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正文完

真的是沈西顾?

见到那道似乎很熟悉的身影, 傅远舟努力着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但现在天色已暗,灯光之下,那几个人只是一闪而过就进了场馆, 以至于他没能来得及确认对方的身份。

可如果是沈西顾, 他为什么要来这里,难道是要来见他?可沈西顾应该不知道他会来看比赛,而且如果真想见他, 只要在学校门口等着就行了,但沈西顾从未做过这样的举动,也就是最开始去学校找过他两次。

“怎么了?”谢临看到傅远舟脸上的疑惑, 问他。

“没什么。”

傅远舟摇了摇头, 这时入口开放了,观众们陆陆续续地进入场馆,他们两个也跟随其他同学一起进去了。

场地非常大,座位呈三面层层环绕,围绕着中央的平台,另一面是巨大的屏幕,为了让观众在比赛时能够看清屏幕, 场馆灯光整体偏暗, 投映的是多彩的绚丽灯光, 游戏磅礴大气的主题曲在空中回荡着,提前预热氛围。

这款今年新出的游戏非常火爆,而且决赛提前做了很多宣传, 前来观赛的观众非常多,几乎座无虚席,当然傅远舟一行人的位置都非常不错,是原野提前给他们留好的。

傅远舟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他的左手边是谢临。坐下以后,他又忍不住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个人,那会是沈西顾吗?他们会在场馆里相遇吗?

他的心情是矛盾的,既不希望是沈西顾,却又希望是他。他想回避和沈西顾见面,可如果那人就是沈西顾,就证明现在的沈西顾的状态还不错,至少有心情来看游戏比赛,而不是做出某些自我伤害的行为。

不过那几个人应该不是普通观众,他们是提前进入场地的……

这样想着,傅远舟下意识地四处张望,他也不清楚自己想要寻找什么,这样根本就不可能看到那个人。

他的确没有发现那个疑似是沈西顾的人,却发现了另一位让人充满意外的观众。

这是个英俊的中年男人,就在离他们不远的位置上,他面容冷峻,不苟言笑,即使周围的观众都在狂热呐喊,他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显得格格不入的,得到了其他人的侧目。

是原野的父亲!

傅远舟一下子认出了对方,之前他跟男人聊天时,曾经提起过今天的决赛,当时男人没表示什么,没想到他居然来现场观赛了。

他刚才还有些低落的心情霍然变得明亮起来,猜测着原野是否知道这件事,在即将开赛的时候,主持人终于登上平台,这场决赛终于拉开了帷幕。

解说与两支队伍的成员也登上平台,主持人开始一一介绍,首先被介绍到的就是双方的队长,当聚光灯打在原野身上时,观众们开始尖叫呐喊,疯狂地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

原野挥手冲台下的观众示意,他长得又高又帅,水平也是顶尖的,性格风趣还喜欢笑,自然有着最多的粉丝,也最受其他观众的喜欢。

傅远舟不停地鼓着掌,一直以来,他都认为原野生来就适合散发万丈光芒,他依旧记得上辈子原野黯然离去的背影,此时此刻,他再度看到原野站在决赛的赛场上,不由欣慰又感动。

如今原野的父亲来看比赛了,这是个很喜人的变化。还有另一件事,就是原野的手不能受伤了,上辈子原野自始至终都没说他为什么会受伤,这一次他一定要阻止这个悲剧。

介绍完两队的队长后,聚光灯打到了另外的两位副队长身上,原野这边的副队长傅远舟还记得,他是原野几年的搭档,真名叫钱子恒,他们三个曾一起吃过一回饭。

傅远舟自己玩这款游戏,也关注过赛事,钱子恒的水准在选手里不算拔尖的,但他却进了一流的星光俱乐部,当初和原野是一起进去的。

据傅远舟的了解,以钱子恒的水平想进去原本很困难,还是经过原野的极力推荐才得到了这个机会,后来钱子恒在俱乐部混得风生水起,原野却因为手伤而远赴国外了。

镜头对准钱子恒,大屏幕上的他笑得很温和,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可是当聚光灯移到下一位队员身上时,钱子恒的笑容却很快消失了,甚至是有些阴沉,轻轻地瞥了原野一眼。

傅远舟位置很好,离平台很近,即使灯光比较暗,他也能看到钱子恒脸上的表情,立刻皱了皱眉。

他感觉到钱子恒对原野有情绪,可能是因为他获得的掌声远不如原野热烈,这也难怪,他水平不够,玩的还是辅助职业,自然人气照原野差得很远。

钱子恒面无表情地看着原野,而当原野与他说话时,他却马上换了副表情,扬起了一张笑脸。

他的表情变化很快,快到可能只有傅远舟注意到了,越是这样,就越是给傅远舟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他想起上辈子自己和钱子恒吃饭,那时他就不怎么喜欢这个人,感觉他全程心不在焉的,倒是俱乐部经理来了通电话,钱子恒就当即精神奕奕地接了起来,说话的语气也相当热情。

原野不在意,傅远舟却一直记在心上了,现在一看又看到钱子恒这熟悉的两面派作风,更是觉得膈应。

明明受了那么大的恩惠,要不是有原野,他怎么可能杀进决赛,日后还和星光俱乐部签约,然而钱子恒不仅不知道感恩,甚至还嫉妒原野……

嫉妒?

他心里一跳,突然联想到原野对自己的手伤始终保持沉默,还有钱子恒对原野的这种态度,越来越心惊,产生了很可怕的猜想。

傅远舟知道原野很重视友情,朋友不少,他对朋友都是很维护的,哪怕上辈子的傅远舟越过越荒唐,原野都没嫌弃过他。

对这个搭档,原野也很照顾,原本星光俱乐部只想签他一个,钱子恒是那种可要可不要的,去还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把钱子恒也收了。

难道这个钱子恒……

傅远舟心里发凉,再看向台上的钱子恒,明明是挺平和斯文的长相,现在他却怎么看怎么都透出一股阴险的气质。

他坐不住了,借口自己要上洗手间,暂时离开了座位,来到外面,用手机搜索钱子恒的真名和他的假名,看过后更加心惊。

上辈子他也搜过钱子恒的名字,但那时钱子恒已经是战队副队长了,很多关于他的东西都删掉了,此刻他却还是初出茅庐的新人,按年纪算也是高中生,什么手脚都还没来得及动,让傅远舟找到了各种蛛丝马迹。

钱子恒的学校贴吧爆过他脚踩两只船的事,还有说他欠钱不还的,大大小小的事不少,虽然都不是很严重,但其人品也可见一斑。

傅远舟又顺着贴子里曝光的社交账号继续搜,一路摸到钱子恒的小号,看到了他很多发泄心情的博客。

「又是他,操,凭什么总是他?我哪里比他差了?」

「今天比赛输了,他布置的战术有问题,责任主要在他,这回那几个傻逼怎么都不说话了?还安慰他?上次我的那场他们都是怎么指责我的,难道他们都忘了?妈的,一群傻逼!」

类似这样的博客还有很多,傅远舟眉头紧蹙,他当然能看出来钱子恒骂的人就是原野,博客时间甚至能追溯到两年前,原来这么久以前,钱子恒就对原野开始不满了,随着时间推移,还有变得越来越强烈的趋势。

这个人很危险!

傅远舟心中警铃大作,原野的手之所以会受伤,很可能就与钱子恒有着莫大关系,但看在搭档的情分上,原野不愿追究,自己把所有事都扛了下来,默默地到国外治伤,钱子恒却凭借自己的手段上位了。PAOPAO

后来在各种场合中,钱子恒从未提起过原野,哪怕是提到现在的这支队伍,他也没讲过原野半个字,也从未看到他在任何社交平台上与原野有过交流,原野也是,国外的这几年再也没提到过钱子恒。

一切迹象都能对上,如果真就是真相……傅远舟气得手抖,然而他没有十足的把握,钱子恒人是很恶心,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可这件事的性质极为恶劣,也许他没胆子干出来这种事。

不管怎么说,知道钱子恒是这种垃圾,傅远舟断然不想再让原野和他待在同一个队伍里了,就算钱子恒不敢干,但他人品这么差,早晚得被人寻仇,原野难免会受牵连。

傅远舟将自己找到的所有东西全都保存下来,打算在赛后拿给原野看,不管怎么说,他一定要阻止钱子恒进星光俱乐部,就算原野的手伤跟他没关系,也不能留下这么个祸害。

他将截图和链接逐一保存,忽然手机震了几下,是谢临发来的,问他怎么还不回去。

他已经出来很久了,决赛早就开始了,傅远舟匆匆回复他就回去,向着里面走去,却在转弯时看到一道身影,瞬间脚步一顿,然后躲了起来,不让对方看到他。

是沈西顾。

傅远舟的心跳加快了,这次走廊里的灯光很亮,让他一下子看清了对方的侧脸,的确是沈西顾,他居然真在比赛现场。

沈西顾正在和人打电话,说的不是中文,也不是傅远舟留学时听惯的英文,而是另一种语言,他听不懂,但也没走,因为那是他的必经之路,他得等沈西顾先走才能过去。

即使不懂语言,沈西顾迷人的嗓音听起来还是很熟悉,傅远舟心情复杂,他不知道沈西顾来这里做什么,但看到沈西顾一切正常,就安心了,希望他们可以保持这种互不相见、彼此安好的状态。

沈西顾的电话很快挂断了,脚步声响起,他离开了那个位置,傅远舟趁机赶紧走了,回到场馆里,里面呼喊的浪潮一阵高过一阵,屏幕中的角色正在激烈厮杀,赛事正处于白热化的阶段。

“有什么事?”

傅远舟回到座位上时,谢临在手机上打字拿给他看,否则在这么喧闹的观众席里他们听不到彼此的声音。

傅远舟犹豫几秒,点了点头,他觉得这件事也可以跟谢临商量一下,问问他该怎么办。

不过现在不是对话的好时机,傅远舟就打字回复,告诉谢临等到比赛结束后再说。

比赛继续进行,随着一方战队最后一个角色倒下,场馆里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狂热欢呼和尖叫,解说以最后一句话为这场决赛画下了句号——

“让我们恭喜Alano战队!”

这是原野的队伍,傅远舟身边的同学们激动地跳了起来,大声吼道:“原野赢了!他赢了!他是冠军!”

选手们从席位上走出来,Alano的队员们高兴到喜极而泣,彼此相互拥抱,原野神采飞扬,站在飘落的彩带下,向着四面八方的观众们挥手。

就连原野的父亲也柔和了神色,起立鼓掌,已经见证过一次这个场面的傅远舟还是心潮澎湃,连刚才担忧的情绪都被冲淡了,为原野鼓掌鼓到手红。

颁奖仪式上,原野和队员们共同捧起奖杯,主持人笑问他们的感想,原野想了想,看着观众席的某处方向,勾起唇角说道。

“这不是我第一次得奖,却是让我最高兴的一次。”

“还有……谢谢他今天能来现场看我的比赛。”

“哦……”

他话音一落,同学们都看向傅远舟,冲着他挤眉弄眼,充满了暧昧的色彩。在他们看来,原野说的一定就是傅远舟,没办法,谁叫人家是冠军队长喜欢的人呢!

“不是我,他说的不是我!”

傅远舟心惊肉跳,谢临可就还在他旁边坐着呢,连忙推给了另外一人:“你们看,那位是原野的父亲,他也来看比赛了,原野说的是他。”

他伸手一指,同学们顺着看了过去,果然看到了一个男人,长得和原野颇有几分相似,而男人听到原野的话,先是讶然了一瞬,随后脸上流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男人坐的位置离他们不远,也正好在原野的视线范围之内,同学们信了傅远舟,都有点失望。

傅远舟自己是不信的,他估计原野十有八.九不知道他父亲今天来了,说的还是他,但是他打死不能承认,绝对不行——谢临都握住他的手了,握得还很用力!

“别吃醋了,”现在场地总算安静一些了,傅远舟凑到谢临耳边,对他耳语说,“我喜欢的是谁,别人不知道,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他一边说一边回握谢临的手,将五指插到他的指缝里,与他十指相扣,谢临这才稍微放轻了些。

台上的主持人问原野说的是谁,原野笑了笑没说话,把话筒递给了钱子恒,傅远舟算是蒙混过关了,接着几位领导和游戏公司的负责人上台颁奖,并宣布了要开办职业联赛的重大消息,再度引发了观众们的高.潮。

等到整个比赛结束,所有的同学都一窝蜂涌到了队伍的休息室里,去看看他们的冠军,把原本还算宽敞的屋子瞬间挤得水泄不通的。

“原野,你真是太牛了!”

“冠军罩我!!”

“怎么样,厉害吧?”

原野笑着问他们,目光落在傅远舟身上,双眼满含笑意,很显然他最希望能听到的是来自于傅远舟的称赞。

“厉害,太厉害了,恭喜你!”

傅远舟发自内心地夸着原野,同时把原野拉出来,要和他单独说点事,同学们一阵起哄,傅远舟暗自庆幸谢临去洗手间了,大概一会才来,否则又要起火了。

“什么事?”

原野的眼睛很亮,似乎对傅远舟的主动充满了期待。

“我是来问问你……”傅远舟说,“有俱乐部联系过你了吗?”

原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怔了一下才回答:“嗯,有三家。”

“都怎么样?”

“都还不错,我想进星光,他们是最厉害的俱乐部,可是……”

他眉头蹙起,傅远舟了然于胸,问道:“他们是不是说他们只想签你,不想签别人?”

“你知道?”原野很惊讶。

“你打算怎么办?”傅远舟问。

原野沉默了片刻:“我知道他们签下整个队伍不现实,但我希望至少能留下其中一个。”说到这里,他笑了笑,“算了,不说了,今天是庆功的日子,太扫兴了。”

傅远舟不知道星光这边是什么时候开始和原野接洽的,要阻止自然是越早越好,便说道:“那个钱子恒,你不能留他。”

原野又一次发愣,傅远舟不管他的反应,直接掏出手机给他看:“你看我找到的这些东西。”

他把所有截图都给原野看了,接着说:“他人品不行,还嫉妒你,很难说以后会发生什么事,你要留他,肯定会出问题的。”

“……”原野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才说,“我知道了,我会调查这些内容是否属实。”

“你不信?”

原野笑:“他们还都说我是垃圾呢,我把人打到住院,还差点退学了,这是事实。”

“钱子恒怎么能和你一样,你那是有原因的,你是为了朋友出头!”傅远舟说。

“但这就是事实,所以我不能只听信网上的一面之词。”原野说。

傅远舟愣了一会,才说:“可小号上的发言是千真万确的,你别说你不信那是钱子恒在骂你。”

“那的确是他。”原野叹息,“其实我早就知道他对我有点意见,但比赛时我们的配合没什么问题,我就不太在意了。”

“你必须在意!”傅远舟强调。

“好,好,你给我几天时间,好吗?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谢谢你。”原野拍拍他的发顶,哄着他。

傅远舟不知道这番话是否能影响到原野的决定,他争相再说些什么,却忽然听到有脚步声,顿时警觉起来,向四周看去:“有谁在?”

他倒是不担心关于钱子恒的事被人听见,他是担心原野打人还差点被退学被什么人听见了,可是那人走得很快,傅远舟完全没见到任何可疑的对象,不由心里焦急。

“没事,别担心。”

原野比他淡定多了,好像不怎么在意,不过看到傅远舟还是着急,他笑了笑说:“你可以理解为……嗯,我爸挺厉害的,所以传不出去。”

傅远舟看了他一眼,然后打开微信,看了一眼原野父亲的名字,然后放到网上一搜……靠,好,他的确不用担心了。

怪不得当初原野治疗手伤时,他父亲能给他联系到那么好的主治医生,当然原野对此并不知情。

想到这里,傅远舟又不由感到了几分心酸,要是当初原野没有和家里断绝关系,后来一定不会那么辛苦了,甚至也许不会受手伤,如果原野说出自己受伤的原因,他父亲肯定也能彻查出来,但可惜没有如果,原野选择了独自承担了所有事。

此时原野淡淡地说:“不过他肯处理,也是因为他不想让自己的名声落下污点罢了——或者说,不能让我这个污点再继续扩大下去。”

“也不能这么说……”

傅远舟想劝他几句,这时又有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同时还有人叫着原野的名字,都是原野的队友。

他立刻闭上嘴,原野冲他笑了笑,说道:“别不开心了,今天我是冠军,替我高兴高兴吧。你说的事我肯定会查的,放心。”

他又摸摸傅远舟的头,跟他告别,之后就去找队友了,他们自然是要去举办一场庆功宴。

傅远舟也回去了,他回去时谢临也在,两人结伴回家,路上傅远舟说了钱子恒的事,谢临听后说:“品行不端,的确不能让他留下。”

“可是该怎么办呢?”

傅远舟很苦恼,如果可以,他是真想曝光钱子恒,可是那些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而且如果处理不好,原野的整支队伍都会受牵连,毕竟钱子恒是他们的副队长,大家在分开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要是害原野也没法签约星光可就糟了。

这几天他一直都在发愁这件事,却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戏剧化的一幕出现了。

就在这几天,一家俱乐部宣布签下了钱子恒,名叫北极冰,其实力不输于星光,同时原野也和星光签约了,两人终于还是去了不同的队伍。

傅远舟从原野那里了解到,北极冰俱乐部是主动找上钱子恒的,开出的条件还很丰厚,钱子恒果断签约了,并脱离了原本的战队,宣布以独立选手的身份进行活动。

但北极冰俱乐部没找上原野,原野也就不用选择和犹豫了,直接去了星光,他的其他队友签了星光的二队,以他们的水平而言,已经是相当不错的归宿了。

就这样,除了钱子恒以外的Alano队员都去了星光,只有钱子恒去了北极冰。

然而就在全部签约后不久,钱子恒突然爆出了一堆黑料,比傅远舟之前找到得还要多得多,也恶劣得多,都是别人不知道的,却不知道被谁挖了出来。

这件事闹得还挺大的,网上掀起了声讨的浪潮,要求北极冰俱乐部和钱子恒解约,但俱乐部方面暂时还未表态。

傅远舟看到那些黑料,更加确定上辈子原野的手伤估计就是钱子恒干的,这下他算是出了口恶气,看着网上铺天盖地的对钱子恒的谩骂,不由乐不可支,同时暗暗赞赏爆料的人,心想这可真是个人才。

难道这个人才就是那天听到他和原野对话的人?

这样的念头在傅远舟心中一闪而过,但未免太巧合了,他也知道不可能,只是笑了笑,就把这个念头抛到了一边。

他的心情才刚刚好起来,但很快又被破坏了,因为他从孙医生那里得知了一个糟糕的消息。

孙医生联系了沈西顾之前待过的疗养院,他们反映沈西顾虽然在此前一直配合治疗,可他离开时很突然,之后也联络不上,这其实还是他状态不稳定的表现。

“甚至可能比以前更糟……”孙医生说,“他真的就是突然走的,除了手机之外,他的任何私人物品都没有取走,包括药物在内,全都被他丢弃了。”

傅远舟的心重重一跳,这段时间他都是在家住的,知道沈西顾一直没有回去,仿佛把别墅遗弃了,这与他遗弃疗养院所有物品的行为非常相似。

尽管两者的价值不可相提并论,但傅远舟就是有种很不好的感觉,特别是几位律师找上门时,这种不安达到了顶点。

他们是北极冰俱乐部请来的律师团队,这次来的目的是将很大一部分俱乐部的股份转赠给傅远舟。

“这样一来,您就是俱乐部的股东了。”

律师意味深长地说:“您具有决定选手位置和去留的话语权,比如说新签约的钱子恒……”

“而且其他俱乐部不可能再与钱子恒签约了。”他的助理更是直接讲明了,“怎样处置他、是否让他破灭成为职业选手的希望,全在您的一念之间。”

傅远舟懵了,对他来说,怎么处置钱子恒倒在次要了,光是北极冰的股份就够让他受惊了,如果那些股份全部出售,绝对是一笔巨额资金,这是谁要转赠给他的?

这样的行事风格只能让他想到一个人。

沈西顾。

无论以丰厚待遇引诱钱子恒签约,还是网上突如其来的爆料和推进极快的声讨,乃至把他想要的全都给他的态度,都像极了沈西顾的作风。

傅远舟沉默了一会,拿出手机差了北极冰俱乐部背后的公司,从中发现了沈西顾父亲的名字。

再联想到那天的脚步声,以及沈西顾的确在场,答案已经相当明确了。

他的表情变化被律师看在眼里,律师说道:“我的委托人说,他对过去的事很抱歉,希望可以补偿您,哪怕只是一分一毫,祝您今后一切都好。”

“他人呢?”傅远舟问。

律师摇了摇头。

“有没有他的联系方式?”傅远舟霍然站起来,“我要联系他。”

律师没有拒绝他,给了他号码,他用自己的手机打,没有打通,于是他借用了律师的手机,这次对面很快接了。

“出了什么问题吗?”电话另一端传来的是沈西顾的声音,“他不肯要股份?”

“沈西顾。”傅远舟叫他。

“……”

对面一下子没了声音,似乎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傅远舟问他:“你什么意思?”

“很抱歉。”沉默了一会,沈西顾才说,“那天我听到了你和原野的谈话,我很想为你做些什么……你又生气了?”

傅远舟说:“我没生气,但不会接受你的转赠。”

“我想补偿你,可我不知道还能用什么方式,我很愧疚。”沈西顾说,“我伤到了你,你很怕我,我能理解。对不起。”

傅远舟不说话,心里很难受。

“如果你不想要这份补偿,那就算了。”沈西顾说,“本来是觉得让你亲自处置钱子恒会让你更高兴,既然这样,我会和俱乐部说的,让他们跟钱子恒解约。”

“换成另一种补偿吧,你放心,以后我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永远不会。”

“谢谢你,傅远舟。”

他迟疑了一瞬,很轻地叫了一声:“……Seven。”

“沈西顾?沈西——”

傅远舟被挂断了电话,他再拨打过去时,对方却已经关机了。

不祥的预感浓浓地笼罩上了他的心头,沈西顾的语气很拒绝,不仅像是不再与他见面,更像是……在和世界诀别。

“他到底在哪?”傅远舟眼睛有点红了,逼问着律师,“快告诉我他在哪里!”

然而律师的确不清楚,他只知道沈西顾离开天城了,而且行程似乎经过了处理,就算查也查不到,没人知道沈西顾去了哪里。

傅远舟快急疯了,他怕沈西顾,也恨过沈西顾,但也记得与沈西顾曾经的友谊,记得从前的时光,他对沈西顾的感情是极度复杂的,但唯有一点——

他不希望沈西顾死。

他希望他能好好活下去。

迫不得已,他拜托了原野的父亲,男人答应为他查找沈西顾的下落,在等待的过程中,傅远舟几乎一夜未眠,只睡了很短暂的十几分钟,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了某个冬天,只有他和沈西顾在一间大屋子里,窗外开始下雪,沈西顾看着外面飘落的雪景,忽然对他说。

“如果有一天我会死了,你会伤心吗?”

不待他回答,沈西顾继续说:“如果我死了,我会选择死在我母亲的家乡,那里冬天很美,会下很大的雪,到处都是白色的,非常纯净……我也会变得纯净。”

“你别说傻话了。”

他呵斥沈西顾,沈西顾只是笑而不语。

见沈西顾似乎不以为意,他又很认真地说:“你不会死的,你一定会好好活下去,不准再说这种话了。”

“……”

沈西顾微怔片刻,蓦然轻轻地笑起来。

“好,听你的。你让我活下去,我就活下去。”

听到沈西顾的回答,他很满意,好奇地问:“你母亲的的家乡在哪里?”他想知道哪里的山水能养出这般美人。

“就在国内,边界线的附近。”沈西顾说,“是个不大的小镇,那里是——”

傅远舟霍然睁眼,从梦中醒来,马上打开手机,查询到那里的机票。

此时临近新年,机票很紧张,但好在他很幸运,他要去的路线并不热门,最近的一趟航班还剩三张机票。

他正要订一张,却突然想到了什么,改为购买两张,随后他换了身衣服,收拾好简单的行李,悄悄溜出家,拿上谢临家别墅的钥匙,进屋去找谢临。

“对不起,把你吵醒了。”

他来到谢临的卧室,叫醒了谢临:“我有事必须去找沈西顾,很着急,现在就得走,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去?”

傅远舟不是必须要叫一个人陪他才行,但他知道谢临一定是想陪在他身边的,他不能丢下谢临单独去找沈西顾。

“好。”

他说情况紧急,谢临什么都没问,拿上东西就和傅远舟走,没什么是比救下沈西顾更迫切的。

傅远舟很庆幸自己还记得那个小镇的名字,下飞机后,他们又坐车赶往那里,走到一半,天上开始落下纷纷扬扬的大雪,这里原本就有很厚的积雪,这下更是将一切都染上了白色,果然如沈西顾所说的,是很纯净的美。

到达小镇,已经是清晨了,不过天还是黑的,这里的太阳升起得很晚。

傅远舟逢人就打听沈西顾,之前他找律师要了沈西顾的照片,因为沈西顾的外貌很出色,见过他的人对他印象很深,很快就给他们指明了方向,他看到沈西顾去了山上的一座小屋。

得知沈西顾真的在这里,傅远舟放松下来,差点坐到了地上,但很快他又不得不绷紧神经,一刻也不敢放松地上山了。

这座山不高,却因为下雪很难爬,傅远舟着急得不行,一边缓慢地爬山一边给沈西顾打电话,他打了一遍又一遍,沈西顾的手机始终处于关机状态。

“别急。”谢临握住他的手,目光平静,“我会陪你。”

他总是能让傅远舟冷静下来,此刻有他陪伴在身边,这种安心的感觉让傅远舟有点想哭,他点了点头,放弃了给沈西顾打电话,脚踩在雪里,慢慢地爬上了山。

终于他们到达了山上,看到一座小屋孤零零地伫立在山顶上,染着皑皑白雪,有凛冽的寒风吹过来,除了冰雪的气息,还夹在着一股刺鼻的味道,像是汽油。

傅远舟脸色变了,谢临一把拉住他,不让他继续往前走了:“别过去。”

同时谢临打电话报警了,傅远舟冲着小屋喊:“沈西顾,沈西顾!你在不在?”

“……远舟?”屋里传来的声音惊讶极了,带着几分惊喜,却很快压了下去,不想叫他察觉出来,“你怎么会来?为什么能……找到这里?”

“你别管我是怎么找的。”傅远舟说,“你出来,别在里面待着。”

但沈西顾没有出来,他只是说:“抱歉,我没法出去,这里冷,你快下山吧。”

“你怎么没法出来?”傅远舟说,“你他妈的少啰嗦,我要你出来见我。”

“对不起……”沈西顾却只是这么说。

“好,你不出来是吧?”傅远舟挣脱谢临拉他的手,往前走去,“那我就进去,你要是想死,今天我们就一起死。”

“傅远舟!”谢临再一次阻拦了他的脚步,神色微变,语气冷厉。

“你放心。”傅远舟握住了他的手,亲了亲他,“我不会有事,放我过去吧。”

谢临目光幽深地看着他,傅远舟很平静地与他对视,过了一会,谢临让开了,却不是在原地等,而是牵起了傅远舟的手,拉着他一起过去了。

“我不会丢下你。”他说。

傅远舟缓缓地呼出一口气,形成一片白雾,更用力地握紧了谢临的手,和他一起走到了小屋前。

“沈西顾,把门打开。”傅远舟推了推门,发现从里面反锁了,“你不见我,我就在这里等你出来。”

里面一时没有动静,但过了一会,门还是开了,一股更浓的汽油味扑面而来,沈西顾看着站在门外的两人,垂眸微微勾起唇角,脸色苍白而憔悴:“好久不见了。”

“你想干什么?”傅远舟拽住他的衣领,逼他看自己,“要不是我来,你是不是就要点火了?”

他无法压抑自己语气中的愤怒,心里全是后怕,汽油已经倒完了,如果他再晚来一会,看到的很可能就是被点燃的房子,甚至是一具焦尸。

“对不起……”沈西顾说着,笑容略显苦涩,“好像我总是在说‘对不起’。”

傅远舟有些心酸,慢慢地放开了手,低声说:“你送我的股份我不接受,至于钱子恒,他算什么东西,你觉得整治他就能算是对我的补偿了?”

他顿了顿,又道:“你说不见我也不管用了,现在我来见你了。”

沈西顾默不作声,眼睛却有点红了。

他不明白傅远舟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找他,但他肯主动见他,光是这样,就足以让他原本的所有决定顷刻间崩塌了。

“你想要什么?”

过了一会,他轻轻地问,声音温柔极了:“只要你说,我都会给你。”

“你真的什么都答应我?”傅远舟问。

“什么都答应你。”沈西顾颔首。

“那我要你好好活下去。”傅远舟说。

像是听到了什么惊人之语,沈西顾看着他,一下子怔住了。

“我要你做的事就是你好好地活着,一直活到你寿终正寝的时候。”傅远舟说,“好好养病,我……会看着你养病。”

“……”

泪水从沈西顾的眼中淌了出来,无声地融入到冰雪里。

从出生以来,他就遗传了母亲的精神疾病,并且有着严重的心理问题,直到在遇见Seven以前,他不知道什么是活着的意义。

生与死对他来说无所谓,活够了就可以死了——他是这样想的,并且他能感觉到这一天正越来越近。

可是Seven的出现一点点地改变了他,他开始觉得活着很有意思,因为活着就可以天天和这样一个人聊天,但是死了就没有了,因为Seven不能陪他一起死。

他对Seven的情感是复杂的,超越了爱情和友谊,也不是虔诚的信仰,更加类似于它们的集合体,对他来说,Seven就是一切,是他的朋友、他的知己、他的爱恋、他的笃信和他存在的意义。

这种感情是他单方面的,沈西顾很清楚,是因为他的病而强加在Seven身上的,所以他不想让Seven知道,他选择了小心翼翼地隐藏,只以朋友的身份和对方相处。

可是Seven还是离开他了,没有任何征兆和原因,他断绝了和他的联系,在他的世界里销声匿迹了。

发现自己被Seven拉黑和删除的时候,沈西顾感觉自己就像是已经死了一次,他被Seven杀死了,那几天他的精神是恍惚的,进行了治疗才渐渐平稳下来,然后他就动身来到国内,前来寻找Seven。

这时的Seven不让他叫这个名字了,而是让他叫他远舟——好,那就这么叫,远舟这个名字也很好听,尽管他更想叫对方Seven,因为这是他们之间独一无二的称呼。

就算被远舟讨厌好,他只想知道理由是什么,是远舟知道了他的病吗?

在和对方相处的这段时间中,这是沈西顾抱有的最频繁的想法,只是他还没弄清楚远舟讨厌他的原因,他就已经做了不可挽回的事:他伤害到了远舟。

所以远舟会讨厌他也是很正常的,他早晚都会伤害到他。

意识到了这一点,沈西顾离开了,在离开之前,他做了最后的一点事情,尽管他知道自己该当面道歉的,但远舟一定是不想见他的,所以他还是没有去见他。

可是此时此刻,远舟竟然来见他了。

在这个刹那,沈西顾甚至怀疑自己已经将汽油点燃了,其实他的灵魂已经脱离人间,来到了天堂,否则怎么会发生这样的好事?

然而这就是现实,远舟来找他了,并对他说了一句他梦寐以求的话。

要他好好活下去。

要他活到寿终正寝。

原来想找到活下去的意义,竟然这么简单。

仅仅是远舟对他说一句活下去,仅此而已。

“好……听你的。”

沈西顾缓缓回答。

“你让我活下去,我就活下去。”

……

谢临报警后,警察赶赴到山上,妥善地处理了洒满汽油的房子,傅远舟、谢临和沈西顾都下了山,天又黑了,交通不便,他们小镇上住了一夜,第二天返回天城,已经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

这一天是假期,大家都准备欢度新年,傅远舟回家后,遭到了父母的批评,因为他竟然私自偷跑出去,甚至还带走了谢临,但好在下飞机后傅远舟就报备了,否则现在等着他的可不仅是一顿口头教育。

沈西顾也回到了自己的别墅,看到他回来,父母还和他打了招呼,自始至终他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以为沈西顾只是出差回来了,但就是这样的平和让傅远舟觉得非常美好。

到了晚上,虞非一家三口来了,和他们一起过节,谢临的父母打来视频通话,所有人都聚在一起,等待着晚上的盛餐。

傅远舟把手机落在了卧室,他上楼取,走到二楼的走廊尽头,看到沈西顾一个人在家,正站在窗前喝酒,看到傅远舟,他冲他笑了笑,举起酒杯向他示意。

傅远舟没有杯子,也没有回礼,但是站了一会,他还是在窗户上呵出了一片白雾,在白雾消失前很快地写了四个字。

新年快乐。

沈西顾微怔,随即笑了笑,也写了四个字,事事顺遂。

笔划还挺复杂。这是傅远舟的第一反应。

他又画了个药丸,提醒沈西顾吃药,也不知沈西顾看懂没有,反正还真的转身走了,也许是去吃药了。

傅远舟见状也离开了,拿着手机下楼了,手机叮叮响个不停,大多祝福新年快乐的,还有没事瞎聊的。

新年祝福以冉书棠为代表,格式工整地写了新年祝词,文辞优美,情意恳切,还是毛笔字书法写的,宣纸上按着几个小猫爪印,细问之下才知道冉书棠家竟然养了只无毛猫,从此以后他也是有猫人士了。

没事瞎聊以原野为代表,疯狂吐槽新年晚会无聊得要死,不如去打游戏,可惜他爸不让,说打游戏不差这么一会功夫,非逼着他坐在电视前看节目,甚至手机也不让碰,除非是给傅远舟发祝福,至于为什么跟傅远舟聊天就行,这是个未解的谜。

傅远舟一边笑一边回复他们,直到被叫下来吃饭,所有人坐在一起吃饭,虞非的父亲高兴地宣布他和前妻要复婚了,而且将来他会帮助虞非向娱乐圈发展,说着说着就喝高了,非要虞非表演唱歌,被虞非一句“我是要演戏”给顶了回来。

“嘭——”

忽然天空中响起了烟花的声音,大家一起往窗外看。

外面的烟花五光十色,绚烂梦幻,喝高了的虞父跑出去观赏,看着看着忽然哭了,他说对门的邻居好可怜,只有自己一个人过节,这么多年他一个离了婚的单身汉也是每年独自过节,所以他特别能理解这种孤独的滋味,他要把对门邻居叫过来过节。

他铁了心了,偏偏喝醉了力气还特别大,谁都拦不住他,所有人就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按响了沈西顾家的门铃。

傅远舟的父母知道儿子不喜欢这位邻居,正左右为难,却见儿子表情复杂,竟然没出声反对。

不过虞父的好意还是被沈西顾婉拒了,他正在和父母视频通话,不算独自一人。

虞父哭得更伤心了。

饭后谢临拉着傅远舟单独出来,拿出了戒指,放在掌心里,递向傅远舟问道:“戴吗?”

接过戒指,就意味着他们要正式交往了,并且要公开关系,傅远舟却想都没想,毫不犹豫地伸手接过戒指,将戒指戴在了自己手上,并拉住谢临同样戴着戒指的手,拍了一张照片发到朋友圈,配上了一句话。

「新的一年,依然有你。」

作者有话要说:  到此正文就完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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