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确实是结束了。
狠狠嘲讽了一把人形咒灵后，怎么看都不能躲在年长者身后快乐划水了。东野平顺从那一丝儿在这个“火场”中，犹如地狱蛛丝般意味着救赎的安全感，乖巧地往七海建人持刀的手边一躲，几乎是脚刚站定，刚被放大的垂耳老僧便膨胀成健硕版，瞬间朝他、也就是七海建人的劈刀冲来，咒术师沉稳地一抬手，削去异形的脑壳，红白四溅。
“哈，挺灵活的嘛。”
咒灵抬起头，看起来挺过了嘲讽，正恶意满满、阴阳怪气地针对让它不舒服的碍眼术师，“试试这个怎么样！”
夹在指间的两枚枯瘦人干被咒灵抛到半空中，反手轻触拍出。骤然膨胀的人类急速胀大拉伸，合二为一，变成一条耷拉着多余人类手足的巨大蚯蚓。“它”一头撞进水道的墙壁中，东野平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被七海建人手臂箍住腰部，带着跳闪开这次袭击。于是乎，七海建人轻巧降落在“人蚓”之上时，上半身下垂的他刚好和一张巨大的、勉强有几个窟窿能当成五官的人脸四目相对。
“救…救救我…”
它卑微地呼救，眼睛部位的窟窿里流出泪水。
“抱歉抱歉。”
人形咒灵用着幸灾乐祸地口气，说着激怒人的话，“我有很努力练习了，但是大脑和意念这方面精度还是不够，有时就会有这种灵魂的‘汗水’溢出来，别在意，我们继续吧。”
东野平感觉自己被放下了。
七海建人很体贴，没有直接把他放在“人蚓”之上，而是稍稍往外落在地上，但下落的时候，东野平还是碰到了人蚓，反馈而来的是人类肌肤的触感。
“我没有在意。”
七海建人说着，抬手抹去人蚓的泪水，“我奉行的原则是不把情感带入工作。”
“哈哈哈哈，你在说谎啊！”
咒灵在狂笑，它伸出手，指向眼前的人类，大声嘲讽，“你的灵魂动摇了哦，不管是你的，还是他的。嘛，你们几级？”
跳下人蚓的七海建人回答，“一级。”
东野平发现自己有点反胃了，“和你无关吧。”
下一秒寒毛悚立！
远在水道对面的声音骤然在近前响起，黏糊腻歪如同情人低语，近在咫尺的东野平却只听出了无限恐怖，“有关哦~”
什么时候——
东野平奋力转动眼睛，什么时候这么近了！终于，他的视线落在前方几尺，一个灰蓝色的脑袋出现在七海先生肩膀之前，那双异色的眸子里盛满淤泥满的恶趣味，极为满意地注视着他惊慌的神色，“感谢你哦。要不是得保护你…”
“一级的话，就算是我也没那么容易得手~”
一击得手的人形咒灵说完诛心之语，趁七海建人咬牙隐忍的空档，避开迟缓许多的劈刀，荡漾地跳开去，它改变了自己的灵魂形态，变出一对羚羊腿，舞着蹄子在术师面前炫耀，“吓到了吧，速度忽然变快绝对是吓到了吧。你们人类根本不能察觉灵魂的存在，也就没有用咒力保护一说。”
“就算你无意识用咒力护住了灵魂。”
人类咒灵兴致勃勃举起双手，隔空碰触了一下七海建人和东野平，“再来两三次也绝对让你放弃做人…你在干什么？”
我也想问。
腰侧刚刚被触碰的七海建人流着冷汗，“东野君？”
“啊，稍微忍耐一下。”
东野平掀开七海建人的西装外套，手几乎是探到他背后固定劈刀的地方，干净利落扯出藏匿在此处的反咒娃娃，手略微粗暴地钳住它的脑袋，“七海先生，我确认一次。你说不把情绪带入工作，所以现在应该总体上算平静对吧。”
“是的。”
七海建人给了他肯定的答复。
从人类恶意中诞生的人形咒灵意识到什么，条件反射地后跳，但已经完了。
啪，啪，啪。
东野平手上用力，反咒娃娃脑袋寸寸龟裂，手动激活的煤黑色姜饼人瞬间妖魔化，五官淌血泪，尖牙交错的嘴裂开，恶鬼索命的尖利嗓音瞬间爆发，刺破耳膜，“啊啊啊咦哇小浪蹄子咦咦哇啊本宫不死你终究是妃啊啊咦哇啊啊！”
噗嗤。
后跳的人形咒灵腹部破开一个大口子，和它的羚羊蹄子落地声一同响起的，是柔软、湿黏的内脏啫喱摔碎在地上的噗啪声，噗啪噗啪噗啪噗啪，它奇形怪状的内脏下了一场雨。
现场安静下来。
七海建人按了按他的侧腹，那里的肌肤完好，疼痛感一扫而光。
“七海先生，平常心。”
东野平捏诀，平静地说出术式的名字：
「三昧屋」
一个橙黄的小小火星。
它在拖着肠子的人形咒灵鼻尖绽开，然后很快转化成苍蓝，熄灭之前已经是完全的纯白。猝不及防，盛大、纯然的冷焰在咒灵周身燃起，摧枯拉朽，不带半点犹豫地将它的灰蓝头发、缝合的皮肤乃至于发动术式的双手、羚羊蹄子一同烧成齑粉，只消一点微风拂过。
啪嚓。
人工水道岸上倒下一个光秃秃的焦炭躯干，头颅摔断在两个术师面前，滚出老远还能看到纯白的余火远远跳动。
整个过程只有三四秒。
很快结束了。七海建人谨慎地扶了一下护目镜，“祓除了吗？”
并没有。
就像一面长满霉菌的朽墙，用火烧，用刀刮，用水洗，姑且干净了，次年春天，扎进墙体的菌丝便又萌出霉花来。东野平无端能感受到一种来自墙体深处、带着暗喜、成百上千的窃窃私语，尽管此时此刻四周寂静无声。
“三昧，来源佛语。”
于是，他稍微不耐烦地，开示了术式，“原意是止息杂念，心神平静，从而进行修行，最终至涅槃的结果。我的术式三昧屋，在我划定的范围内，排除施术者之外，对所有咒力显著的活物进行杂念判定，如果不是‘三昧’的状态，便强行度化至涅槃。”
简单来说就是——
杂念太多、心神不定就自/燃。
噼啪噼啪。
焦炭躯干裂开几条大缝儿，一个畸形的婴胎从焦躯中爬出，裹着纯白火舌，尖叫嚎哭着，寸寸化为灰烬，在地上积下浅浅的一堆，通道中不知何起的风一吹，浮尘摊开一个让前行者稍微苦恼的面积，七海建人没什么情绪地踩了上去，“了解了。
虽然卓有成效，但这孩子的术式“被动”程度很高。
从开示的内容上看，起火与否只取决于目标的心态，除了不会影响施术者和咒力不显著者外，不分敌我，无可否认这对于恶念所成的咒灵来说“特攻”，但咒术师中没有“杂念”的人又能有多少，而术式中能“主动”的范围划定…
七海建人余光在“人蚓”之上掠过。
比之咒灵，人蚓离他们更近，还“活”着，没有烧起来。折磨至此，人蚓的心念不是“三昧”也不是咒力不显著的状态，没有起火的只能是在“划定范围”时规避了。即使已经沦落在异形，东野平也认为那是“人类”，没有下杀手，同样的，也暴/露了术式范围重要情报：
不规则的范围划定，
或者可以决定中心位置的规则范围，方形，还是圆形？看書喇
不管哪种，范围的面积都不是无限的。
他一直有注意，咒灵那颗滚出去的头颅到一百二十米开外的时候，穿过看不见的水帘一样，肆意燃烧缠绕不去的白焰骤然消失，黑漆漆的头颅消失在暗色中。
就算是圆滚滚的西瓜，落地也滚不到那么远。
何况是并不浑圆的脑袋。
“辛苦了，东野君。”
七海建人目光锐利，注视那片咒灵逃入的暗色，“接下来的就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