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对啦——”命运鼓了下掌, 语气一转, “不过很可惜，没有奖励。”
李明光本来也没有想过奖励这种东西。
他只想知道创世神话的具体内容。
这个世界存在神，那创造世界的可能就是更高一维度的神, 再加上命运说墨忒最不完整, 很可能就会发生过那个创世神割裂自己创造万物的事情。
但这些说到底也只是他的推测，而且不够严谨。
在命运口中, 连墨忒那样的上位神都是最不完整的, 那其他的神呢？他们又是什么样的存在？
李明光压下满腹疑虑, 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平常一些：“只有这个？”
“你还想知道什么？”命运不上钩，这样反问道，“如果说是神话的具体内容……”
李明光悄悄竖起耳朵。
他等了好半天, 也没等到命运继续往下说。命运好像知道他的急切，只是意味深长地笑，然后将目光头像了窗外。
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 祂岔开了话题, “说起来……这里是这个位面的中心城没错吧, 看起来发展得很快。”
“如何, 要陪我出去逛一逛吗？”冲李明光眨了下眼, 银发神祇这样说, “饭后散步闲聊确实是人类很喜欢做的事。”
不久前还准备躺上床好好休息的李明光：……
要不是和命运在一条船上，他估计会第一个捅死命运吧。
……虽然说他确实曾计划过类似的事情就是了。
只要心里建设足够，反水是不会有负担的。
李明光放下完全起不到作用的塔灵，猛拽了下它的尾巴。
装睡的塔灵顿时惊醒。
“我出门了, 你看好家。”他这样吩咐塔灵，然后扭头看着命运。
法师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是妥协，倒不如用挑衅形容来更贴切，“你确定要和我散步吗？”
不管怎么样，他得套一点创世神话的内容出来。
“我以为这个故事完全可以支付报酬，而且绰绰有余。”命运则回以微笑，巍然不动。
李明光率先打开门走了出去，“除非它足够精彩，能让我相信。”
“你要学着更信任我一点啦。”这样说着，命运紧跟了上来，“不介绍一下吗？这里。”
李明光脚步一顿，“让一个跑了快三百年的人介绍，你确定自己脑子真的没问题？”
话是这样说，但中心城并没有他想象中陌生。
他在回来的时候就发现了，变动的只是各种各样的细微之处，比如说具体的人，比如说街角花店的装修与颜色。
中心城比他印象中扩大了许多，但城市规划却没怎么变。
李明光依然知道哪里是居民区哪里是贸易区，甚至还能在那些变化中发现一点小惊喜。
比如说以前常去的材料店不但还开着，门面甚至还大了许多，装修也彻底升级了一遍。
只是他觉得这些没有必要和命运说。
他不说，不代表命运就不知道。
某种意义上来说，命运知道的，远比李明光要多。
翡翠之都作为一个独立的位面，祂就是出于私心，想不投以关注都难。
“你不说我也知道的。”命运突然开口，语气听起来有点吃味，“这里的所有人的命运我都能看见，都接触过。”
“他们什么时候出生，什么时候死亡，人生中又会经历哪些快乐哪些悲伤，而哪些又会成为不可忘却的回忆，我都知道。”
所以，祂自然知道这座城为何多年不变的缘由。
好像只有人类才会有那么无聊的期盼和希望，但命运很难说自己不嫉妒。
很多人都觉得祂的法师会回来，哪怕他们连面都没有见过，只听长辈或者其他什么人听说过传闻。
而那些还到现在的人更是如此。
李明光眼皮动了动，抬眸：“所以呢？这又怎么样？”
当时和命运签订过契约，命运将“眼睛”借给了他一部分，命运能看见的，只要他想，他也能看见。
但那是他人的事情，他不会随便就对别人的人生评价干涉，更不会像命运这样无聊。
李明光觉得那是种不礼貌的窥探，哪怕对方是司章此职的神明。
“所以？你被爱着。”命运说，话语里夹杂着叹息，“同样是爱，为什么你无法接受乾德拉，或者是我，或者是其他存在呢？”
李明光感觉自己在听笑话。
由于过于好笑，他甚至真的笑出了声，“爱？你确定要和我说这个吗？”
“墨忒不谈，恕我直言，我可没有在你身上感到爱这种东西。”
法师翻了个白眼，看起来更像个小混蛋了。
“你不会把玩弄心和掌控欲叫**吧？”
“至于你说我被这里的人爱着……他们应该是敬爱和憧憬我。”砸吧了下嘴，他继续往下说，“别把他们美好的感情和你们那些负面的东西混为一谈，谢谢。”
“这个位面由我拯救，而这座城市的雏形更是我构想出来的，这里不以信仰论人，有给其他种族的特殊居民区。”
李明光压根没给命运反驳的机会，“值得尊敬的会被尊敬，但绝不是因为身份，因为阶级，而是因为他们确实做出了贡献。”
“可能更外面的国家不一定，但至少中心城和附近的地方是这样，大家同样具有尊严。”
“我是向他们展示了另一种可能，并告诉他们那种可能确实可行的人，他们为什么不尊敬我，憧憬我呢？”
假如这是公开演讲的话，命运或许会忍不住给他鼓个掌。
意气风发，眸光熠熠，神采飞扬。
这确实是祂钟爱的那个法师。
但作为被比较的，所谓的负面的一方，祂微妙地开心不起来。
所以说，祂才不喜欢这里。
“……你会明白的。”祂不欲在这个问题上过多争辩。
堂堂命运，当然不会有词穷的时候了。
只是现在说出来的话，事情的发展就不会有那么趣了——所以，还是等到够有趣的时候再说吧。
谁让祂恶劣呢？
李明光扳回一局，忍着翘小辫的冲动发问：“你说的那个故事，到底和墨忒有什么关系？”
他其实还想问和你有什么关系的，但考虑到不能对命运透底太多，以防被对方误导，干脆忍住了。
只要线索够多，排除最可能的和最不可能的，就一定能得出更接近真相的答案了。
应该。
“你猜？”命运又恢复成了笑眯眯的样子，“你这么聪明，我觉得应该不需要说太多。”
李明光听得直竖中指：“……我已经陪你出来逛了！”
“可是你没有给我介绍这里啊。”命运满脸无辜，“所以我也不会说全，交易要等价嘛。”
……虽然知道确实是这个道理，但那种挥之不去的不爽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就把能说的说出来，快点。”他这样催促，并决定听完就回去补眠。
——至于命运的心情怎么样，谁会关心这种问题啊？
有个空闲，他多想想图纸怎么设计不好吗。
“创世神创造了世界。”命运眉眼含笑，语气带着点宠溺，“但是不足以支撑世界。”
“所以？”
“所以祂把自己分成了几份，比如说光明，黑暗，比如说生与死，祂具有的特征则成为了某个种族。”
“……？”
“没了？”李明光感到窒息。
“没了~”
裤子都脱了结果你就给我看这个？
“你还没有说墨忒为什么最不完整。”他提醒。
“这个啊？只是我随口说的而已，大概是因为祂被拒绝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李明光总觉得命运在这个故事上有所隐瞒。
光明，黑暗，生与死。
那命运又是什么样的角色？
尽管祂并没说，但怎么看，像“命运”这种万事万物都存在的东西都和创世神有无法割裂的关系吧。
“那其他的各种各样的神呢？比如说元素神？比如说很久之前被我解决掉的晨曦神？”
忍住离场的冲动，李明光继续问。
“这是额外问题，我有不解答的权利——”
“……想要我干什么就直说。”他头疼，“这也算是公平交易的一部分。”
不得到答案的话，李明光认为自己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办法好好睡觉了。
都怪好奇心。
该死的好奇心。
他的反应半点不出命运预料，银发的神祇停下脚步，祂指了指自己的脸颊，稍微朝下蹲了蹲，恶作剧般地开口：“亲我一下，我告诉你。”
李明光：……
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半点都不感到意外呢：)
“好啊，我亲你一下。”他笑了起来，转身甩了命运一巴掌。
“拿手亲也算亲，你现在可以说了。”
要是提出点正常的要求他说不定还会答应，这种……呵呵。
睡不好就睡不好吧，根本不想看到命运得意的样子。
然后命运突然凑近，自己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其实这样也可以。”
一触即分，在李明光忍不住打祂之前，祂迅速跳开了，“……其他的神是自己衍生出来的啦？因为那个时候构成世界的要素已经有了嘛，经过很长时间的演化，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你也是后来世界自动衍生出来的？”李明光问。
“当然啦。”命运笑得开心，“我没有在故事里提到我吧。”
“那这样一来，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个故事，并且还这么清楚就无法解释了。”李明光一针见血，“而且，我记得你是非常特殊的一位神。”
“因为命运谁都会有的吧？”命运摆手，算是极为敷衍地解释了过去，“我知道，只不过因为比较了解法则而已。”
“而且都说了，这只是传说啦，一些诞生很早的神也知道这件事。”
“传说？”李明光嗤声，“我还以为你已经验证了呐，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命运下意识抵赖：“我可不记得自己有说过——”
法师呵呵一笑，表示信你才有鬼。
他现在还在想关于创世神话的事，并试图分辨哪些是命运想让他走入的误区，才没工夫理会狡辩。
事实上，命运现在就离开反而更有利于他更好地思考。
看见少年又沉默下来，明显是心不在焉的状态，命运叹了口气：“无情哦。”
“谢谢。”李明光权当做是夸奖收下，“你还要散步吗？不散步我就回去了。”
“我大概不需要散步了。”命运说，“不过你可能还要散步一段时间。”
“？”
他投以疑惑的眼神。
“到时候就知道啦，现在就说的话，一点惊喜感也没有了。”
李明光蹭蹭退了几步，离祂远了一点。
他总觉得命运又在打什么坑他的主意，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这和你站在哪里没有关系哦？”
他的反应过于可爱，命运憋笑起来格外辛苦，“过来一点儿，不然等会儿没人扶。”
李明光闻言，默默又远了几步。
命运只好无奈地捏了下自己的鼻梁，无奈笑出声。
“我难得这么好心。”祂强调。
李明光表情有如见了鬼，因为命运每次瞎好心都意味他肯定没好事。
他准备把命运丢在大街上自己回去，却发现真理和桃洛丝正朝这边走过来，显然是看见了他。
“……”总有种不好好工作摸鱼被抓包的心虚感是怎么回事。
不过心虚只是对真理来说，看见头上绑着缎带，身穿蓬蓬裙的桃洛丝，李明光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谁会不喜欢洋娃娃一样的小姑娘呢？
李明光变出一枚相当闪亮的小星星，朝桃洛丝怀里抛了过去，动作娴熟。
桃洛丝动作也很快，甜甜地冲他道谢：“谢谢霜火叔叔！”
“……叫哥哥。”李明光纠正他，“我和真理是一辈的。”
甚至真理还比他大几岁。
除了会叫他叔叔这点之外，作为一个完美的小女孩，桃洛丝似乎就没有其它缺点了。
她稍微往真理身后站了站，朝命运投去好奇的目光。
真理也在用眼神询问他。
“一个无聊的朋友而已，不用在意。”李明光这样搪塞，“偷渡来的，估计等会就走了。”
真理似乎被噎得不轻，“朋友？”
“只能说算是朋友。”李明光强调，并不是很想揭露命运的身份。
虽然他和命运狼狈为奸一丘之貉这件事早不是什么秘密了，但在昔日同僚面前，还是想给自己留那么点面子。
真理对命运肯定不会有什么好态度。
他前科还没消，半点也不想在命运走后再被真理阴阳怪气夹刀带刺教训一顿。
而且桃洛丝无条件站在真理那一边……他不是塔灵，根本受不了这样的双重打击好吧。
“哦，这样啊。”真理的目光在命运身上停留了一瞬，似乎在考量什么，“他找你来做什么？”
命运冲他露出一个微笑，主动解释：“事实上……我们只是单方面的朋友，我正在追求他。”
李明光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不不不，真理你听我解释，我没有瞎搞人际关系我……”
然而晚了。
“原来您真的出去逍遥了啊，难怪不愿意回来呢。”真理语气温柔。
桃洛丝敌忾同仇，“原来是出去逍遥了呀——”
好好的逃亡史，被这么一说顿时就变了味。
李明光尴尬地挠耳朵，“我真没有……祂也说了吧，祂是单方面追求。”
“拈花惹草和逍遥有什么本质的冲突和区别吗？”真理环着手，反问他。
“还有，为什么是‘祂’？”
李明光：……
他太难了。
难怪命运说他的散步可能还要持续一会儿，原来是指这个。
还好，他没有听命运的友情建议，当时久保持了距离。
他刚想开口，心跳蓦地漏了一拍，眼前景象也有那么瞬间是模糊的。
这是过劳的体现。
李明光深呼吸，“……所以说只能算朋友啊。”
事到如今，他就是想瞒也瞒不住了，希望真理能看在他已经过劳的份上骂轻点。
“祂是命运，就是之前流传的，和我狼狈为奸的那位。”
真理沉默，半响才开口道：“……原来是祂。”
议会的现议长神色复杂：“那么，您特地来这里造访，有何贵干？”
很公式化的语气，“尽管有些逾矩，但他是我们的议长，有自己该完成的任务，从这一层面，我们有权知道您的意图。”
被护犊子的李明光感动了。
他刚想开口，就被真理不着痕迹地瞪了一眼，顿时禁声。
好了，现在他意识到他没资格开口了。
“只是闲聊和叙旧而已，不要这么紧张。”命运神色如常，“非要说什么其他的事情……大概是顺带让他带我游览一下这个位面？”
片面之词。
真理才不会相信祂的目的有这么浅显，但处于礼仪，还是开口介绍道：“翡翠之都有专门接待神的窗口开设，您想要了解这个位面的话，可以去那里找合适的导游。”
“他还有工作，而且离开很久，并不适合作为向导。”
“……我也这么觉得。”李明光终于找到机会，补充了一句，不知为何，那股心悸感却更重了。
理论上来说，他工作的时候有记得和精力药水和体力药水，除非药水过期。
可真理就算因为他跑路的事情再生气，也不会在这种事上开玩笑的。
“你们还想继续的话，可以去更加正式的场合交谈。”他忍不住这样说，打了个哈欠，“我有点困，就不听你们在这里客套了……”
打哈欠只是为了增加可信度，李明光觉得自己只是眼前有点发黑，处于并不疲倦但不得不强制休息的状态而已。
以前也出现过这种情况，不过没有那么强烈。
……所以这次他到底工作了几天啊？不会超过半个月了吧。
法师很自然就把原因归咎到了太久没有这样工作上，忽略了两者细微的不同。
“我现在就让桃洛丝送您回去。”真理几乎在下一秒就开口接过了话题，“您确实应该好好休息了……这边的交涉就交给我来。”
说到底，他也只是口头嫌弃而已，在涉及到休息的问题上，真理从不含糊。
他记得李明光以前也会有这样的毛病，太困了甚至会直接倒下，然后在所有人提心吊胆的情况下，第二天或者第三天没事人一样地睁开眼。
这种事情发生过几次，他们应该早就适应了才对，但每次还是会忍不住心惊肉跳，生怕出什么不可逆转的意外。
“——我之前见到您的时候就想说了，这个点您应该在休息。”真理强调，并让桃洛丝去牵他的手。
“好了，这里就交给我吧。”
“……真是的，所以我才不喜欢这里啊。”命运这样嘟囔一句，“这里太难受了。”
不管是那种无时无刻弥漫在空气里的对法师的喜爱和尊敬，还是如此直白的关切和担心，都让祂本能感到不适。
他随即抬起手指，冲真理嘘了一声，然后开始了倒数。
“三。”
“二。”
“……一。”
话音未落，李明光眼前彻底黑了下来，直直倒了下去。
好在之前真理就已经让桃洛丝走过去送他。
洋娃娃一样的少女反应迅速，在法师彻底倒地之前赶忙扶住他，然后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自己的主兄长。
真理的第一反应是质问，直觉告诉他这样的反常绝对和命运脱不开关系。
他知道李明光的习惯，很有分寸，只准备了两天分量的药剂，理论上来说根本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但命运依旧是嘘声，异常神秘地冲他笑了一下。
“我之前和他说过，他可能要出去散步一段时间，让他靠近我一些。”
这具身体和灵魂的匹配度并没有那么高，灵魂会被呼唤至更匹配的地方，回到原本的身体里，不是很正常吗？
这样想着，银发神祇又是摇头又是耸肩，“都让他过来了，他不信，我也没办法。”
“运气好的话，大概会醒吧？”
就是因为祂心爱的法师一定不信，事情才会继续发展下去。
世上不存在偶然。
无数偶然都指向选择，而无数选择汇聚成命运。
“——有缘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 =w=~
跑了跑了，明天就是继续六点六千见了。
连续日了五天万，我养养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