要问傀儡馆主在哪里。”
在东野平看不到的背面，沐寄声露出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笑，“让它们带你去居酒屋附近暂时不需要维护的地方。”
林夜辰那个家伙小气得很。
有仇向来不过夜，随手就近就报了，怎么想都不会跑太远。
“还能这样！”
东野平感激地回头，只看到木围上的浴衣，人已经回去了，“啊…谢谢！”
心系同伴的少年匆匆走了。
陷在温泉中的疲劳社会人安静地泡了一会，才抬手拿起石圈边上的手机，发了一条消息，放回去，慢慢吞吐出个泡泡。
咕噜，啵。
出事的居酒屋已经收拾整齐。
至少入内的东野平只能从气息方面判断出当时的情况。他按沐寄声的提点说出要求，侍者顺从地领他到后厨，打开地上的暗格，显露出一条地道。
地道很暗。
石阶往下，延伸到更暗的地方。
大约是这种设施在会馆中很普遍了，侍者见怪不怪地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正是这里。”丝毫没有准备灯火的倾向。怕触发到什么“预警设置”，东野平也没主动要光源，摸出手机开了闪关灯，踏入像极通往地牢的阴森石阶。
幸而并没有走多远。
大约走出十米外，便到一条有三个拱门的石廊上，洗碗是那种瓷器碰触的声音大了起来，其中还夹着少女骄横的强诉、不，应该是叫骂声——
“哈？别叽叽喳喳自顾自说个不停！”
“前六名内定？关我什么事！”
“我就是要见到那个家伙，然后暴打他一顿！”
好！刚烈！
东野平在心里赞了一声，虽然不知道那个家伙是谁，但听到钉崎这么精神真的太好了。然后脚下意识往前。别问为何不进去，问就是直觉。
更前面的拱门…洗碗声更响了。
不怎么认真听都能知道是认认真真又非常快速在刷洗，和前面两个做做停停完全不一样。东野平不明觉厉地探头进拱门，果不其然是个海胆头。他切切实实感受到一种“妥贴的震惊”之余，还下意识腹诽：话说，真是洗碗啊。
伏黑惠发现了东野平。
或者说是一排齐刷刷在用舌头刷碗的虾蟇。蛙冰冷的视线与来者相接，某个瞬间像极了滑溜溜的蛇类。东野平被看到了，伏黑惠也抬起头。
并不狼狈。
除了脸颊沾染上一点泡沫。
东野平松口气，摸出铜盏。
屈指轻弹，锵。
立竿见影的，隔壁传来重物脱力落水声。
少女幸灾乐祸的大笑慢一拍出现。东野平便知道成了，他收起铜盏，想和伏黑惠说什么，大概类似于“抱歉，来迟了，你还好吗”，没等他确定说什么，走廊上响起少女火大的怒吼：
“东野平，把防弹衣穿上！”
“诶？为什么？”
东野平回头，“我没带，唔！”
回答的他的是暴力少女的凌空糊脸飞踢。力道之大让为了大比卸去浊气炉、处于灵气模式下、拥有筑基修士体质的东野平翻滚着砸到墙上。慢一拍出现的虎杖悠仁追都追不上，眼睁睁看着石墙裂开。跑到拱门边上的伏黑惠…默默别开了视线。
一看就很痛。
三人受罚，唯东野平受伤的世界，终究是达成了。
洗碗的工作留给了小纸人。
本来是想直接溜走的，但鉴于馆主太过小气，东野平还是一边用纸巾捂鼻血，一边留下数目大约是一千左右的小纸人，最多半天就能把碗洗完，这样就算是山海大比后，馆主也没有理由留人了。嗯，不出意外的话，馆主会更生气。
比较意外的是，从居酒屋的后厨出来，一眼就看到五条悟在吃草莓大福，桌前摆着满满座大福山，他一口一个，啊呜啊呜吃个不停，旁边的吉野顺平都惊呆了，一看就知道是想不通为什么辛苦找到的救兵在吃甜食。
“哈喽。大家都很精神呀。”
五条悟抬手打招呼，然后闪电般掏出手机，对着身上多少沾到泡泡的几人咔擦咔擦连拍：
“绝对是被罚洗碗了吧！”
“身上全是泡沫啊你们~”
“平你的脸在肿起来哦~”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伏黑惠额角爆出十字，“你怎么在这。”
五条悟亲热地搂住吉野顺平的肩膀，“吉野同学请我来哒。”
吉野顺平枯了，他恨不得说我没有，但说不出来，确实是他请来的，“啊，是啊。”
明显不是单纯的请吃饭好吗。
东野平眼神放空，他想相信是五条老师来救人、中间发现他的残秽，出于对他的信任而就吃起甜食，但他都在卸去浊气炉，并不主动转化咒力，要留也是留下灵力，就算是六眼也只能发现伏黑他们的残秽踪迹。
所以说，五条老师你放任学生在地下洗碗，自己在这儿吃大福吗？
啊，确实是你能做出来的事，倒是并不惊讶了。
虎杖悠仁就认同了这种说辞，“哦哦，老师和顺平好投缘啊。”
硬了。
钉崎的拳头又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