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换子一事，就如同一道晴天霹雳, 别说沈庆接受不了, 就是沈暨阳也同样接受不了。
如果沈庆不是他的儿子，那明明上辈子岂不是用他们自己的两个儿子, 去供养了他大哥和一个寡妇的孩子, 这事光是想想沈暨阳就忍不住有一口老血要往出来喷。绕是他性子再好，再平和, 想想上辈子徐季明吃的苦，合着他们一家子苦的苦、惨的惨, 外人倒是吸着他们的血活的好生生的。
这他实在是不敢相信, 也不想接受。
赵勤这个孩子，沈暨阳知道, 村里小孩都不愿意和他玩。他娘赵寡妇, 长相媚人，又举止轻浮，和村里很多男人都拉拉扯扯的，对小孩也并不多管教, 时常在屋里和人亲热的时候就把小孩赶出来。
小孩也不闹, 就躲在一个僻静的地方，拿着一本破破烂烂的书安静的看着, 沈暨阳都撞见过他几次。
要说这孩子, 上辈子他家三只加起来也比不上人家, 他记得他前世听到村里热热闹闹的敲锣声专门看到过, 这小孩科举考中了探花, 再后来的事，他也就不知道了。
沈暨阳心中思绪万千，他觉得自己脑子有些不够用了，反正他听了沈李氏的话，是觉得可能性挺高的，沈李氏也绝对干的出来这事。
他迫切的想要找个人谈谈。
徐季明安安静静的听着他说完了全部，整个过程，沈暨阳都没有添油加醋，生怕影响了徐季明的判断，然后他就眼巴巴的看着徐季明。
然后看着眼前这人眨了眨眼，别说，这睫毛又黑又长，还真好看，咳咳，意识到自己在这么严肃的场合思绪还跑偏，沈暨阳有点不好意思的赶快拉回自己的思维。
“你的意思是说，赵勤才有可能是我们的孩子？”徐季明道。
“反正她是这么说的，我也不确定。”沈暨阳道。
“赵勤的话，”徐季明思索着：“乖巧，喜欢看书，长的确实挺像你的，我之前看到的时候就觉得有点像。”他对赵勤的印象挺不错。
他们家里三个孩子，其实长得都很好看的，其中老大长的更像徐季明一些，老二比较中和，挑两人优点长，斯斯文文的，至于老三，怎么说呢，倒是也很可爱，硬要说的话，比较像沈暨阳，只是并不是很明显。
真要比起来，确实是赵勤要更像沈暨阳一点。
“那你这意思，赵勤才是咱们的孩子？”沈暨阳纠结不已，尽管赵勤乖巧听话，未来也有前途，但他并不是很希望这孩子是换了的。
“我可没这么说。”徐季明道：“光凭这些，其实也不能断定你娘说的是真是假，只是可能性确实很大，毕竟那个孩子长的这么像你，实在太巧了些。当时我生完孩子身体弱，也没注意到这些，我也不太清楚到底换没换。”毕竟那会儿他刚嫁进来没多久，沈李氏又一副完全疼爱沈暨阳的模样，他哪里知道对方会是那种人。
“你可以试试有没有法子从那个赵寡妇那里下手，毕竟孩子是她生的，她总不能没点反应。”
这说的也对，除了赵寡妇那里，沈庆这里的事他也还要继续关注，说不定这个才是自己亲生的呢。
“嗯。”沈暨阳应了声，把脑袋埋进徐季明的怀里，闷闷不乐的，怎么就突然还闹出这种事了。
徐季明摸摸他的后脑勺，“其实这事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什么好处？”沈暨阳声音从他怀里闷闷的传来。
徐季明道：“你之前不是因为她以前经营好的那些名声，而不能直接和她撕破脸吗，现在这事一出来，不管她是真换了，还是假换了，只要把事情传出去，都是她没脸，无缘无故找个孩子说这些，她是想干什么呢。到时候咱们就可以刚明正大的和她拉扯开。”
“这倒也是。”沈暨阳还是不怎么开心起来。
没多久，门外就传来了响声，沈暨阳收拾好情绪，起身出去看，“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只见院里三个孩子都回来了，老大老二看上去没什么不对，老三沈庆则眼睛黑沉沉的，一看情绪就不太好。沈暨阳的心里突然不合时宜的冒出了一个想法，老沈家生的出老三这么坏的小孩子吗？按沈李氏这边的基因来看的话，那也应该是和老大这个心里蔫坏的换了才对吧？
这么想，他又觉得明明这人只是偏激执着，又带点狠，老三这种没心没肺只顾自己快乐的，还真不知道像谁？
沈暨阳脑子里乱七八糟想着东西，这边三个孩子听到他的问话，老大便回道：“天太热了，小庆摔了一跤把皮摔破了，就不想玩了。”
“摔破了？怎么就摔了？”沈暨阳一看，果然，小孩膝盖处的衣服沾上了泥土，料子也摔坏了，他朝着沈庆走过去。
见有人关心了，沈庆一下子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
沈暨阳当下也顾不得乱想，他大步走过去一把将沈庆抱起：“别哭，都这么大的孩子了，怎么摔个跤还动不动就哭，来，让爹看看伤的怎么样。”
沈暨阳把人放在椅子上坐着，把裤腿挽起来看，“哎呦，都出血了。”沈暨阳脸凑过去给人呼呼了两下：“没事了，爹给吹吹就不疼了啊。”
哄了哄，又进屋找了药粉给伤口敷上，用纱布缠了起来。
刚上完药，他就被沈庆的小手给搂住脖子，小孩子在他怀里伤心的大哭起来，怎么哄都哄不好。
晚上，沈暨阳躺在床上跟徐季明聊天：“明明，如果小庆不是咱们的孩子，咱们要不两个都养着？”今天沈庆哭的那么厉害，对他的依赖显而易见，他贯常都是心软的，下午想了许久，只要沈庆这辈子不要再变坏，他就多养一个儿子也没什么。
反正他们家又不是养不起。
徐季明“唔”了一声，对这事不在意：“只要你觉得养你大哥外室的孩子不膈应就好。”他不知道有什么前世今生，倒也没有立刻强硬反对。
沈暨阳：……
想想还是挺膈应的。
见他不说话了，徐季明了然的勾起嘴角，他就知道。
这事想了许久也没个结论，只能顺其自然看其中的发展了，之后沈暨阳又看到沈李氏来找了沈庆两次，沈庆在家也越发的低沉，完全没有往日那么的活跃了。
看的沈暨阳心里也怪不好受的。
倒是沈庆没有把他们家藏银子的地方说出来，或是来偷银子之类的，让沈暨阳觉得欣慰极了。看来上辈子的性子也并非是完全不能改变的。
饭桌上，沈庆突然道：“爹，你说，我怎么和你长的没有那么像啊，大哥那么像娘，二哥也看的出来和你们很像，就我……”他低下了头。
沈暨阳拿筷子的手一顿：“你长的像爹，就是一眼看着不太明显，再说了，又不是每个孩子都长的像爹娘，你看咱们村里，像爹娘的孩子也没那么多。”
“那……那……”沈庆想问，有没有可能他不是爹娘的孩子，如果不是，他又该怎么办？可是他呐呐了半晌，还是说不出来。
娘那么聪明，说多了，恐怕就会引起怀疑吧。
可是他也不想帮沈李氏偷爹娘的银子。
一瞬间，看着沈庆的小模样，沈暨阳觉得，其实这不是他在考验孩子，而是在折磨他自己。这些天每每看着一向活跃跳脱的孩子变的低落烦闷，坐在角落里发呆，时不时还偷偷抹眼泪，他就心里也跟着难过。算了算了，他想着，别再考验这考验那的，这么多天沈庆没有听从沈李氏的话，其实已经说明了问题了。
至少这一世，他的回来是有意义的，三个孩子都在改变，对他，对徐季明，都是有了真正的感情的。
“那什么？”沈齐见弟弟半天都说不出来，有些好奇的问。然后又想起一件事来，他兴致勃勃的说道：“说到长的像，爹，我之前看到咱们村有个小孩和你就长得特别像，就是太瘦了，很小的一个。”那个小孩也不跟他们玩，他当时觉得人家一个人孤零零的，还专门去搭过话，不过简单说过几句之后，他也没怎么见过这个孩子了。
怕沈暨阳不信，他还看向沈度：“我们当时都看到了，大哥小庆你们说是吧？”
沈度也跟着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沈庆没有动作，他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当他在一旁听得自己刻意忽略的事情被沈齐就这么说出来的时候，心跳都快停止了，如今只呆愣着不知道爹娘会说出什么话来。
“小庆你怎么了？”沈齐有些担心的推了一下他，平常要是说起这些事，压根都不用他开口，沈庆早就乐颠颠的接着话茬继续说了。
这几天却完全变了样子，整天魂不守舍的。
“嗯嗯。”沈庆胡乱点了下脑袋，然后埋下脸装作认真吃饭的样子。
沈暨阳心里叹气，也不想再继续等下去了，他原本是想着要考验沈庆，看看面对沈李氏的威胁，他会不会再重复前世的路子，然后再去调查赵寡妇那里。但是现在看来，也不必再等了，前世沈李氏是用他们家唯一一个读书的名额来诱哄他做坏事，和今生这种身世相比，两件事完全不是一个重量级的。
更何况赵寡妇在村里小孩中都受歧视，要沈庆这小孩亲口说他是赵寡妇的小孩，和赵勤换回来，实在是太为难了。
如今他犹豫难过了这么久，已经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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