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体育馆里无人相迎。
包括吉野顺平，他比之其他两人更了解真人术式。
他下意识退了半步，“妈妈…你不是在医院吗？”
“对不起，顺平。”
吉野凪脸上浮现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悲伤，“妈妈给你添麻烦了。”
确实是个麻烦。
东野平走到虎杖悠仁、吉野顺平两人旁边。
从术师的角度，此时的“吉野凪”无论从气息，还是残秽，都是真人的模样。这种咒灵变成他人样子的伪装，就算外表多相像，也是大象穿上草裙硬跳芭蕾，即使是新手吉野顺平也不上当，何况是实战经验丰富的虎杖悠仁。
“阿姨你…”
粉发少年不闪不避，目光端正地看向吉野凪，“为什么要藏在门后。”
门后的女人沉默了。
但这是个只要人不瞎就绕不过去的问题。
即使很害怕，她还是慢慢走了出来。
东野平首先注意到的是她的步态，不像正常人类二足着地的模样，反而像某种蛇类。失去门的支撑和遮掩，女人非人的另一半显露在三人面前，病态却不掩飒爽的女人拖出长长的下身，它由无数长着鳞片、正在扭动的人类手脚搅合而成，一头连在腰胯，一头延生出门外。
不知该直白称之为人蛇，还是委婉一些的奇美拉。
不管哪一个，都是怪物的模样。
“妈妈？”
吉野顺平声在抖，“为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眼泪从吉野凪脸上滴落，她无助地哭泣，慌乱地用手背擦脸颊，努力冲自己的孩子微笑，却一点也笑不出来，只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对不起…顺平，妈妈被抓住了。听说顺平在学校，不自量力跑过来，结果却成了这样…”
“妈妈！”
吉野顺平无助地朝前几步，却被扣住肩膀。
动手的是虎杖悠仁，“抱歉，顺平，我不认为伯母会在这里。”
举双手附议。
一直没说话的东野平开口，“没事的，伯母。”
他做了请的姿势，“过来吧。我可以治愈你。”
此乃谎言。
他的治疗术式仅对人类起作用。
之所以这么说，完全是因为他笃定吉野凪是真人假扮的，而咒灵不能进入帐。只要过来就当场掉马无所遁形，这是最简单直观的办法，只是…
“真是冷静呀。”
轻快到轻佻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真切到东野平瞬间能想象出，咒灵一直靠在门后偷听的阴间画面。脸部、四肢有缝合痕迹的咒灵施施然从门后走出，坏心思地踩上“蛇尾”，顽童走平衡木那样张开双手，蹦蹦跳跳走来，又忽然兴起，环住吉野凪的肩膀，把下巴搁在她的发心，轻柔地说，“你一直这么冷静吗？”
“你真有趣呀~”
“咒术师，‘人类’真的是你的同类吗？”
“这是‘女蜗’哦，我特地为你准备的礼物。”
“到我们这边来吧。”
没一点敌人争锋相对，反而充满友人间的揶揄。
听着让人不舒服，更不舒服的是真人和吉野凪出现在同个场景里。与其说是怪异，不如说是一种深切的毛骨悚然，不可细思，细思至怖。
东野平不想说话。
东野平亮出了死鱼眼。
“诶？不喜欢吗？那没办法了。”看書喇
真人笑着，捏住吉野凪的下巴，像展示什么货物或者玩具，强行让抹泪的美人抬脸，漫不经心地发问，“呐，顺平。我有‘妈妈’，你有‘东野’。”
“交换吗？”
被钳制的脸庞无声淌下泪来，顺着腮帮滑落。
她已经不像原来那样漂亮了，揉开的泪痕、失焦的双目、苍白的脸色，还有凌乱的头发，但这些都无损于她的“价值”，因为她是“妈妈”，吉野顺平唯一的妈妈。
盯着帐的内侧，那个神情动摇的少年。
咒灵终于压不住，嘴角恶劣地上弯，“呐呐，顺平现在可以做到的吧？”
“毕竟顺平在咒术上，很有天赋的。”
不知因为恶寒还是愤怒。
吉野顺平全身抖起来，“开、开玩笑的吧…真人先生。”
“要快点做决定哦。”
由下颌开始，咒灵所碰触的地方，迅速生长出细密的肉芽触须，转眼之间布满吉野凪的脸，美人的只剩下无助的尖叫，“啊啊啊啊啊顺平！”
“妈妈！”
吉野顺平忍不住冲出去，被虎杖悠仁拉住，“冷静点顺平！”
“能别在我面前乱舞吗？”
无语至极的东野平说了母语，随手拨出一个电话，那头很快就接了，他反手开了外放，“您情况怎么样…不，答案显而易见。”
“啊？“
伊地知洁高不明所以，“东野君？”
那边什么都没说，挂了电话。辅助监督意识到什么，扭头看了眼病床上熟睡的吉野凪，冷汗慢慢渗出，条件反射地抓紧公务包，“啊，这样啊。”
东野平挂了电话。
他们两人不顾伊地知洁高阻拦来里樱高中前，各自做了“准备”，虎杖和七海先生打了电话，而他则是——
“安心吧顺平。”
纵使刚刚的电话让他有了底气，虎杖悠仁仍然觉得火大，“东野在出发前，拜托我们的辅助监督照顾伯母了，他就在伯母的病房里守着。”
但这远远不够。
东野平在吉野凪枕头下塞了五大叠小纸人，在床下放了一洗衣篮反咒娃娃，还交给辅助监督的西装一个塞满自卫法器的公务包。如果咒灵把吉野凪带走，别说伊地知洁高不可能如此平静，他东野平第一个知道。所以，他打这通电话，并是为了确认吉野凪的状态。
“顺平，伯母一点事都没有。”
他如此告知精神已经绷到极致的少年，但效果并不明朗。
吉野顺平没说话，而是慢慢低下了头。
比之同龄人更长，遮住他半张脸的刘海垂下，没人看的到他的表情。
东野平和虎杖悠仁对视一眼。
各自从对方眼神里看到不乐观的情绪。
“嘻嘻嘻。”
打破沉默的是咒灵的笑声，它的话语一针见血——
“你不相信对吧，顺平。”
“记起来吧，你并不是第一次直视人心了哦。”
“只有几句话，连‘妈妈’的声音都没有。”
“为了得到消灭咒灵的报酬，居然说这种可笑谎言吗？”
“顺平要因此不来救‘妈妈’吗？”
啊啊啊啊啊！
女人已然哀哀戚戚的呻/吟声忽然凄厉地拔高。
细小的肉芽触须如海藻般蔓延伸长，毛孔里也冒出来，已经没有面孔的吉野凪头发一大把一大把地掉，取而代之的是随风飘摇的肉须，脖子、胸膛、双臂迅速变形，让她看起来就像一朵古怪的血肉蒲公英，“…顺…平…”
“住手啊！”
吉野顺平抬头嘶吼出声，泪水从眼角滑落，“不许你碰她！”
他挣脱了虎杖悠仁，决绝地冲出了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